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类卿

夜幕降临，篝火阑珊，这里的人粗狂豪放，塞外的夜却撩人。

        塞北将军卫连城，为迎皇太孙，特设迎风晚宴款待，随行众人皆携内眷出席，众人围坐宴饮，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京城的命妇们往日聚会，多是婚丧嫁娶，升迁并府之时，或是在某位新贵宠臣新盖的亭台园林里，或是在宫中御赐的宴饮中，这会在草原上倒也新鲜。

        苏成萱刚和丫头莲心从外面回来，就被老婆子告知，叫她们赶紧去营地，已经开席一会儿了。

        苏成萱听了，问道：“爹爹也叫我过去吗？善妈妈你没听错？”

        “不会错的，方才喜儿姑娘特地过来寻姑娘，没寻到，还急了好一会儿呢，姑娘收拾收拾，赶紧去罢。”老善婆子道。

        “既然这样，姑娘就去了罢，虽是往常没有的事，可老爷到底这次带了姑娘出来，姑娘要抓住时机，别忘了喜儿姐姐的话。”小丫头莲心，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道。

        苏成萱忙略微收拾了一番，便快步往那热闹处去。

        走至营地，却见到众人列作在次，塞北将军与皇太孙远远的坐在上头，下边分别坐着众人。因在外，且是将军夫人安置的宴会，并无像金陵那般诸多繁琐规矩，女眷们也离男子不远。

        苏成萱远远的就听到嬉闹声，她趁着人不防备，悄悄的寻着凤素瑶的身影，果然见到她坐在一众命妇之中，殷勤的给她们敬酒拣菜，可那帮命妇却也并没有多领情。

        紧挨着凤素瑶坐着的，便是苏成蔷，此时正一眼一眼的，趁人不注意，悄悄的看着对面的少年男子，薄酒微酣，将军少帅，文臣武将高谈阔论，席间觥筹交错，命妇们也不闲着，往日在金陵怎么说嘴的，到这里的功夫也没丢掉。

        苏成萱悄悄的将这一切收在眼底，寻着苏成蔷旁边的空位，悄悄的坐了下去。正好，也无人注意到她。

        “听闻塞外民风剽悍，茹毛饮血的，看看，方才我们见的那些女子，那穿着打扮，那等做派，竟然也像那帮爷们儿一般大口饮酒，大口吃肉，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别人家的哥儿，这哪里比的上咱们金陵城里大家闺秀的女子，行动有礼，下次，我家侯爷啊，说的再好，我都不来了。”一位身着华贵，穿金戴银的命妇道，她看了眼桌子上粗狂的烤羊肉，马奶酒，弃嫌的不想看一眼。

        “姐姐你是定西侯夫人，养尊处优惯了，自然不喜欢这粗狂的作风，可要我看，比着金陵小碟子小碗的雅致，这倒也别具风情，姐姐就当散心了，整日闷在府里有什么趣儿。”另一命妇道。

        “到底还是明家夫人有见地，又懂风情，怪不得你家老爷那样疼你又怕你。”又一命妇道。

        听到这里，周围命妇都笑了起来，明家夫人也禁不住双颊微微红了，她尴尬的用帕子擦了擦嘴，以作掩饰。

        可巧，一个丫头子端了一盘切得细细的羊肉过来，行了个礼，道：“老爷说怕太太不好咬那羊肉，特叫婢子切了送来。”

        “哎呦呦，正说着呢，到底是明大人心细，懂得体贴夫人的，不像那几个，这还特地叫人切了羊肉送来，这份心思可是头一份呢。”凤素瑶凑趣笑道。

        明夫人微红着脸，嗔怪着叫丫头搁着，便打发下去了。

        一时众人有嫉妒的，有羡慕的，又向明夫人讨教如何□□官人，如何教养儿子，一番取笑。

        苏成萱看着近处的欢笑，远处的篝火，只觉得离自己很远，也不愿参与进去，看到自己桌上放着一壶酒，想要尝一尝塞外的酒是不是也像金陵那般清甜味甘，心道：若是小蝉姐姐在就好了，她最懂这些的。可寻了半天也没寻出一个小小的酒杯，却见眼前桌上只有一个大海碗，到也精致，只是太大了些。

        莲心上前斟了一半碗，道：“姑娘想尝便尝罢，有奴婢在呢，不妨事。”

        闻言，苏成萱捧起来海碗，泯了一小口，酒刚入口，便觉一股辛辣呛鼻，直辣得她眼泪都下来，却是以往从未有过的刺激。

        苏成萱忍不住又尝了一口，不出意料，又被辣的眼泪直流，却十分酣畅，往日的烦闷也顿时消散不少。

        不多时，那一半碗□□酒便被苏成萱喝光，她又趁莲心不备，到了半碗，一口饮了下去。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醉意，卫将军便派了舞女，为众人尽兴，也为皇太孙散散酒意。

        塞外的舞蹈热情奔放，加之这里的人热情好客，舞到尽兴之处，竟也拉住一旁的哥儿姐儿一同舞蹈。

        公子哥儿遇到舞女的热情邀请，虽然有些惊讶，但都大大方方的，入乡随俗，跟着一起跳舞，恐怕活了十几年，那些小公子哥儿们在金陵城见的都是些知礼守节，规规矩矩的女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热情豪放的。

        那些金尊玉贵的姑娘们，平日身边有保姆丫鬟婆子一堆，就连嫡母也在身旁伺候着，不敢越礼一步，此时也只能羡慕的看着那些舞女，又看着那群人中，最出众的少年郎。

        歌舞声起，熙熙攘攘，众人笑着，唱着，喝彩声不断。

        苏成萱看着，只觉得那般快乐放肆与自己离的很近又很远，明明只在眼前，却好似一生都得不到一般，只能羡慕的看着。偶然间，她看到那领舞的女子竟然有几分眼熟，想了良久才傻傻笑道：“那个姑娘不是下午见过的那个姑娘吗，叫对了，叫卫朝阳。”

        莲心却没心思看那姑娘是谁，此刻她最担心的是她家姑娘，看这样子，是喝醉了。

        莲心忙扶着苏成萱道：“趁着这会儿喧闹，姑娘快随我去帐篷里更衣罢，一会儿醉倒了就不好了。”

        苏成萱只觉得眼前的人越来越模糊，想说不必了，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一个劲儿的笑着，莲心赶紧趁人不备，将她扶起，远离了人群。

        走至半道，苏成萱终于忍不住，莲心赶忙将她放下，轻抚她的后背，道：“姑娘觉得不舒服便休息一下，可否想吐？”

        苏成萱刚刚摇了摇头，越发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便向旁呕吐。

        莲心忙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果然，苏成萱觉得略微舒服了一些。

        “谁鬼鬼祟祟的在那边？”一阵男声惊得莲心回头看。

        却见到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手执长矛，从一顶大帐篷处迅速走来。

        莲心忙挡住苏成萱，不叫他看见自家姑娘的狼狈模样，“我们家姑娘吃醉了酒，在这休息片刻，即可就回去，侍卫大哥不用担心。”

        那侍卫将信将疑，看莲心面生，怀疑的往她身后看。

        “你是谁家的侍卫？怎么这么不懂礼数，竟敢明目张胆的盯着别人家的姑娘看，半点礼数也无，即便是这草原的人手，也不能这般无礼！”

        那侍卫道：“若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为何不去宴饮？两人偷偷摸摸往这边来，有什么企图？方才你们离席我便看到你们鬼鬼祟祟的，怕不是佯装的刺客！”

        不远处的一众侍卫见到这里有异动，赶紧前来支援，黑夜之中，又见到苏成萱二人鬼鬼祟祟，顿时起了疑心，将她们团团围住，领头的侍卫听说有了刺客，对着苏成萱道：“你，抬起头来，叫我看看是哪位官人家的，若不是，一律当刺客处置。”

        莲心本不愿惹人注意，没想到惹了这么多侍卫，且这些人平日是很少见过自家姑娘的，这要是被当成刺客了还了得，一下子慌了神，又不愿说出是少师家的四姑娘醉成这般，在众人面前出丑，毫无规矩体礼，要老爷知道，刚刚有的一丝宠爱只怕也没了，正心里盘算了十八遍，急的不知怎么办，

        苏成萱一把推开她，从她身后钻出来，嘻嘻笑道：“我抬起头了，你看看，认识我吗？”

        那领头的侍卫一看，登时毕恭毕敬，放下武器，道：“原来是熙宁郡主，小的冒犯了，还请郡主不要怪罪。”

        那一群侍卫也即刻放下武器，恭敬的行礼。

        再说那边众人正热闹着，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声响，又见众侍卫手上拿着武器，围着什么人，又恍惚听人报说是逮到了刺客，卫将军忙将皇太孙护着，将命妇们护着，命自己的贴身护卫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那护卫问着那领头侍卫道：“听说有刺客？谁那么不要命，敢来砸皇太子和卫将军的场子？”

        “不是刺客，不是刺客，是熙宁郡主吃醉了酒，在这里歇了半晌。”那领头侍卫道。

        那护卫看时，果然见到苏成萱二人一副吃醉了的模样，因他不曾见过熙宁，却看她穿着打扮不大像，却也不敢造次，便叫莲心扶着，压着回了宴会。

        “怎么回事？”卫将军问道，众人早已停了歌舞，也忧心是否有刺客。

        “回将军，那守班侍卫说是熙宁郡主吃醉了酒，在那边歇息了一会儿，被误认为刺客了。”那护卫道。

        刘允乐听了，对着身旁李选侍道：“方才三太太不是说，郡主身子不舒服早早的歇了么。”

        李选侍笑道：“这护卫扯谎，熙宁一早便旧病发了，早已安置多时了，哪里又冒出了个熙宁来？”

        刘允乐道：“这事蹊跷，难道还有人冒充郡主，将她带上来，仔细盘问盘问，看看到底是不是刺客。”

        护卫将苏成萱二人带上时，莲心低着头，只心道：完了。

        苏成萱仍旧醉着，见了众人，也没忘记礼，欠身歪歪扭扭的叫莲心扶着行了一个万福礼。

        李选侍见到眼前的女孩儿，一时之间竟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眼前这女子，从前虽然没见过，但与熙宁竟然有六七分相像，且两人身形相似，若不留心看，真以为是熙宁本人。

        苏更甫见是自家的姑娘，又醉成这般，被当成刺客，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狼狈，心里有些生气，碍着面子，也不好发作，只看了凤素瑶一眼。

        凤素瑶也奇怪，这丫头什么时候跑到那边去，又被当成了郡主？随即一想，便大概明白了几分，想必是和那位未曾谋面的郡主有些相像，一转头见到见着苏更甫气着了的样子，心里到有几分高兴。

        刘允乐也愣了愣神，随即反应过来，笑道：“无事，这不是熙宁郡主，底下的人认错了人，只是这位姑娘以前也没见过，是谁家的丫鬟还是姑娘？怎么跟郡主这般有缘，长的这样相像？”

        “是臣家里的姑娘，给卫将军李选侍太子爷添麻烦了，臣这就将她带回去，不现眼了。”苏更甫尴尬笑道。

        “原来是苏大人家的姑娘，往常只见过凤太太带着三姑娘的，倒没听说苏大人什么时候添了这样的一位姑娘，不怪侍卫看走了眼，到真是很像我的熙宁，这样看来，真是十分有缘呢。”李选侍道。

        “不是才添的，是府内的四姑娘，从前养在大太太膝下的，大太太去了，这孩子便回姑苏原籍守了三年丧，所以不常见到她。”苏更甫道。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苏大人心有偏私，不愿叫这姑娘出来见客，生怕人把他的宝贝抢了去，天底下的事真是奇怪，明日熙宁好了，叫她出来，两人都蒙上面纱，保管你们都认不出来。”李选侍打趣道。

        众人听到选侍的话，也都笑了。

        “不敢不敢，臣家的小女蒲柳之姿，怎敢与郡主相较，郡主何等尊贵，快来几个丫头，将姑娘送回去好生安歇着。”苏更甫也跟着笑道。

        凤素瑶听了，忙打发了几个丫头婆子将她送回帐中。

        末了，宾主尽欢，这场晚宴直闹到三更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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