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精神病人：第二十章

抵达鹭州的第二天一早，蒙蒙就去了当地的分公司报道。孟晓菲则照着那家公司给的地址一路找过去，几经波折，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办公地点。老板是个谢顶的中年男人，见了孟晓菲甚是热情，跟他们企宣部开了大概两个小时的会，所有需要做的项目内容大致上已敲定，下午则是跟老板议价，确定合同明细，实地勘察等问题。老板是个极爽快的人，当下就承诺先支付一部分定金，下午四点多孟晓菲拿着签好的合同兴高采烈的回到酒店。事情比她预想的要顺利很多，此刻她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飞回去工作。蒙蒙的工作则刚刚开始，她大概要在这边呆上至少三天，这让孟晓菲有些左右为难，好在项目给的时间很充足，她决定还是留下来玩两天放松一下。住院那么久，外面的世界仿佛变得陌生了，城市的喧嚣、街头的美食、拥挤的人群都是别样的风景。出院的这段时间，她把自己关在屋里，与世隔绝，仿佛还未准备好接纳这个世界，此刻她需要调整和适应。

        次日，孟晓菲与蒙蒙相约去附近的岛上逛逛。二人早早的买好船票，坐早上六点一刻的船登岛。虽是工作日，岛上的游客还是挺多，两人沿着环岛公路慢慢游荡，走走停停。这里的天气比内陆要暖和些，风吹着凉飕飕的但并不寒冷刺骨，比申城的气温更温和舒适，透着早春的清新气息，温暖柔软，空气里夹杂着各种花草的清香，沁人心脾。远处水天一色，碧蓝的海水泛起鱼鳞般的层层波浪，清晨的阳光照在水上，像是无数钻石的切面，水面上偶尔驶过的渔船使得这景更加灵动和谐，有如水墨画家笔下的写意画。山下一片小广场里生长着几颗长满“胡子”的树，远看像是漫画里的老树精。她们找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休息片刻，她向来不喜欢留影，能让她有拍照冲动的定是遇到她特别喜欢且有趣的景。只是，有趣的景致能吸引她自然也能吸引别人，“胡子树”下的人渐渐多起来，她们只好起身让位继续沿着环岛公路走着，每至一处都能遇到外地的旅行团。两人一路走一路拍照，直到相机里的内存不够才依依不舍的准备离开。蒙蒙还是照旧摆脱不了吃货属性，这一路上从街头到街尾，但凡有什么新奇有趣的小吃都来一份，倒让孟晓菲沾了不少光。下午她们准备回程的时候经过一个狭窄的小巷子时，路两边都是各色美食小吃，人群聚集，拥挤不堪，一不小心两人就被来往的人流冲散了。孟晓菲好不容易挤出小巷子，却没看到蒙蒙，喊了几十声没人回应，打电话也没人接，她的手机只剩一格电，早上出门走得匆忙，忘记拿移动电源；然而，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糕的，要命的是她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这个地方四通八达，像迷宫一样，每个路口都长得差不多。

        她只好在原地等待，十分钟过去了，蒙蒙还是没有出现。她只好一个人瞎逛，给她发了几条信息，直到下午四点多钟还是没有见到蒙蒙的踪迹，既没有回电话，也没有回信息，这姑娘会不会以为她直接去出口那里，孟晓菲想到这儿，便直接奔着出口去，她是完全不认得路的，不过这个时候游客大部分都是准备回去的，只要跟着大部队走总能找到出口。

        跟着人群大约走了半小时，终于到了出口的位置，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回去的船，孟晓菲沿着队伍一路找过去，都没有看到蒙蒙的影子。她再次拨通了电话，对方手机关机。她无耐之下，只好随着人群一起排队去，从队尾找到队前都没见到蒙蒙。这姑娘莫不是先回去啦，一打听，得知大约三分钟前刚开走一艘船，她不得已只好乖乖排队上船。

        船行到对岸，依然没有看到蒙蒙的身影，下船后她找遍整个码头仍旧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好找车准备回家。游客纷纷散去，这个原本热闹的渡口渐渐安静了下来。这里离车站不远，她便步行过去，没走多久就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完了，好死不死迷了路，一看手机最后一格电也没了，还没等她拨通最后一个电话就罢工自动关机。没办法，必须赶在天完全暗下来之前回家，这个地方打不到出租车，路边的公交车也没有前往她们下榻的酒店。她一路走一路问，但是越走越不对劲，天黑后气温迅速开始下降，又冷又饿。这里与申城不同，晚上街道上的人很少，很多店铺不到八点就已经打烊，整条街上家家户户黑灯瞎火的，连路灯都很稀少，光线昏暗蒙胧。孟晓菲有些害怕，神经紧绷着，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行至一拐弯处听到远远的有打斗的声音。她停下脚步细细听去，那声音越来越大，隐约像是什么人被群殴的情景。她心里犯嘀咕：不会是□□吧，瞬间脑海里浮现八十年代出港片中的场景，越想越害怕。身后不远处有人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她回头看时，远处三个醉汉正摇摇晃晃的走过来，看到她回头，朝她吹了几声口哨，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真可谓前有豺狼后有虎，往回走也不大可能了，怎么办？她顿时脑里子闪过各种可能性，各种逃跑策略，最后觉着都不可行，自己不认识路呀。没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不管了，死就死，大不了到时候发挥她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它娘的。

        过了拐角，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非常血腥的场面，这种场景过往她只在影视剧中看到过：一群人正对着一个衣服破烂浑身是血的男□□打脚踢，男人的手死死的抱着头，毫无还手的余地。借着路边的灯光，孟晓菲看到地上好几处被血迹溅到，不知道他们打了他多久，再打下去会死人的。

        孟晓菲鬼使神差的大喊了一声：“住手！”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哪儿来的胆量，话一出口，自己也慌了神，四顾看了看，抓起旁边店门口的一把拖把对着他们。心里却有另一个自己在嘲讽：孟晓菲呀孟晓菲，你真是作得一手好死呀，嫌自己命长呀。可是能怎么办呢，她这人就是这样，说得好听点，喜欢仗义相助，唉，从小被金老先生毒害得不浅，可惜没有主角命，做不成大侠；说得难听点，就是好管闲事，经常因此给自己惹麻烦，过去也被朋友垢病过，这些年收敛了很多，逐渐长成一个面冷心冷的社会人。但是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事儿，她还是无法置之不理。

        听到她的喊声，那伙人果然停了下来，看到她貌似有几分惊讶，随后是不屑和嘲笑，为首的胖子扭了扭脖子，朝身边的两个人示意，离她最近的两个花臂男立马走上前来。

        “小妞，挺有种的，居然敢管我们的闲事？！”其中一人走近她，单手揪住她的领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诶——别这样粗鲁嘛，温油一点”，另一个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准备伸手制止他。

        孟晓菲脑海里闪过最糟糕的念头，她被揪得快要窒息了。曾经为自己设想过各种死法儿，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多管闲事果然会送命。

        就在她放弃挣扎准备等待死神降临的时候，一个黑影闪过，她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揪她领子的那人突然倒下，她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紧接着旁边那个人也被打倒，几乎是短短几秒钟，所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一一打倒在地。那个刚刚还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任凭欺凌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目光冷峻，一言不发的看了她一眼，仿佛埋怨她多管闲事。

        上一秒还虎虎生威嚣张跋扈的一伙人，此刻见势吓得没了脾气，连滚带爬的逃跑了。男人脱下几乎贴在皮肤的破破烂烂的单衣，露出健硕的肌肉，背上已血肉模糊，殷殷血痕顺流而下，看不出倒底有多少道伤痕。仅仅是看着都觉得疼痛难忍，孟晓菲呆若木鸡的看着他半晌，男人一言不发，准备离去。

        “你那么厉害，怎么会让他们欺负？”

        “……”，男人没回答，仍旧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那个，不好意思，我迷路了，你知道文南路怎么走？我……”孟晓菲话还没说完，只听咚的一声闷响，男人晕倒在地上。

        孟晓菲这下彻底傻眼了，怎么办？怎么办？！手机没电，附近也没有公用电话，商店也早已打烊，这条路半天都没有一辆车经过，这个时间点估计也不会有人来了。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好不容易找到个问路的，结果人家晕倒了，顿时觉得更加崩溃无助：我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啊？！

        “喂！你别睡呀，快醒醒！至少先告诉我再晕呀，”孟晓菲手足无措想着怎么在这个鬼地方度过这一夜的时候，正巧有一对母女走了过来。孟晓菲赶紧走到他们面前说明缘由，请求她们帮忙打个急救电话。很快救护车赶到现场，她也跟着上了车。

        男人的伤势看着实在吓人，孟晓菲担心他死掉，被推入病房的那一刻各种糟糕的念头都跳了出来。既怕这人丢了命他的家人找不到债主而找自己麻烦的，又怕刚刚那伙人折回来报复。她坐立不安的站在走廊上，等待着结果。不幸中的万幸，没有伤到筋骨及内脏，见医生给他处理完伤口如是说道，她才稍稍放下心来。身上的钱全部垫付了医药费，今天终究是回不去了，她问病友借了充电器，几分钟后终于打通了蒙蒙的电话。

        “姐呀，你跑去哪儿了，我到处找你找不到，以为你先回来了，结果酒店也没人，打你电话一直关机，我差点报警了。”

        “没事了，我刚刚手机没电，今天晚上是回不去了，我现在在医院，你不用等我了。”

        “你怎么啦？你不要吓我哈。”

        “遇上打架斗殴的，有个人被打晕了我送来医院了，刚刚处理完。”

        “你真是活菩萨呀，万一是坏人呢？”

        “看他的样子不太像坏人，没事，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具体的到时候见面聊吧。”

        “那你小心点哈，有什么事随时call我。”

        挂掉电话，周围迅速安静了下来，只听到仪器嘀嘀的声音，孟晓菲肚子里阵阵绞痛，她这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胃里空空如也，已经饿得发不出声音。从前上班经常没按时吃饭落下的毛病，过了吃饭的点后胃就疼得难受，仗着自己年轻这么多年也懒得去看医生，每每受不了就吃一块巧克力。这会儿饿急了，看手机里还有十几块的零钱，她也顾不得要保持身材，索性叫了一份外卖。

        “你，你呆在这里干嘛，为什么不回家？”男人听到声音醒了，撇了她一眼，有气无力的问道。

        “你醒啦，你没事吧”，孟晓菲心里松了一口气：“你要吃什么？我点外卖。”

        男人摇了摇头，继续闭上眼睛。他看上去面容憔悴，眼锅深陷，脸上伤口之外的地方尽是没有清理干净的泥土，脸颊上满是灰，嘴角处还沾着土屑。顶着这样一张脸睡觉，光想想都觉得难受。孟晓菲坐在隔壁的病床上歪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是那张脏兮兮的脸，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忍不下去，顾不得许多了，跑去打了一盆温水来，给他把脸擦干净。男人倒是没拒绝，任由她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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