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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到了月初,  下人要发月钱了,还有柴碳肉菜等日常用度的帐目,都是这两天统一结算。

  阿媮有条不紊地点着银子记帐,  这管事大丫环的职务,她已经做得很是得心应手了,  总的来说,就是管家嘛。

  为了理事方便,她特地在东厢房腾了间偏厅出来当议事厅兼书房,  白天大多时候她都坐在这,倒不是真的有这么多庶务要理,而是她这赶鸭子上架的管家,居安思危了。

  阿媮想着,  谢爷已经是案首,日后肯定是前途无量的,  家业只会越来越大。自己腹无点墨,到时帐能不能理得清哪?待人接物,  会不会失了爷的脸面啊?若是爷觉得她不堪重任,会不会撤了她这管家之务啊?

  好吧,她现在已经不再向往去庵庙当姑子了,  谁没事想去敲木鱼念经啊?给爷当管家多好:

  不用担心被恶徒欺负,  不用担心被那色坯子男主人收房,也不用担心又要在人牙子手里被倒腾转卖,  只管勤勤恳恳地用心当差就有赏——

  嗯,是的,  因为主子爷高中案首,  阖府的下人都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以示庆贺,阿媮因为管事周到,  还得了谢爷特赏的一只水头极好的红玉手镯。

  跟着这样的阔爷主子当管家,可不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肥差,当然得再加倍的勤勉,把这位子坐得更实稳些才心安。

  翌日,阿媮卯时未到就起来了。

  篷云听到声响,惺忪着眼问:“姑娘,怎么醒得这般早?”

  阿媮边更衣边说:“主子爷有晨练的习惯,我得过去服侍。”

  “爷不是说了不用姑娘早起的么?”篷云小跑着过来帮她梳头。

  阿媮委实觉得,自己先前真的太实诚了,怎么主子爷让她不用早起服侍,就真的睡到天大亮去呢?                        

                            

  “那是爷宽厚体恤,我们不能因此真就怠惰疲懒了。”

  “嗯嗯,姑娘说的是,”篷云点头如捣蒜,“真没见过比姑娘和爷更好的主子了!”

  阿媮肃脸更正:“篷云,以后不许口无遮拦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府里,只有爷一个主子!”

  “哎呀,奴婢这下记住了,爷是主子,姑娘是管事。”篷云被训了就立即认错,但她的嘴巴却停不下来:

  “不过在奴婢心里,就只有姑娘一个主子,爷那天可是说得明明白白,府里下人的买卖都随姑娘定夺呢!姑娘,篷云的名字都是您赐的,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要是奴婢做错事,您尽管打骂,可别把奴婢发卖了啊......”

  阿媮忍不住的,就学了谢爷平常敲她的样子,曲起两指敲这个话痨丫头的脑袋一下,“就你嘴贫!”

  .

  庭院里,一个矫健的身影在翻腾,他的拳脚带着劲力悬空划过时,发出嚯嚯的风声,凌厉中带着杀气,几只沉睡的鸟儿被吵醒,吱喳地飞远了。

  此时天际刚蒙白,看不清人脸。

  “媮儿?”

  听到他温和的轻唤,阿媮刚刚升起的那点怯意便消散了,忙上前行礼:

  “爷,早安!”

  柏常看到她时就已停下,“有事?”

  不怪他这么问,这个时辰,连洒扫婆子都还没起,他素来不要求下人有事没事都要起早摸黑地当差的习惯,何况是这个小姑娘。

  “......没有,奴婢就是想早些起来,”阿媮是想说早些起来服侍爷更衣洗漱的,但见面前的男人都一身热腾腾的汗气了,明显已练了好一会,便改口道,

  “给爷泡茶。”

  柏常失笑地俯身下来,平视着她问:“媮儿泡什么神仙丹茶,要这么早?可别是告诉爷,你要学人接这晨露煮水。”                        

                            

  这么近的距离,阿媮看得清男人的表情,他脸上虽然还是正经的,但那微扬的唇角带着调侃的笑意。

  “爷,您又笑话奴婢!”

  小姑娘羞恼的样子很可爱,虽然有这么好看的一个可人儿陪着是挺赏心悦目的,但柏常不忍让她在这巴巴地守着,伸手捏捏她的脸笑道:

  “还在长身体呢,回去多睡会吧,我还要再练一个时辰,到时过来陪爷用早膳即可。”

  这样轻轻一捏倒是不疼,但他的指腹粗粝,捏得脸皮痒痒的,阿媮也不知这爷是什么毛病,时不时就把她当小孩似的逗,继摸头敲额后,现在又多了个捏人脸的坏习惯。

  小时候平哥哥也爱这样捏她脸,她总觉得那时候脸儿肥嘟嘟的就是被他捏肿的,所以每次被捏,她都要把他狠狠捶一顿,可这是谢爷,她不敢造次,

  “......那爷您继续练吧,奴婢不打扰了。”总不能一大早为捏脸这么无聊的事在这跟他理论,她又不是小孩儿了。

  当然她也不会真的听话回去睡回笼觉,而是到正房收拾忙活起来。

  .

  柏常练到晨曦初露时,便见小姑娘乖乖巧巧地坐在正房门前的台阶那,把一本书放在膝盖上摊开,便无声地读将起来——他耳力极好,确实没听到半点声音,只看到那两片红润的娇唇微微翕动。

  脑海里,又闪过那些满是春色的梦境,夜里难眠,所以他晨练的时辰都越来越早了。

  自从有了把这小姑娘留在身边的心思起,情动自是难免。

  按说,她本来就是自己的通房丫环,就算真要她身子,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每想到自己曾经的粗暴,就深觉理亏得很,那些捅破窗户纸的话,更难以启齿。                        

                            

  而且,越相处,心中对她的喜爱怜惜便日甚,更不舍得勉强于她,便一等再等。

  这都等了两个多月,进展也太慢了些。

  柏常觉得再等下去,他都要修练成仙了,他收剑,向台阶走去。

  待他走近,阿媮才察觉,立即笑意盈盈地起身:

  “爷,练好啦?”

  “嗯,看的什么书?”

  “回爷的话,是《仪礼记》。”liJia  

  《仪礼记》分六册,涵盖了从皇宫贵族到平民百姓的所有规制、等级、礼仪习俗等等分门别类的详尽介绍。

  柏常稍感意外,“这书晦涩枯燥,你怎么会有兴趣读?”

  “杨掌柜说,这是新版,里面把前朝一些繁冗过时的部份都删减了,生辟字也少了些,奴婢勉强能读懂,慢慢读来,也蛮有意思的。”

  “书房里都没有适合姑娘家看的书,若你喜欢,就到木白斋去选些回来放着,那有很多时兴的话本子,听说很受女子的喜爱。”

  “爷连这个都知道?奴婢还真看过几本呢,沉迷进去时,还一口气看到了四更天!”

  两人一问一答的,就回到了屋里,柏常见小姑娘说得眉眼弯弯的,勾指刮一下她的鼻子,

  “既然媮儿这么喜欢,往后有新到的话本子,让杨掌柜第一时间送到后院来。”

  “才不要呢,那些都是闺阁小姐们打发时间看的,里面写的也是才子佳人情情爱爱的情感纠缠,不是奴婢该看的。”

  阿媮边说着话,边在早前备下的脸盆里拧了帕巾递过去,“爷,擦擦汗。”

  柏常没有接,而是俯身把脸送上前示意她擦,并侥有兴致地问:

  “媮儿怎么就不该看情情爱爱的情感纠缠了?”                        

                            

  阿媮觉得,适当的时候,还是有必要跟东家主子简陈下自己的职业操守以及略表忠心的:

  “奴婢本就愚笨,又才疏学浅,得爷提携才当上这管事大丫环,前些天收到那么多的礼单,日后肯定是要回礼的。到时若是爷无暇顾及,奴婢又两眼抹黑,肯定会出乱子,一个不妥,就得罪了人,给爷丢脸。”

  “奴婢已经从《仪礼记》里得到些章法,可见读书让人明理,奴婢得趁着闲空,多读些能受益的书籍,多长些见识,把闲杂庶务都理得条条顺顺的,才不辜负爷的大恩大德!”

  “......”

  柏常差点郁卒,垂眸看着这个眉眼如画的小姑娘,她一双柔胰正执着帕巾在认真地给他擦汗,本应是温柔小意地你侬我侬的暧昧时光,可她却一脸正经地只管当差,满嘴说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末了,还赶场子似的催促:“爷,您衫都汗湿了,快去换身衣裳吧。”

  柏常此时都不知该夸她敬业,还是该骂她不解风情,就这么一个榆木呆憨,教他如何拉得下脸把人硬生生地往床榻上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媮缓缓回头:你说,谁不解风情?

  谢爷右脚一软:是我!

  谢爷:听说有断臂求生的故事?

  右脚瑟瑟发抖:主子你该不会为了赎罪把我砍了吧?

  庭院那棵正直的老柏树:没事,砍在你身,痛在他心。

  (PS  两辈子踹阿媮的都是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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