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哑女的世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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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黄昏,文景路的杜公馆灯火通明,陆陆续续有车辆进入,院子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华小汽车。今天是杜家老爷子的七十大寿,寿宴在一个月前就开始预备着,前来参加的宾客就一百二十人之多,除了亲朋好友,还有商界同僚,政界要员,以及多国领事馆的代表。
杜萧正招呼宾客的时候,发现门外走进来两个陌生的面孔。男的一身倭国陆军制服装扮,女的则身着黑色晚礼服,直奔杜萧这边。这两人正是抓捕高应龙夫妇的那两个军官,只是他并未下帖子邀请,甚至根本不熟,没想到他们竟然不请自来。
“杜老板,别来无恙。”女子颔首鞠躬道。
“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是?”杜萧看了她一眼,感觉似曾相识,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在下川泽美惠,久闻杜先生大名,今日亲见,万分荣幸。杜先生果然如传闻所言,儒雅绅士,风度翩翩。”
“川泽小姐过奖了。”
“不知杜先生可否赏脸跳支舞?”
杜萧欣然同意,心想着自己正要找她,没想到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
“川泽小姐找在下是否有话要说?”
“杜先生真是慧眼,难怪青山先生常说,申城可以没有执政官,但不能没有杜先生。”
“青山先生这样说真是折煞我了,实在不敢当。”
“只是不知道我想问的,杜先生想不想告诉我。”
“但说无妨。”
“众所周知,杜先生与高先生关系亲厚,此次事件不知杜先生怎么看?”
“高先生与我是多年的朋友,说实话,刚得知他与地下党有牵扯时,难以相信,我想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川泽小姐可能有所不知,地下党的这帮家伙阴险狡诈,惯于耍手段,只怕高先生着了他们的道也未可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才有今天的成就,断不会将自己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不过,他若是倒了,只怕有不少人高兴。所以,还请川泽小姐务必查仔细,千万别冤枉了高先生才好。”
“杜先生放心,高先生夫妇依旧好好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待我们查明真相,若是真的与高先生无关,自然不会为难他。”
杜萧听她如此说,稍稍安心,看来他们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这事儿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女子四周打量了一番,问道:“顾老板怎么没来?”
杜萧忙说道:“顾兄一早就派人过来了,他身体有漾,不方便过来。”
女子呵呵笑道:“只怕不是身体有漾,而是心里有鬼吧。”
杜萧正想说你这是何意,女子撤了手:“杜先生,实在不好意思,青山长官找我,失陪了。”说完便摆手离去。
二楼的屏风后面坐着几位女宾,低声聊着什么。
“看,那个穿黑礼服的就抓走我妈的女军官。”是璐璐的声音,坐在她旁边的是杜华荣。
“你不用担心,我爸一定会想办法的。只是好像没有看到顾伯伯,他们两口子怎么没来?杜朋你知道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杜朋看了一眼璐璐说道。
“恐怕是为了避嫌吧,毕竟众所周知,顾高两家有婚约,这个时候不躲着点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华容眼珠子一转,冷笑道。杜朋站在一旁朝她使眼色,华荣没理会,见璐璐看着她,又笑着说道:“你放心,我家不会有事,自然也不怕事儿,我爸会想办法摆平的。”杜朋也附和道:“高小姐不用担心,据我所知,令尊和令堂只是软禁,并未受苦,过几天就会放出来。”
听他这么说,璐璐心里依旧不是滋味,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父母是不是被冤枉,虽然从来没有问过父亲,也从来没有过问家里的业务,但是从很早以前就察觉到,父母暗地里做了很多事,这些事情连杜家和顾家都不知情。倘若真被查出来什么,只怕他们凶多吉少。眼下大哥还不知道在哪里,是否得知家里出了事,不过,他不知道更好,若是知道了,他定会回来,倒时候更加麻烦和危险。
雪儿见她仍旧愁眉不展,拍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你是叫我不用担心?”
雪儿点了点头。
“也是,在这里干着急也没什么用。”璐璐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曲舞毕,一楼的舞池里宾客散尽。杜老爷子在杜萧的陪同下接待前来敬酒的客人。
“孙老板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参加老朽的生日宴,实在是过意不去。”
“老爷子哪里的话,晚辈就是来讨杯酒喝。”孙邵夫妇二人举杯敬酒,杜老爷子一饮而尽。
璐璐看到孙邵夫妇,问道:“孙如玉怎么没来?”
华荣鄙夷道:“她么?说不定正被哪个公子哥缠上脱不开身呢。”
璐璐回头盯着她道:“你跟她怎么啦?闹矛盾啦?”
华荣眼皮都不抬:“没啥,只是看不过她那副两面三刀的做派,真的是龙生龙,凤生凤,他们这一家子都那副德性。”见璐璐疑惑不解,她又继续说道:“你也不必知道了,只需明白这人不能深交就行了。走,咱们也下去跳跳舞吧。”
“你去吧,我就不下去了,我还没有冷静到能坦然面对那两个东洋人。一会儿有什么失礼之举岂不是丢你的脸。”璐璐一脸的不情愿,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救出父母,哪有闲心跳舞。见华荣仍旧坐着,便催她道:“你不用在意我,有雪儿在呢,今晚这样的场合你不露面岂不是让人生疑。
你正好替我下去听听他们说些什么,有没有关于我父母的消息。”
杜华荣便不勉强她,一个人下楼去,很快就有人邀请她共舞。
璐璐独自慢饮小酌,看着楼下的热闹,心里更落莫惆怅。杜朋被人叫走,片刻之后又回来,跟她说道:“高小姐,有人找你”。璐璐心下一惊,难不成是哥哥知道父母出事,特地赶回来。一方面她害怕哥哥这个时候回来,万一被发现,也身陷囹囫;另一方面又希望哥哥回到她身边,免得她担惊受怕。她起身拉着雪儿一起随杜朋去了二楼的一间偏厅。偏厅里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姑娘,看起来比她大不了几岁。
对方开门见山:“你就是高文兮的妹妹?”
璐璐点了点头:“你是?”
“我叫刘秀,跟你大哥是校友,我知道你家的事,你大哥现在回不来,他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见你一面。”
“我哥他?”
“放心吧,他没事,只是他有任务在身,不方便在申城露面。你父母的事我们会想办法,你不用太担心。另外,有一件事你必须谨记,你父母和你哥的事无论你知道多少,都不要告诉别人,哪怕是你身边的朋友。”
“莫非是有人告密?”
刘秀点点头道:“这次的事来得太突然,我们也很被动,极有可能是自己人透露了风声。”
璐璐一下子紧张起来:“会是谁?”
刘秀摇了摇头:“现在只是怀疑,所以你万事要小心。”
璐璐点了点头:“认识于凌风和潘景云的人有很多,知道我爸跟他们来往的也不少,如今这二人地下党的身份暴露,若有心恶意陷害,不过是几句话的事。若真是这样,我父母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刘秀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事情还没成定局,你只要记着我刚刚的话。”
璐璐抹了一把眼泪,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刘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保护好自己,暂时不要回家了。等我们的消息,以后有什么事,我依旧来杜公馆找你。”
宴会至晚间十点方散,佣人们依次撤去杯盏碗碟。杜萧送走了所有的宾客,疲惫的摊在沙发上。华荣下楼来,给父亲斟上一杯茶,杜萧接过一饮而尽。
“华荣,我送你出国吧,你把璐璐也带着。你小姨前几天还跟我说起这事,她在巴黎等着你。”
“我不去。”华荣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我是不会这个时候去的。爸,我不是小孩子,你就不要想着把我送走啦,我有我想做的事。”
“这你孩子就是这样,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让我省心的。你想做什么?你无非就是舍不得高文兮。”
“爸”华荣脸上微微泛起红晕,撒娇的摇着父亲的胳膊。
“行了,你那点小心思以为我不知道。也罢,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说完,便起身上楼去。
次日早上,高家的管家福姐悄悄来到杜公馆,恰巧碰到正准备出门的杜萧,杜萧便问何事。福姐说,昨天夜里,家里进了贼,早上起来的时候,二楼的书房和卧室都被翻得乱七八糟。
杜萧顿时觉得事情蹊跷,便问道:“可曾少什么东西没?”
福姐想了想说道:“太太的保险柜被撬了,里面空的,被偷走了什么就不清楚了。可如果只是盗取钱财的话,为什么要翻书房呢,先生的书都被翻在地上,难不成书里也有财宝不成。”
杜萧急忙问道:“现场没被破坏吧?”
福姐摇了摇头:“没有,一早看到后就让小梅看着,我就过来了,而且先生和太太现在被抓,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巡防队,所以只好来麻烦您了。”杜萧听完带上杜朋跟着福姐去了高家。
刚进院子,就看到南面的窗外有一排脚印,正上方二楼是主人房,窗户是打开的,在窗棱上有刮蹭的痕迹。杜萧直接上二楼去,二楼书房里散落一地的书,书桌上的台灯和笔筒以及办公椅被移动过,其它的东西倒是完好。
杜萧仔细看了看房间,回过头问道:“你确定这间屋子里没有少什么东西?”
福姐摇了摇头:“先生的书平时都是太太整理,若是真少了我们也不知道呀。”
杜萧点了点头,径直走向主卧,这间屋子里倒是整齐,除了床头的保险柜被搜刮干净外,其它一样不少,也没有翻动过的痕迹,看起来只是盗窃了财物。
杜萧仔细查看保险柜,这只保险柜是欧洲进口货,时下防盗级别最高的一款,即便是职业盗贼一时半刻也难破解。便问道:“昨天你们是几点就寝的,晚上可有听到什么异动?”
福姐略思索片刻:“客厅的钟十响之后,我们就休息了,往常也是这个时辰。”
“你们早上几点起的?”
“七点多。”
杜萧疑惑道:“你们平常不是五点多就起来了么?我记得之前好像听谁说过一回。”
“正是呢,平常到了五点钟就醒了,昨晚倒是睡得特别好。”福姐似乎想到了什么,“杜先生,您的意思是……”
杜萧叹了口气道:“只怕就是这样,这个窃贼有备而来,你们都被他迷昏了也未可知。”杜萧想到昨天晚上杜公馆的宴会,会不会是有人借机来行偷窃之事?究竟是哪一方干的?意欲何为?是东洋人为了搜集证据?还是自己人为了藏匿证据?不管怎么说,都绝不可能只是单纯的盗窃。随后嘱咐福姐和小梅,此事万不可张扬出去,待他查出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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