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姐妹

中秋，月圆。

        菊园里的菊花开得雅致好看，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某位奶奶尤其是这样。

        菊园里忙的紧，临近中秋，本该办个家宴，可天家赐恩，赏了中秋夜宴，苏更甫为重臣，自然要携带家眷跟着去。

        连日来整个菊园上下都忙的人狗连个整觉都睡不好，只有到傍晚饭后上夜前才有一会子的小憩时间。

        那些老妈妈婆子们，忙了一天，正趁着这会子歇歇，小丫头们到趁着这会偷空子去玩。

        菊园内，菊花姹紫嫣红的开着，一帮小丫头簇拥着一个年纪看起来有九、十岁的小女孩，只见那小女孩穿着嫣红的小短袄，梳着双螺髻，脖子上带着一只金璎珞，连小袄裙上的蔷薇花都是掺着金线绣的。她一张圆圆的脸到显得稚气十足，一抬手，两个小胳膊上的金钏叮叮当当，闪闪发光。

        而她对面，却是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浑身的衣裙已脏的看不出颜色，此时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害怕的看着她。

        “今天咱们人多，蔷姐儿，咱们就玩那个骡子的游戏好不好？”一个小丫头故意讨好道。

        一听要玩这个游戏，那个穿红戴金的小女孩高兴的拍着手道：“好，玉姐姐这个提议好，咱们许久没玩这个了，就玩这个。”

        “可是，谁当骡子呢？”人群中有人故意高声问道。

        “那自然，是那个叫花子了。”那人撇了一眼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对着一帮人努嘴道。

        “好好，就是她，”那小女孩刚一听到她们说话，就想趁着空逃跑，却被两个高大的丫头一把抓过来，苏成蔷继续道：“你跑什么？小狐狸羔子，你老娘死了，你去找她么？快过来当骡子。”

        那小女孩就是三个月前刚被二奶奶收养在菊园的小萱姐儿。

        在这群小女孩子中，她年纪虽然最小，却已经清楚的知道之后要发生什么。可她挣脱不了那两个大丫头的束缚，被硬生生的压着跪了下去，周围的丫头们一片嬉笑，蔷姐儿顺势骑到她的背上，一手扬起成挥鞭状，一手抓住她脖子间的衣衫，双腿夹在她的身边两侧，口中叫着让她往前爬，本身这个游戏叫骑马，但因为苏成萱太瘦小，比不得大马，她们管这个只能叫骑骡。

        苏成萱实在太瘦小了，苏成蔷又比她大两岁，加上平日里吃食都是最拔尖的，因此，她根本承担不起蔷姐儿的身子，被压得双手撑着，一会就趴在地上，可蔷姐儿却生气的叫她赶紧撑起身子，一旁的小丫头笑着叫着，一片哄闹。

        其中，有一个机灵的小丫头担心道：“她好歹也是这宅里的四姑娘，这要是被老爷知道，只怕不会罚三姐儿，咱们就逃不掉了。”

        “快别逗了，她娘死了，你看老爷有来看过她吗？就算问起来，也是咱们奶奶去回，哪一回有事？怕什么。”

        那个稍大一点的丫头毫不在意道。

        “是，姐姐说的对，你看着挺机灵，这会子怎么犯浑了，哪一次，她敢告状？还不是乖乖的听话了，有蔷姐儿和二奶奶在，咱们怕什么。”

        正嬉笑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声，“你们在玩什么？带上我一起。”

        几个小丫头忙止住了笑，见到来人，虽然是一个小公子，但也知道行礼避嫌。

        蔷姐儿见到那个小哥哥，笑的更开心，“小齐哥哥，你总算来了，带什么好东西给我了？。”

        小齐跑了过来，问道：“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蔷姐儿道：“我们在玩骑骡，你要不要一起。”

        小齐道：“嗨，玩假的骑骡有什么意思，我爹爹说，等过几年我大一些，可以学骑马的时候，就带我到草原上去骑真正的大马，骑着假的马有什么意思。”

        蔷姐儿听了，心里十分羡慕，也确实觉得这个骡子没什么意思，便叫人扶着从“骡子”上下来了，那骡子被菊园里的泥土地一滚，满身满脸的泥，根本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小齐奇道：“你还小，还是女儿家，也不能轻易到外面去骑马，既然玩这个游戏，为什么不找个大的骡子，要找一个这么瘦瘦小小的骡子？记得，下次找一个大点壮点的小厮，别找这么瘦瘦小小的小厮了。”

        蔷姐儿道：“小齐哥哥说的对，我下次找个大的小厮来当骡子，不玩这个了，让我看看你带的好东西。”

        小齐神秘一笑道：“我刚从东边回来，有刚从海边捡来的未打磨的五彩石，还有刚抓的知了，困着蝈蝈的金笼子，还有镀金的小算盘，风筝，你快来看。”

        正说话间，红燕打外面进来，一眼看到蔷姐儿，道：“我的小祖宗小姑奶奶，你们俩怎么在这，齐奶奶和咱们奶奶寻了你们半晌，怎么弄的满手的泥？”

        “我刚和姐姐们一起玩骑骡，可好玩了。”蔷姐儿道。

        “我的天爷，”红燕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小齐，“你可是大家闺秀，怎么能玩这么脏的游戏，平日里都是读书插花练字的，今天一会不见，就叫这些丫头带着你胡闹，当心我告诉了二奶奶或者是你的教养嬷嬷。”

        蔷姐儿和几个小丫头听了听了，吓的不敢吭一声，红燕继续笑道：“小齐少爷见笑了，我们三姑娘从来都是最有规矩的，今天让你见笑了，齐夫人到处找你，快跟我来。”

        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你们可见萱姐儿了？疯玩了一整天也不见她的人影，让齐少爷见笑了，虽说蔷姐儿活泼了一些，但也不到处乱跑疯玩的，她们虽然是姐妹，可这萱姐儿就比不得了。”

        蔷姐儿默默道：“她在那，”用手指了一指方才趴着的“骡子”，此时已经脏的像个泥猴子，怯生生的看着眼前众人，她又瘦，活像刚从外面逃荒回来的。

        小丫头们见到她这个样子，可又当着齐泰，只能捂着嘴偷偷笑，红燕赶紧道：“小齐少爷不知道，我们萱姐儿平日野惯了，她又不听我们奶奶和教养嬷嬷的话，这个样子都是平常的，可别吓着你。”

        小齐却摇摇头，走过来，想要拉过她的手，却被她一把躲开，小齐道：“你别害怕，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你的手破了，赶紧让丫头们打些水来清洗一下，下次，就不要当骡子了，骑骡要骑着才好玩”

        还未等他说完，红燕道：“小少爷费心了，让教养嬷嬷去管她吧”刚说完，就一手拉着一个的离开了菊园。

        这里，待她们都走了后，萱姐儿默默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瘸一拐的往自己房走去。

        屋子外，一位年老的老嬷嬷正巴巴的坐着等她回来。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小的泥猴子回来，老嬷嬷气的将手上的长棍子拿了起来。

        “你到哪里去疯玩去了？一整天也不见你的影儿？谁家闺阁女子是这样子的？”老嬷嬷生气的远远的叫道。

        小萱姐儿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老嬷嬷老眼昏花，等她走近了，才看见她萱姐儿满身满脸的泥，拉起她的胳膊一瞧，细嫩的胳膊上被蹭的一片红肿，有几个伤口还流着血。

        “这是怎么回事！这会又是怎么弄的？还是…她们又欺负你了？”

        萱姐儿默默的不敢说话。

        老嬷嬷心疼的将她一把揽过来，拉倒屋里去，就着屋内微弱的灯火，打了热水，找出仅剩的药来给她上药。

        “襄嬷嬷，她们让萱儿当骡子，让三姐姐骑到我身上，三姐姐太重了，萱儿驮不起她来，才把胳膊蹭破了，火辣辣的好疼。”萱姐抽抽搭搭的哭道。

        “狗娘养的一群畜牲羔子！你就任由她们欺负你！一次两次的，从你到这园子里的三个月，可有消停的时候！给的饭都是下人的吃食，还不给全，一会又当骡子当马的，怎么的，打量着你娘不在了，她就要只手遮天不成！”老嬷嬷一边骂一边为她上药，萱姐儿疼得直哭。

        “你也是真懦弱，她们欺负你你就大喊大叫，她们打你你也打她，打不过怎的，起码下次她欺负你的时候有个忌惮，再不会这么欺负你。”老嬷嬷仍旧骂道。

        “上一次萱儿喊了，结果喊来了红燕姐姐，可明明是她们欺负萱儿在前，红燕姐姐却说女孩子大喊大叫的成什么样子，罚萱儿一天不许吃饭，萱儿饿，也就不敢喊了。”萱姐怯生生道。

        “小畜生蹄子，人在做，天在看，保佑日后得个恶婆子好好折磨折磨她，让她不积德，我活了几十年了，就等着看她的因果报应。”

        襄嬷嬷替萱姐儿上完药，慢慢的摩挲着她稚嫩的脸，看她含着眼泪睡着了，心里说不上的难受。自己年老，自己的孙女要是活着也像这么大了，以前是跟着大奶奶，还有个庇佑，可如今大奶奶不管事，自己就被分配到这园里来，自然受排挤，要想帮萱姐儿，也是不能够了。

        次日清晨，襄嬷嬷刚将萱姐儿叫起来，红燕就打外面笑意盈盈的进来。

        “襄嬷嬷，早呢，一大早的可曾吃了早饭不？”红燕道。

        “不敢劳动燕姑娘询问，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屋子里来了？”襄嬷嬷道。

        “哎呦呦，这不是来找萱姐儿么，这孩子来我们这园里跟谁也不亲，就跟您亲，怪不得，都是荷园里出来的人，这个懒丫头她可起来了？”红燕道。

        “起来了，要不是奴看着一夜，只怕是都起不来！”襄嬷嬷道。

        “襄嬷嬷这说的是哪里的话，萱姐儿到我们这园里来，吃食衣衫，哪一样不跟我们蔷姐儿一模一样？她们姐妹在一处，别提多好了，小孩家打打闹闹的才亲呢，您说是不是？”

        红燕说着，就将怯生生的躲在里屋的萱姐儿叫了来，温和笑道：“萱姐儿，还没吃早饭呢吧，奶奶特地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小甜点，酒酿圆子，酥油小糕饼，一桌子的好点心，快跟我来。”

        萱姐儿一脸害怕的被她牵着走了出去，红燕边走边道：“襄嬷嬷不要担心，二奶奶叫她去吃早点，一会就回来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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