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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待嫁上


凤素瑶听见苏更甫回来,脚不沾地的带着苏成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生生扑倒苏更甫的怀里,哭诉道:“官人,你可安全回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连蔷姐也一般,我们娘俩盼星星盼月亮的可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爹爹蔷儿很担心你,您总算是好好的回来了。”苏成蔷有样学样,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

        当着众位奴才的面,苏更甫不好拂了凤素瑶的面子,可竟反常的沉默着,不发一言。

        “快去叫人通知四奶奶和萱姐儿,就说老爷回来了,虽然她们是用过饭了的,也让她们陪着老爷一同用饭罢,好让老爷看看她们。”凤素瑶吩咐着,即刻便有丫鬟婆子跑着去梅园和萱草园通知。

        “菊园里摆好了席面,都是老爷爱吃的菜,再叫丫头们往铺子里取几坛好酒来,还有,早就烧了好几大桶热水,老爷一会好好泡泡澡,去去晦气。”凤素瑶满脸堆笑道。

        可苏更甫仍旧不发一言,脸色阴沉的可怕。

        “官官人?你既已安全回来,难不成还发生了什么大事?”凤素瑶止了笑意,一脸关切道。

        “那自然是有大事了,先到清心堂再说。”苏更甫终于开口道。

        凤素瑶直感不妙,悄悄看了眼红燕。方才苏更甫回来前,红燕便将老爷无事的消息说给了她,可如此看来,事情却并不简单。

        不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均齐聚清心堂。

        苏更甫和凤素瑶坐在上边,吴疏影紧挨着苏更甫坐在一旁,两个女儿均立侍左右,个人的丫鬟均站着侍奉,小小的堂内登时有些许拥挤。

        “老爷累了一天,叫众人见了也可安心了,还是早些歇息罢。”凤素瑶笑道。

        “不忙,丫头婆子们伺候了一天,叫她们都下去罢,虽然我在宫里呆了整整一天,可也不是什么要性命的大事,不过是训诫罢了。”苏更甫吃了口热茶,冷冷道。

        闻言,众人皆松了一口气,想是老爷想见家人,一聚天伦,便都识趣的下去,堂内紧张的气氛登时轻松不少。可苏更甫仍然眉头紧锁,没半点喜色。

        “今日我在宫中出事,你们在府里如何?”苏更甫道。

        “哎呀老爷啊,别的不说,我们菊园上上下下那都是悬着几十颗心,吊着数十口气,忙乱了一天,就怕就怕老爷有个什么如今倒好,终于把老爷盼回来了”

        “忙乱了一天?忙什么?说来听听。”苏更甫道。

        “别的忙的不说,光是遣去宫中打探的小厮前前后后就有五拨,那是回来一个我担心一个,更别说那些日常的营生了。”凤素瑶道。

        “如此看来,还真是辛苦二奶奶了,只是,眼下非年非节,往常凭吊往来,婚丧嫁娶的事,二奶奶都料理过,怎么会乱呢?”苏更甫道。

        “老爷说的是,只是旁的事不管多大,都不要紧,今日的事事关老爷,妾身也就关心则乱了。”凤素瑶说着,又哽咽起来。

        “二奶奶既能干,又会说话,果真是个好的当家奶奶,那我怎么听说,二奶奶今日叫人拿着东西去外面找买主了?”苏更甫道。

        凤素瑶没想到消息露的这样快,可一时又想不到是哪里走漏的风声,仍旧道:“不知是谁吹的耳旁风到老爷耳朵里,还请老爷告知,这样诬赖人的话老爷怎可信?”

        她心想,老爷说的模糊,想必是红燕出去的时候被有心人猜着了,仍旧可辩一辩。

        “诬赖?你是不是叫红燕拿着东西去的五柳居?虽说买主不知是哪些人,但那掮客却是京城中有名的宋无道,只做贵族买卖的?”苏更甫气道。

        闻言,吴疏影好整以暇的看着凤素瑶,虽然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那双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得意。

        苏成萱更是疑惑,明大哥哥说是要账的,怎么变成买卖田产铺子了?可霎时一想便明白了,想是爹爹刚一出事,二奶奶怕有什么不测,紧着变卖那些东西好傍身,也难怪爹爹生气了。

        凤素瑶心里暗骂红燕,却也没法子,时间紧迫,这事也只有那位掮客敢做,见事败露,她便跪下来哭道:“老爷,您若是这么想,那真是错怪妾身了。”

        “错怪?那你现在就将那些田产房契拿出来让我瞧,我瞧了自然就不会错怪你了。”苏更甫道。

        凤素瑶自然拿不出那些东西,便又哭道:“老爷,是这样的,自打老爷吩咐了梅园的大事小事不让妾身管,我生怕再次委屈了四妹妹,便叫人每日送些新鲜果蔬例菜过去,今日送去的时候,却不见大丫头素梅,想着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大丫头不在主子身边伺候着,能干什么去?难不成还有事比主子的事还大?便叫人留意了一番,没想到,就在外面的永兴典当行看见了她。”

        闻言,苏更甫不可置信的看着吴疏影,方才未下去的怒火更甚:“好啊,我刚出事,你们一个个的就上心了,典当东西的,变卖家产的,一个个的心怀不轨啊!果然,外面收的妾室就是不中用,若是大奶奶在,她能为我委下身子求神拜佛!家门不幸,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闻言,吴疏影也不发一言,也默默跪下来,一深一浅的哭着。

        看到她哭,苏更甫终是不舍,可又心寒,便扶额摇头道:“不,我不信影儿会这样待我,我不信,去,把梅园的素梅叫过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凤素瑶见状心里暗暗生气,给苏成蔷使了个眼色,她早被吓得不知所措,见状,忙起身去寻梅园的丫头。

        不多时,素梅便进来了,见自家主子泪眼婆娑的跪着,她是个十分伶俐的丫头,即刻猜到可能与今日典当行的事有关。

        果然,苏更甫问道:“素梅,你今日可有带着什么东西去永兴典当行的?”

        “回老爷,今日快晌午的时候,奶奶叫奴婢带着一包东西去的。”素梅老老实实道。

        “好啊,你到是不敢扯谎,交代的到快,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待我?”苏更甫寒心透了,半瘫在椅子上,不愿再多说一句话,也不愿再看到那两人。

        素梅猛地醒悟了,定是老爷误会了什么,忙道:“回老爷,我们奶奶说,老爷若是在宫里遇到什么难处,需要银钱打点,可奶奶又动不了官中的钱,便拿了自己平日攒下的体己,叫奴婢拿去典当行典卖了,到底典卖了七百两银子,这还是永兴典当行的刘朝奉给定的价,银票现在不在奴婢身上,就在梅园里奶奶的妆奁盒里放着的。”

        “果真?我就…说么影儿不会这般。”

        似乎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丝生机。

        “回老爷,我们奶奶只留了荔枝冻的手镯,说那个不能当,其他的都叫奴婢去当了,若老爷不信,可跟着奶奶奴婢,一同前去梅园查验。”素梅道。

        苏更甫一瞬间便想起来,那年,吴疏影闹脾气打碎了那只定情的白玉手镯,他后来补了荔枝冻的。

        “荔枝冻好,荔枝冻好”

        苏更甫像是比方才能高兴些,转头看向吴疏影,她始终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委委屈屈的掉着眼泪。

        越是这般,苏更甫越发觉得自己错怪冤枉了她,心内越发内疚和心疼。

        他起身一把扶起吴疏影,道:“是我错怪你了,影儿,你怎么不为自己辩白呢?”

        “妾身只知道,官人送的那只羊脂玉是定情的,镯子不能丢了,情义更是丢不得,况且,妾身以为官人会一直信妾身的,谁知”

        吴疏影说着,斜睨了一眼凤素瑶,又聪明的闭上了嘴。

        听到吴疏影这样说,苏更甫更加内疚,便道:“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一直信你。”

        “妾身原和妹妹是一样的心思!”说时迟那时快,凤素瑶即刻接过话头,顺势就爬了下来,继续哭诉道:“虽然妾身我是当家奶奶,可官中的银子也是有限的,况且也轻易动不得,可怜妾身的头面首饰,这些年来填补的填补,送人的送人,还养着姐儿,虽说是在园里,可自己的女儿,也是老爷的骨肉,到底破费些,不像四妹妹那般,无子女的轻快些,这才不得已,拿了一些水田铺子去变卖,若老爷安好,便再赎回来,若老爷不好,还承望着能多些路子,谁成想,就被有心人给浑说了,妾身也知道,当家人么,难免惹人厌,现下就是说这番话,只怕老爷也不信了”

        凤素瑶一行哭一行说,将自己的三分委屈能说成七八分,苏成蔷见母亲这般,赶紧道:“爹爹不知道,娘亲平日省吃俭用都只供着我,为的就是我是爹爹的亲骨肉”

        苏更甫看着眼前的母女,也没方才那般生气,良久,才道:“都起来罢,我给你一日时间,赶紧去把那铺子田产赎回来,这样败家的样子,不是我们这样人家有的,我可不想再被同僚笑话。”

        凤素瑶赶紧答应着,“如今老爷回来了,自然是要赎回来的。”

        苏更甫却不再理会她,跟着吴疏影往梅园用晚饭去了。

        萱草园内。

        “她真是一张嘴能当八张用,听见四奶奶说是为了老爷打点,简直不要脸的顺着杆就往上爬,变卖房产田产这样的大事竟然就这样了了,真是气死个人!”荷心气道。

        “这丫头的嘴何时这样厉害了,我看,到有点像小蝉姐姐了,这样的话在咱们园里发发牢骚就罢了,可不敢往外面说,凤二奶奶是司马昭之心,老爷未必不知道,这不是,菊园摆好了席面,也没请到老爷不是?”

        莲心宽慰着荷心,一转头,却看到苏成萱发愣,心想难不成今日老爷提起大奶奶,自己姑娘想大奶奶了不成,便道:“姑娘,姑娘,夜深了,又累了一天,快洗洗睡罢。”

        闻言,苏成萱转过头来,荷心赶紧去打了热水,苏成萱怔怔的伸手。

        “莲心,你说,是谁告诉爹爹的?”苏成萱忽的问道。

        本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莲心却霎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姑娘以为是谁?”莲心问道。

        “明大哥哥广结良友,自然知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却不告诉我,只想着法告诉了爹爹。”苏成萱道。

        “姑娘既已知道了,又为何沉思呢?”莲心笑道。

        “我也不知。”苏成萱道。

        “姑娘未必不知,明大公子为人处世周到有礼,自然事事顾及姑娘,若今日揭发二奶奶的是姑娘,只怕姑娘也会身陷其中,所以明大公子瞒着姑娘。”莲心道。

        一切似乎都很合理,可一直到安歇,苏成萱想不明白一个问题,

        “他那样好的人,我凭什么?祖上有亲么?”

        长平二十七年冬腊月。

        圣上恩旨,特赐徐卫结亲,于今冬成婚。

        寒冬腊月,苏宅的各个园的花已开尽,唯梅园的腊梅印着白雪,开得灿烂。

        苏更甫一连几月均歇在梅园,其他园更是去都没去过,梅园的恩宠日益渐盛。菊园的那位时常带着三姑娘去清心堂,苏更甫到也日常见着,只是甚少到她们园里去,即便是去,也不过是略坐坐,话话家常,听听账目这些事罢了。

        凤素瑶心知是上次的事惹恼了苏更甫,一时之间还未消气,也十分聪明的不去自讨苦吃,竭尽心力去管家理事,园内到也是少有的和谐。

        与别处相同,萱草园内也是一片冰雪琉璃世界。只是,从外面移栽回来的松柏,仍旧青翠。

        荷心一大早起来,拿了扫雪的扫帚,一点一点将那松柏掩映的石子小路扫干净。莲心又加了一篓子银炭,屋内登时暖和了不少。

        炉子上的银挑子上煮着一壶玫瑰红枣燕窝汤,甜香味弥漫了整个内室。

        苏成萱半躺在榻上,手上却绣着一只团扇。

        “日秀夜秀,绣了好几日了,姑娘给卫姑娘的新婚贺礼真是用足了心思,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姑娘吃碗热汤水再秀罢。”

        莲心端着一碗甜汤递给苏成萱,她便将那未绣完的团扇放置一旁,伸手接了来,吃了一口,果然,玫瑰甜香,燕窝滋润,忍不住夸赞道:“这汤煮到火候了,这个时候吃是最好的,也没有外人,你叫荷心也进来,咱们一同吃罢。”

        莲心答应着,便笑着走到门外,看见桃心正扫雪,便笑道:“平日里也没见你多勤快,用不着这么装样子,快过来,姑娘熬了甜汤,叫你一起吃呢。”

        桃心听了,高兴的扔了笤帚,踉踉跄跄跑到莲心面前。道:“我生怕姑娘出来踩雪,这才去扫雪,还叫姐姐你打趣我,甜汤煮好了?”

        说着,便跑到屋子里来,果然闻到一阵香味,道:“姑娘的手艺越发好了,自打跟着姑娘,我都胖了好些呢。”

        “她一天再不为别的上心,只是嘴馋,快,早给你盛了一碗,去吃罢。”莲心笑道。

        “莲心,你吃完,还是把那刚换好的金银线拿来。”苏成萱道。

        “好,姑娘为了那些金银线,连大奶奶给的镯子都当了,换了那触手升温的玉柄,还有那些银铃铛,我到不信,姑娘能秀个金玉的卫姑娘上去不成,一会我到要看看。”莲心道。

        “若论贵重,朝阳有万千宠爱,光是听闻徐家下聘的聘礼都抬了十六抬,更别说卫将军以及夫人给的嫁妆,卫公子添置的了,我这些不过是些小玩意罢了。”苏成萱笑道。

        “论起来,姑娘的东西虽不贵重,却是最费心思的,卫姑娘的性子,她是不会在乎这些的。”莲心道。

        闻言,苏成萱将汤碗搁置在几上,莲心顺势拿走,她又用帕子擦了擦手,才将刚刚做到一半的团扇拿来。

        两个丫头看时,却看见是一副未绣完的花蝶图案。

        “姑娘为什么不绣鸳鸯戏水,不然百碟穿花,更趁卫姑娘的成亲日子,添些喜气不好么?”莲心疑惑道。

        “是了,这花我怎么也没见过?”桃心也终于放下汤碗,伸头过来看。

        “这花叫铃兰花,这花洁白清爽,恣意洒脱,又寓意好,至于为什么秀这个花,朝阳她心里知道,不用我再说,再用那银线秀成花瓣,放在日头底下才是好看,加上那只金蝶,这幅便叫蝶戏铃兰,到时再在上面缀着些银铃,若是有风吹着,才是好听。”苏成萱道。

        “哎,姑娘心思真是好,绣工也好,寓意也好,好看又好玩。”桃心道。

        “还有更好的意思呢,若有清风吹来,那不正是应了徐公子么?对了,好像上次赛马的彩头,就是那支铃兰发簪,这下好了,终于凑齐了,咱们姑娘真个是心灵手巧。”莲心笑道。

        “还有这个意思在,姑娘真是好姑娘,若是日后…”想到这里,桃心红了脸。

        “日后什么?”莲心故意问道。

        “日后这小蹄子出嫁,我定也绣一个给你。”苏成萱笑道。

        “姑娘最爱打趣奴婢,我不在这里呆了,我继续扫我的雪去”说罢,桃心脸羞带怯的跑了。

        “这丫头,还是头一次知道害臊。”莲心笑道。

        “对了,姑娘,卫姑娘此次的亲事是圣上给赐的,不会再出什么波澜了罢。”莲心边理丝线边道。

        “不会的,听小齐哥哥说,宋国公一家倒了,连亲眷都发配流放了,宋家自身尚且难保,怎么会再起波澜。旦夕祸福,在这金陵城中也太常见了。”

        而此时,金陵城外。

        明应池命人将一包袱日用东西送给眼前落魄的女子,那女子荆钗布裙,一改往日傲慢华贵的模样。

        “明哥哥,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家破人亡,跟着去了,岂不是干净,这样活着,于我而言,简直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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