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012 微弱的进展

宋晓萌的案子对于学校来说已经算是告一段落。而学校在此事之后展开的那些讲座和调研，也在一定程度上宣传了心理学院的积极作用。

        上周的时候，就有一个男生开口向邵文锡求助了。

        他不是自己公共课的学生，只是在先前各系的演讲宣传上看到过他一面，偶然一次在食堂里撞见，于是鼓起勇气走过来说，他同学的同学是心理系的自己的一个学生。问自己能不能耽误他一点儿时间。

        邵文锡一节课要面对起码百十人，两个年级各分两批，每批都是两节大课，记不住学生是很寻常的事情。

        但尽管没有印象，邵文锡还是并不介意被陌生的学生占用一点儿时间的。

        男生不是为自己来的，是他一个比较好的朋友在篮球社受到了霸凌。他告诉邵文锡说，他劝他朋友向社团反应过，社长也出面劝解了几句，但最后不了了之，反而让为首的那个私下里更变本加厉了。

        大学的社团活动虽然不算学分，但青南大的篮球社是可以参加全国大学联赛的，且历年成绩颇好，很受重视，六月份决赛之前，一定有什么事都往下压着，人员有什么变动他们一定不乐意，也难怪这小孩儿会担心朋友的安全，过来向邵文锡咨询。

        邵文锡并没答应他什么，为了确保事情真实，他趁着休息时间多观察了一下篮球馆附近，果然就看到了球队里的队员在树荫里欺负一个偏瘦的小伙子，故意找茬，说他做不好事，连买水也费劲，还随意翻人家的书包找钱。

        霸凌是一种典型的反社会行为，在权力或体型相差较大的人之间比较容易发生。如果不及时扼制，既是对加害人的放纵，也是对受害者的伤害。

        邵文锡看到了，也当机立断地出面了。

        他莫不作声地夺过了被男生抢走的书包，又伸出手示意他身后的跟班将刚刚拿走的书包里的钱交递回来。全程连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神色颇为轻蔑。

        如他所言，霸凌只会发生在以强欺弱之间，像邵文锡这种有时候不像个文质彬彬的教授的教授，这俩人审时度势，是不会招惹他的。

        所以邵文锡很顺利就拿回了属于身后男生的东西，同时也注意到为首的这个男生似乎认识他，且不是只见过一次的那种态度。

        邵文锡已经知道他不是心理系的学生，那比较可能多次见到自己的机会，应该就是在公选课了。

        所以他特意记住了这个男生的脸，留了一句“别给自己惹处分”的话，领着那个男孩子离开了。

        但一次的印象对于惯性霸凌者来说远远不够，也许是为了加强这个印象，林煜软磨硬泡着要来学校蹭课听时，邵文锡最后改了主意说，带你去可以，但如果你看到我把某个学生在课间或课后叫上台的话，把你警徽借我用用，成交吗？

        ——“真好使。”

        邵文锡真诚地感叹了一句。

        林煜飞快地将证件收了起来，转头瞄到教室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这才低头在他旁边说：“你早说你要干嘛不就好了，还故意吊着我的胃口。”

        邵文锡半真半假地问道：“林警官是怕我坑你吗？”

        林煜抿着唇说：“我巴不得你坑我呢，然后，我要不然可以威胁你，要不然还可以赖着你。可比现在省心多了。”

        邵文锡嫌弃地叹道：“这是你一个警队队长能说的话吗？”

        一边说着，他也一边关掉了多媒体台，整理好了个人的物品。

        林煜跟着他厚脸皮道：“我现在是下班时间，还不能跟朋友开句玩笑了吗？学长，我们一会儿在路上买点儿小吃当宵夜好不好？路边我看到有卖烤串儿的了。”

        “我不吃那种东西。”

        “哦……那我就买自己的呗。”

        “不行。”

        “为什么！”

        “不健康，且无法确定肉质。”

        林煜磨牙道：“你不吃就不吃，别破坏烤串儿在我

        心目当中的地位。”

        邵文锡冷漠地说：“是你自己要问的。你要是真饿了，去烤肉店我倒是没有意见，要去吗？”

        林煜问：“你也饿了吗？”

        “不饿，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林煜塌下肩膀说：“那去什么烤肉店，岂不是又要在外面耽误你一个小时了。”

        邵文锡站在电梯前，按了下行的按钮，转回头蹙眉道：“你如果真饿了，去吃饭不算是耽误时间。”

        林煜听他语气认真，对视上去，对方眼神里也并没有觉得不耐烦，便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抿唇忍笑。

        电梯打开，邵文锡避开对方的眼神转身走了进去，顺手按了一层。

        林煜也跟着进来，靠站在了邵文锡旁边。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林煜不知道怎么动了一下，忽然就变成肩膀挨着肩膀了。

        邵文锡深吸口气说：“你又在得寸进尺了是不是？”

        林煜歪着头说：“我刚刚还帮了你的忙呢，我这一把年纪的人，听了这么长时间的晚课，精神不济，靠一会儿也不行啊？”

        “……”

        虽然邵文锡没出声，但林煜知道他一定在心里吐槽“一把年纪”这四个字呢。

        但对方不出声，他就不挪窝地继续靠着，反正这是教职工电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在。

        而邵文锡懒得反驳，林煜就忍不住又招惹地问了一句。

        “学长，你觉得，我的警徽很好使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

        “不想说什么，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成了had的特聘顾问的话，也会有一个工作证的。”

        邵文锡看着他问：“林警官，你是不是很想看我被抓进去？”

        “……没有啊。”

        “那你干嘛诱惑我拿这种东西？”

        林煜说：“我这不是想让你当我半个同事嘛。”

        “我说过我没兴趣，”邵文锡迈步往一楼走着说，“而且，权力落在不该掌握的人手里，只会得到滥用，我并不认为我是个很有自控力的人。”

        林煜撇嘴道：“你还没有自控力？我见过最有自控力的就是你了，早上不用上早课，也雷打不变就能五点半起床去训练体能。轻易也不熬夜不改变作息。不知道给人多大的压力。”

        邵文锡问：“我生活自律，你有什么压力？你睡在我家时，有因为我早上起床太大动静吵醒你吗？”

        “那倒没有，”林煜说，“可是你每天都记得锻炼呢，你居然能抱起我，不行不行，我不吃夜宵了，明天学长你早上起来，也把我叫起来吧，我陪你跑步去？”

        “……好了伤疤忘了疼。”

        邵文锡摇了摇头，懒得理这个肩膀还没好彻底的人，径自出去了多媒体楼，走向了停在附近的自己的车子。

        邵文锡的课程安排里周四最忙，除了下午有一节大课到晚上的空闲。一天要上四节大课，加之他今天还要帮林煜做饭，去警局接人，可以说一天都没有闲下来了。

        林煜伸出手要他的车钥匙说：“我肩膀不怎么碍事了，你要是累了的话，我来开车怎么样？”

        邵文锡冷声道：“你肩膀一个不对付，挂挡挂不上去，你要把我交代在路上吗？”

        “……”

        怼了林煜一句，邵文锡心情稍好，抬眼看向自己的汽车，却眼尖地注意到了什么。

        林煜也跟着看到了那样东西。

        他下意识地将步子走大一些，拉开了本来和邵文锡并肩的距离，先一步到了车边，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车门把手上别着的那束绑着丝带的鲜花。

        林煜打开手电检查着，并没在几朵花上看到隐藏的摄像头或者其他的电子产品。

        但他还是怒了，沉着脸道：“这人无孔不入了是吧？行，有胆子，监控下还敢乱来，我不把这人抓进

        去我就……”

        “不是他。”邵文锡瞄了一眼说道。

        “什么不是，那这是什么啊？”林煜迟疑着问，“该不会还有一个吧？”

        邵文锡很不靠谱地安抚道：“就算还有一个，在不破坏前后这三个摄像头的情况下大张旗鼓地夹一束花，你觉得对方能有多危险呢？”

        “……”

        虽然是歪理，但似乎就是这回事。

        林煜不太情愿地稍微安心一些，邵文锡拆下那束花上面的丝带，举到林煜眼前说：“这是一个胆子很小的人的感谢罢了。”

        丝带上写着谢谢两个字，还别着一个篮球社的小徽章，证明着送花人的身份。

        林煜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走吧。”

        看他如此紧张，邵文锡难得缓和语气地说，“上车，请你吃烤肉去。”

        “我不想去了。”林煜摇摇头，绕去副驾驶坐好说，“学长，我们回家吧。”

        邵文锡没坚持。发动了引擎离开学校，在夜里九点多的稍显清冷的路上行驶。

        林煜虽然心里有事儿，但注意力也没有全沉下去，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不是邵文锡回家习惯走的那条路。

        “学长，我们不回家吗？”

        “……去你那儿。”邵文锡深吸口气说，“我觉得在你家那边，你至少能知道一家不会骗你的烤串儿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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