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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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火难消的谢爷整夜没睡, 三更天就开始在庭院打拳练剑了。
这么宣泄了半宿,心中的那股郁气才消散了些,再回头细想, 便觉得自己先前的做法确是太过莽撞:
小姑娘本就是那样的呆憨,确实还没明白他的心意, 又是那么讲究规矩的一个人,面对他突然的亲热,能不被吓到么?
唉, 都怪自己被醋意冲晕了头,脑门一热,竟犯起糊涂来,应该先慢慢表白明心迹, 再循序渐进才是的......
那样没经人家小姑娘同意就亲,在她看来, 可不就跟登徒浪子一样了?
细细反省后,谢爷大概也找到了症结所在:小姑娘不是说她是正经人么, 说得谁不是正经人似的!那就按正经的章程来办就是了,先前算是他思虑不周。
只是他本就没有正经的长辈......
如此反复地思量,不觉天际已是泛白, 谢爷估摸着, 那小姑娘也快来了,招式就渐渐放慢了些, 眼角的余光,时不时地扫向东厢房那边。
可是, 直到朝霞满天, 金色的阳光都开始普照大地了,也没等到那个小人儿的身影。
他那本已消散了的火气又噌噌地往上冒:这一个多月来, 两人都是一起晨练的,就算昨晚发生了点不愉快,也不应该失约才是!看吧,这就是一个该讲规矩时不讲规矩,不该讲规矩时,就板正得跟个老学究似的小呆憨!
尽管谢爷极想马上就去东厢房找那个小东西训导训导,但又觉得这样上赶着有点掉份儿。而且,乡试很快就要开始了,往后还有很多正事儿要做,没功夫总呆在家里哄人,晾晾她也好。
再说,练了一晚,此时满身是汗,臭哄哄的,回去冲个澡,换身衣裳再清清爽爽地见人更得宜些。
但,待他在正房把头发都晾干了,仍未见到那人儿过来时,谢爷终于是确信,那小妮子,还在为昨晚的事闹别扭呢。
真的是太惯着她了!
不过走出去的时候,谢爷还是收了脾气对守在门外的丫环吩咐道:“你去东厢房看看,姑娘在忙些什么,就说,爷请她过来用早膳了。”
下人都是拜高踩低的,可不能让这些丫环们错以为小姑娘失了宠,又平白生出是非来给她气受。
谢爷想好了,一会那小妮子过来,必须先斥她一顿的,要让她明白,私下里怎么闹都行,可不能闹到明面来让旁人看笑话:总是要他这样去低头上赶着,他也是要面子的好吗?!
还有,别总是把那个平哥哥挂在嘴上,他姓鲁,她姓傅,这算哪门子的哥哥,听着就气人得很!
然后,再告诉她,他的打算......
不料,没等到那人儿,却见刚才去传话的萍春着急忙慌地跑进来禀道:
“爷,姑娘生病了!叫不醒!”
“让外面的人马上分头出去找大夫!”
......
当谢爷看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两颊通红,已经烧得不省人事的小姑娘时,先前的所有计较都没有了,气得对旁边那个只会嘤嘤抹眼泪的小丫环怒吼:
“你是死的吗?怎么服侍人的?怎么连主子病成这样都没早点发现?”
篷云也是吓坏了:“奴婢以为姑娘是因为昨晚没睡好,今早才贪睡的,所以没有进来叫醒她......”
真的是个榆木呆憨带了个驴样的蠢丫环,若不是他派人来请,怕不就病死在这床上都不知道!
现在骂人也没用,柏常只得不停地用冰凉的井水绞着帕巾给她敷额降温,还好大夫来得倒快,不消两刻钟莫叔就背着个白须老头儿进来了——
真的是够赶的,老大夫头上的发髻是歪的,脚上连鞋都没穿,一看就是被人从床上直接‘请’过来了!
柏常赶紧上前作揖赔礼:“家仆有口疾,舍妹急病,多有得罪,请老先生海涵!”说着,他就半挽半提地把颤巍巍的驼背老头儿拉到榻边来。
为医者,这种状况倒是常见的,老大夫没有多言,隔着丝帕凝神把了会脉,便开始写单子开药,
“先煎散热的药汤服下,观察半个时辰再看。”
“舍妹可有性命之忧?”
“唔,应该还不至于。”
......
幸好,服了药后,很快便退热了,那小脸儿亦由红转白,又发出一层层的薄汗,便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了。
小姑娘倒是醒了会,只是睁了睁眼皮,又昏睡过去。
“已是无碍,只是太疲累耗神,后面再慢慢将养就好了,主要是忧思郁结所致,公子还是多宽慰令妹凡事想开些,药石只治肌理,心病还需心药医。”
老太夫又开了个单子留下,便收拾药箱告辞了。
见床榻上的人儿呼吸均匀,柏常把篷云叫到一边问话:
“昨晚姑娘没睡好?”
“嗯呢,奴婢起夜时看里面的烛火还亮着。”
......
阿媮又梦到了她被卖的那天,马车跑得飞快,她被牙婆子摁着坐在车厢里,因为刚挨了牙婆子两个耳光,她不敢再哭。
平哥哥的嘶吼和嚎哭声都已远去,再也听不到了。
原来没有人能够救她。
忽而,后面传来急速的嘚嘚的马蹄声,她定睛一看,马背上是一白衣男子,他正扬鞭策马赶来,看不清那人的脸,但那轮廓像是长大后的平哥哥,及近,看清了,真的是平哥哥!
虽然她想不通平哥哥怎么一下就长成大人了,但直觉,这回,他一定能打赢这些坏人。可是就在马匹奔至跟前时,才发现马背上坐了两个人,正当她要伸手过去时,平哥哥被后面那人猛地扔了出去!
“平哥哥!”
阿媮惊叫着坐了起来,然后就正正对上梦中那个坐在马背后面,猛地把平哥哥扔出去的那人的脸——
只是他并没有如梦中那样冷若寒霜,而是握着她的手关切问道:“媮儿,是不是魇着了?”
原来是谢爷。
阿媮垂眉敛目,默默地把手抽回缩进衣袖里,往后靠了靠,并略略低头行礼:“奴婢无状,给爷请罪。”
“......”
谢爷差点把牙槽咬崩:这小妮子连做梦都叫她那个平哥哥不算,刚才睁眼醒来看到他的那一刻竟还像见到鬼似的吓得打了个哆嗦!
可看着她这张苍白的小脸儿和肿成核桃似的两只眼睛,又气不起来:也不知她昨晚一个人哭了多久,才把这双眼睛哭肿成这样;早知昨晚就不该那样拂手而去的,看都把人吓成什么样了......
如此一番,谢爷又把自己的气捊没了,他装作没看到小姑娘一点点往后挪去的身子,也忽略掉她刚才执意地抽回小手,只是柔声轻责:
“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自称奴婢?”怎的一下变得这么生疏了?
沉默。
“你生病了,发热,刚退了下来,现在感觉可还好?”
“回爷的话,奴婢已经没事了。”
“以后得注意些,一下病成这样,可把爷急死了。”
又是一阵沉默。
“今早我在庭院那等你来晨练,等了好久。”有点儿委屈。
这次,是更久的沉默。
“我让人送些白粥过来,你先用些,媮儿可有什么想吃的?”
“回爷的话,奴婢就喝白粥可以了。”
......
她始终没有抬头,袖口处露出的几根指尖在不安地轻捏着,谢爷差点没被这人儿怄死!
只得借着吩咐下人的空隙,别开脸深深地换了口气,“去让厨房做些小菜,配着白粥送来。”
篷云领命而去,屋里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他还没起话头,就听到那人儿终于主动开口了:
“爷,您可否先出去?奴婢想更衣了。”
其实她的衣裳已经换过了,他一直守在这,待她发完汗,便让丫环们帮她把汗湿的衣裳换了,但人家小姑娘就是要更衣,谢爷也没法,
“好,我一会过来陪你用膳。”
此时已是傍晚了,因为这小姑娘病着,他也没有用膳的心思,所以也是一天都没有进食了。
但相比于腹中的饥肠辘辘,更难受的是胸腔的那种难言的憋闷。
特别是用膳时,小姑娘再也没有如往常那般眉眼带笑地跟他说话了,更不要他喂——她把头偏开,低声说:“爷,您不要这样,奴婢自己吃。”
白粥寡淡无味,柏常好怀念小姑娘那或瞪眼,或含羞,或嗔怪的鲜活可爱的样子——他想为昨晚的行为道歉:
“媮儿,昨晚......”
她却先放下了碗,并起身福礼道:“爷,奴婢吃好了,身子还乏得很,可不可以容奴婢再歇息两日?”
“......”
柏常那到了嘴边的话,只好又全都吞了回去,甚至离开东厢房时,有种被扫地出门的狼狈之感:
是的,他就是被人嫌弃地赶了出来。
尽管这是他的宅院,尽管那小姑娘恭恭谨谨地掬着礼,尽管她说的话里也没有半个冒犯之词,甚至连语气都是那样的轻柔软糯,但谢爷就是感觉得到,他被自己喜欢的人儿,下速客令了。
柏常觉得这一天过得格外的漫长。
他特特地守在小姑娘床边,就是想着等她一醒来,就把心里的打算告诉她,他已经不再想训导她了,只要她高高兴兴的,那娇惯些便娇惯些吧,也没有什么不好。
只是没想到,明明他们先前还是好好的,就是昨晚亲了一下,吵了两句嘴,她醒来后的气氛,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爷45度角仰望天空:昨晚亲了一下,吵了两句嘴,怎么就被扫地出门了呢?不是床头打架床尾和么?
庭院那棵正直的老柏树:憨憨,你确定,你们是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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