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吴三兵把彩电的事处理完后，机关食堂已经下班了，文化室的几个人也没有吃饭。吴三兵便安排一个人出去买饭，及至买回来，大家一块吃完饭，已经是晚上9：00多了。

                  吴三兵回到自己的宿舍。准确地说，现在不能称之为宿舍了，现在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应该叫家，尽管这个房子里只住了吴三兵一个人。家的内涵很多，但是在快节奏的生活和工作中，很多人已经把家等同于“房子”。

                  吴三兵开门进屋，打开灯，把公文包放在固定的位置。军队生活，不管什么物品，几乎都有固定位置，哪里取，哪里放，绝对不会今天放一个位置，明天换一个位置。在家里，吴三兵也是这样。

                  吴三兵先把前后窗子打开通风，今天从早上起床出操后就一整天在外面，没顾得上通风。

                  这是吴三兵住进这套房子的第六天。最难熬的第一个夜晚过去之后，第二个夜晚吴三兵心里就平静多了，晚上也没开灯睡觉，居然也睡得挺香。此后几个夜晚，都是很平静地度过，吴三兵心里开始踏实起来，心想这“凶宅”大概也就这样了。

                  这几天晚上，吴三兵躺在床上经常想，这个世界尽管充满了矛盾，但矛盾不光是斗争，还要学会共处，而且更多的是共处。比如说现在自己住在“凶宅”里，有没有鬼不知道，但吴三兵觉得，即使有，就请鬼们待在这里，只要不加害于自己，咱们就和平共处。

                  吴三兵晚上的作息是很有规律的。如果有工作，第一件事是加班，争取把工作处理完。第二件事是写日记，这个习惯吴三兵一直坚持。他从上初中就开始写日记，大概是遗传的父亲的习惯，吴三兵的父亲就是天天写日记，回到农村后，即使很累，每天晚上也要写上几句，哪怕是记流水账。有的人很反对把日记写成流水账，认为那样还不如不写。其实，日记大概就是从记流水账起源的，鲁迅的日记大都是日常琐事的流水账，鲁迅自己也这样认为。吴三兵写日记的习惯是，力求详尽地记流水账，必要时可做点总结或分析，至于感想体会之类，有时间就写，没时间就不写。每天都很忙，哪有时间去“感想”？写完日记，如果还有时间，吴三兵就看点书，这是他晚上的第三件事。到了11：30，吴三兵就洗漱，然后睡觉。

                  现在，吴三兵开始写日记，他觉着今天的日记还是蛮有写头的。他比较详尽地记录了今天买彩电、卖彩电的过程，又对这件事情简要地进行了总结和分析。在今天这件事上，吴三兵觉得特别值得感谢的是两个人。一个是财务处的助理员，积极地给他办理了借款手续；第二个当然就是文化站的王站长了。如果是这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不积极，或者是找点别扭，那么吴三兵今天的事久不会顺利了。

                  写完日记，吴三兵又看了一会书，时间到了11：30，他准时去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吴三兵又想起了今天给他帮助的助理员和王站长。吴三兵是个知道感恩的人，对于帮助过他的人，都会念念不忘。想到了帮助他的人，又勾起了吴三兵的一段心事。有一个人，在一件重大事情上帮助了他，但是吴三兵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吴三兵从军校毕业时，以优异的成绩被评为优等生。他所在的军校，优等生的比例为1%，真正的百里挑一。按照规定，优等生是要破格提拔的，然而，吴三兵回到他的部队后，仍然被安排到连队当指导员，只是换了个连队，从二连调到了十一连，并没有破格提拔，这让吴三兵感到很郁闷。所幸，在连队干了一个多月，就被借调到文化学校当教员，这让吴三兵多少有些宽慰。

                  来到文化学校后，吴三兵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全身心的投入到教学中，不觉过去了半年，吴三兵已经把破格提拔的事情忘了。

                  忽然有一天，吴三兵接到团干部股的电话，让他回去谈话。吴三兵不知何事，骑上自行车快速回到团里，来到干部股。

                  股长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吴三兵同志，我正式通知你，你被提升为二营副教导员，今天下午去报到，然后再回文化学校继续教学。”

                  说完，股长打开一个文件夹，翻出一份文件，在上面划划写写。吴三兵站在那里，以为他还有话说。过了一会，股长抬起头看了看吴三兵，说：“你怎么还不去报到？”

                  吴三兵说：“谈完了？”

                  股长说：“谈完了。”便又低下头摆弄他那份文件。

                  吴三兵好生疑惑，觉着提拔干部是件大事，应该有首长给他谈话，怎么只是干部股长通知了一下就完事了呢？更让吴三兵疑惑的是，“营副教导员”这个职务，早在三个月前，军队体制改革时已经取消了，怎么又提升自己为二营副教导员呢？

                  吴三兵边想边到二营报到。到了二营，教导员接待了他，也没有更多话说，和干部股长说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件事，就是给他安排了一间宿舍，并让营部通讯员带他去看了看，把钥匙交给他。

                  之后，就没事了，吴三兵回到了文化学校继续教学。

                  吴三兵是怎么提拔成营职的呢？这一直是个谜，在很长时间里，吴三兵经常想到这个谜。现在，躺在床上的吴三兵又一次试图解开这个谜。他越想越乱，渐渐地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吴三兵迷迷糊糊地听见隔壁房间里“唰、唰”地有人在走动。他恍惚中感觉是在做梦，还在琢磨着是谁来了？不料这声音却越来越大，终于把吴三兵弄醒了。吴三兵抬起身侧耳静听，那声音是从隔壁小房间里传来的，就像一个腿脚不灵便的人拖着鞋底在走路。一阵恐惧向吴三兵袭来，头皮立刻就发麻了，心跳加快。

                  吴三兵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地听那声音。渐渐地，吴三兵淡定了。吴三兵觉着害怕是没有用的，越怕越有鬼，既然来了，大不了互相见识一番。吴三兵分析着那是什么声音，想着对策。吴三兵心情挺矛盾，心想那个声音最好是自己消失，但又一想，不能让它消失，消失了弄不清原因岂不是更恐怖？

                  吴三兵悄悄起身，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接近隔壁那个小房间。房间门是开着的。吴三兵住进来之后，始终将每个房间的门都打开，包括厕所门，始终都是开着的，吴三兵觉着这样会减少房间的神秘感。

                  吴三兵进了那个小房间，有意不开灯，夜色朦胧也许更能探个究竟。环顾房间一圈，见里面什么也没有，声音也消失了。吴三兵靠在墙角静静地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声音。那个小房间里并没有放很多东西，只有一把椅子和一张单人床。吴三兵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等，感觉自己像个英雄。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声音。吴三兵有点沾沾自喜，心想还是鬼怕人嘛，这一局自己胜了，下一局再说。于是吴三兵轻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回到卧室继续睡觉。就在吴三兵一只脚刚迈出这个房间的瞬间，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吴三兵一惊，转身想走进房间，就感觉天花板上一个东西直冲自己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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