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次见面

禅院家正在经历一场大事，家主的更替。

        这件事拖了很久，一直拖到家族里最小的孩子，禅院直哉觉醒，人选才最终定下来。

        做为这件事的主角，禅院直毘人和他的夫人，并没有多少喜悦。

        他们年幼的孩子才刚刚觉醒，他们连孩子的术式都不知道是什么，还被绊在这里招呼客人。

        “说不是故意的都没有人信。”禅院夫人用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满怀心事的抱怨着。

        她虽然不是出生在咒术世家，但也是家世显赫的贵女。她的家族是霓虹政治界的常青树，两家很早就商量了要用联姻的方式来换取两边地位的稳固。

        但是，即使是同胞兄弟也会有龌龊，更何况是一个封建的大家庭。在今天之前，所有无知者都嘲笑普通人出生的禅院夫人生下的孩子也必定都是资质不好的存在。直哉的觉醒，无疑是打了所有人的脸。

        尤其是禅院扇，继承了家族术式的他自认为不比自己的兄长差，又被母亲爱护，他一直认为，只要直哉一直不觉醒，那家主之位必定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惜，他永远不明白，在禅院直哉出生，不，应该是在禅院夫人选择嫁给禅院直毘人的时候，家主之位就和他挥之交臂了。

        禅院直毘人按着性子安抚他的妻子“再怎么说禅院家也是老牌的咒术世家，对子嗣的保护是很到位的，在这说了，扇也有派人看着直哉，出了事我们一定是第一个知晓得。”

        禅院夫人白了自己丈夫一眼，就她在禅院家这几年的观察来说，禅院扇未免有些自大过了头，实力确实看的过去，就是在政治上，一点头脑也没有，可偏偏还有些自命不凡，也只有自己丈夫还算看好他。

        不过也没有办法了，宾客都到齐了，就连有世仇的五条家也到场了，现在退场无疑是在下整个禅院家的面子。

        五条悟是跟着父亲来的禅院家，这是他第一次离开五条家这么远，一到禅院家附近，他就发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一只巨大的，漆黑的怪物，潜行在各个影子里，游走着，寻找着什么东西。

        真是，越看越有意思，怪物匍匐在地面，每游到一个影子就隐蔽的伸出触手，看看四周，然后又一次跑走。

        五条悟就跟着这个怪物，在人群里穿梭，幸好，做为五条家的神子，又尚且年幼，没有人感责怪他的失礼。

        怪物穿梭在每一个人的影子里，偶尔遇到长相漂亮的，穿着裙子的女孩，还会多抬头望一眼，然后又迅速窜走，害羞又好奇的样子让人发笑。

        突然，怪物在空地上抬起头，直直的望向高高的楼顶，它像是漫画里被吓到一样，夸张的甩出了无数的泥点，接着快速的向远处冲过去。

        五条悟向怪物飞奔的方向看去，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高空落下，那孩子应该比自己小一岁，咒力却远超同龄人所能接受的范围。

        “啊，看起来是受了负面情绪的影响啊。真可怜啊”五条悟这样总结到，超乎寻常的咒力却没有相应的术式做为支撑，取自负面情绪的咒力反扑了他的大脑，会抑郁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可惜了，要是能早一点见到，说不定会是有趣的玩具。”五条悟惋惜到，不过这关他什么事呢，五条悟背起手，晃晃悠悠的开始找跟丢的怪物。

        说回那只怪物，它是偷渡客，是深渊底下的黑暗，是被某人唤醒的异物，它是某人的一部分，是暗影这一概念的集合。它此番前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找到已经和其他灵魂融化的本体。

        它已经在禅院家的外围团团转了五年，终于逮到机会进入结界了，于是它在各个暗影里徘徊，只为了找到当初唤醒他的人。

        找到之后做什么呢？怪物不知道，但是找到了就要永远在一起，它会成为守护宝物的巨龙，保护他一辈子！

        但是花花世界迷人眼，怪物迷失在了少女香香的裙摆之下，它摇摇晃晃的穿梭在花丛中，东悄悄，西望望，最后在最高处感受到了自己另一边半的气息，在极速向下坠落。

        向下坠落？

        怪物抬头看去，蝴蝶翩然落下，如同当年，深渊之下。

        在外人眼里，地面徒然升起了黑色的触手，在半空中接住了坠落的小孩，然后缓缓的落地，最后化为水滴，融入小孩的影子中。

        禅院夫人第一时间冲上去抱了自己的孩子，她端庄的脸上还带着惊恐。一时间，众人都围在男孩左右。

        五条悟透过人群看去，那孩子有着精致的面孔，黑色的短发被怪物抚摸过，上面还有触手留下的黑色的水滴。

        那孩子睁开眼睛，碧绿的眼睛如同西藏高原上的翡翠湖，平静之下是无尽的危险。

        五条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只要一眼他就能发现，他们有着同样的眼睛。于是他拉了拉自己父亲的衣角“我想要他。”

        五条家主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孩子，五条悟几乎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唯一一次还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要是这是个女孩，都能给五条悟要过来，但是…这是禅院家的嫡子。

        禅院家邀请做为对家的五条家来参与继任典礼，本身就是一场示好的信号，而五条家肯把自家神子带过来，也是另类的示好。

        既然两家都有缓和关系的打算，就更不能提出无礼的要求了。

        “抱歉啊，悟，这个可能不太行。”五条家主摸了摸五条悟的头，略带歉意的说“但是让你们一起玩还是可以的。”

        说完，五条家主带头鼓起来掌，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引来了禅院直哉的目光。

        “真是精彩的术式表演，禅院家真是人才辈出啊。”五条家主恭维着，他神色真诚，言语间的果断让众人亳不怀疑他的话。

        “原来是表演吗？真是…吓死人了。”

        “果然是强大的咒术呢。”

        “真是，未来可期啊。”

        人们开始讨论其这一场精妙的表演，他们称赞禅院直哉的勇气和能力，没有人怀疑这场戏剧的真实性。

        禅院夫人也很快的反应过来，她摸了摸直哉的头，当着所有人的面夸赞了直哉，同时也表示下次要展示就正大光明的走上来就好，不要用这样危险的方法。

        被抚摸的禅院直哉这才清醒起来，他看了看周边人略微放松的脸部肌肉，明白自己自杀失败了。他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一场闹剧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短时间内恐怕是不可能会有机会摆脱看管进行自杀了。

        想到这里，禅院直哉扭头看了看母亲，眼底的关心是真的。但也不全是做为母亲的关心，直哉的生死也关乎着她的地位，只有禅院直哉活着，她在禅院家才会有底气。

        直哉定了定神，他抬头扬起一个天真的笑脸“因为妈妈一直没有来我，所以我自己找来了。”上挑的狐狸眼微微半合，遮住眼底的冰凉。

        在场的人听到这孩子气的话都无一不发出善意的笑声。

        “看来是一个人无聊了，如果夫人不介意，就让直哉君带着悟一起玩吧。”五条家主用袖子遮住上扬的嘴角，另一只手轻轻的推了一下五条悟，把五条悟推到前面。

        直哉看着眼前的男孩，他有着比一般孩子要强壮的体魄，骨相也十分漂亮，每一根骨头都挺拔无比，如同生长在地上的竹子，笔直不屈。

        但最让直哉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直哉能看见五条悟那双清亮的眸子。这大概就是六眼的特殊性吧，禅院直哉这样想到。

        禅院直哉一直有个秘密，他眼里的世界是透明的。树木花草的经脉，大地的走向，人的骨骼与血肉，这些隐秘的东西，组成了他眼里的世界。他从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这个秘密，包括自己的父母。

        但是今天，他看见了不一样的东西，一双蓝色的，没有被解剖出血管和组织肌肉的眼睛。

        禅院夫人看着两个孩子互相对视的眼神，忽然意识到自己确实在儿子交友这块的疏忽，

        此刻五条家愿意示好，她当然也乐意下台阶。

        “直哉，去吧，带哥哥去后院逛逛，后院的樱花开的正好，带哥哥去看看。”禅院夫人推了推直哉，暗示他率先出击，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

        禅院直哉看了看自己的母亲，他本来都想走了，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实在是不好意思提前离席，现在正好，只要半路上把五条悟扔给路过的侍女，他就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如果能遇到甚尔君就好了，正好有些事情要和甚尔君谈谈。

        当然，要是路上能找到一棵适合结束生命的树也不错。

        打好主意的禅院直哉率先伸出手，他把自己伪装的乖巧无害，仿佛是最贴心的弟弟。“你好，五条哥哥，跟我去后面玩吧。”

        如果不是五条悟看见他眼底深处的冷漠，恐怕会真的觉得这是一个乖孩子。

        “那就走吧”五条悟现在对禅院直哉充满了好奇，他们有着相似的眼睛，却有着不同的生活，是故意隐瞒吗？但是为什么？如果不隐瞒，他将会是禅院家重点栽培的对象，禅院家的一切都将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

        五条悟跟着禅院直哉往院子里面去，留下大人们在屋子里聊天。

        他们穿过拱门，去了后院，后院里的樱花确实如禅院夫人所言，开得正盛，五条悟跟着禅院直哉穿梭在樱花林里，两人离得近，五条悟看见樱花缓缓的落在直哉的头顶，肩膀，影子里。

        “你刚才是真的想死吧？”五条悟拨开开满樱花的树枝，他言之凿凿，六眼从四面八方去看前面的孩子。

        “你知道这是什么对吧？让它从我身边离开。”禅院直哉在大树前回头，他面色冷峻，刚才的乖巧无害全然不在。

        “我哪知道啊，你自己问它啊。”五条悟走到禅院直哉的面前蹲下，他戳了戳直哉的影子，出于地面的影子泛起了涟漪。

        “你看，它不理我。”五条悟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这样低智商的□□生物，只会围着本体转，禅院家真的生了一个怪物。

        “…没用。”禅院直哉白了五条悟一眼，两步一窜爬上了樱花树。雪白的脚踝从宽大的裤脚滑落，暴露在五条悟的眼前。“行了，你自己去玩吧。”

        “这棵树你坐坐可以，但是要是上吊可是会掉下来摔个大马趴的。”五条悟欺骗着直哉，他强制自己移开视线，要是自己不说的点什么，影子里的怪物可能要冲上来咬自己一口。

        “…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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