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仙三外传-人妖殊途

是夜，周府中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珑叶默默守在房外。寒风凄恻，暗处一片道袍衣角隐现，她微微颔首，暗示一切皆在计划之中。

        房中的赤炎狼妖先前被宾客轮番敬酒，早已不胜酒力，此刻又得娶梦中佳人，自是心醉神迷，恨不得厮守到地老天荒。可惜满府喜庆，却只有他一个沉浸在这氛围之中。

        珑叶所有的疑惑，都在蕙卿成亲之前得到了解答。相国不但知道赤炎是妖，还设法将其除去。只因这狼妖力量太过强大，才不得不虚与委蛇，在新婚之夜，他防备最弱的时候出手。而蕙卿早已和温家暗中定好婚约，是以并不担心闺誉。

        两家本只请了蜀山道长出手，可珑叶不放心蕙卿，同样守在一边。只待蕙卿摔杯为号，两人便即刻冲入，制住狼妖。

        珑叶屏息静气，默默等待着。

        房中传来酒杯落地的清脆声响，接着是赤炎紧张的声音：“蕙卿！怎么这样不小心？有没有伤到？”

        珑叶和净明道长对视一眼，冲了进去。

        她把大红喜服、眉目如画的新娘护在身后，小心而又尽量快速地带她出了新房。而赤炎犹自不解，他喝得太多了，根本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怎样可怕的局。

        “你是何人？休得伤我妻子！蕙卿……”

        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想要夺走新婚妻子，却被净明挡住去路，两者缠斗起来。

        蕙卿除下沉重的凤冠，凄然一笑。

        “小姐，后悔了吗？”珑叶轻声问。

        蕙卿摇摇头，只静静道：“人妖殊途。”

        珑叶默然。

        “他逃了！快追！”

        手按长剑的少女霍然起身：“我也去！”

        她一直追到护城河边，见一群人围成一圈，正在指指点点。

        如此深夜，这些人围在这里做什么？珑叶心中有股不妙的预感，便放慢了脚步走过去。

        一个浑身湿透的书生捶胸顿足地哭喊道：“天呐，怎么会这样？凌霄、凌霄……”

        凌霄？

        珑叶顿时一惊。

        听了半天，她才弄明白。这书生就是方旭生，和凌霄相约殉情，不知为何凌霄死了，他却活着。捕快怀疑是书生蓄意谋杀，方旭生的同窗却认为是凌霄在天之灵相护，方旭生才得以不死。

        珑叶哂笑。

        想起之前软红所言，她不由断定，这书生绝不是好人。恐怕是不想娶凌霄又被她缠得无奈，这才谋财害命吧。

        只是，珑叶凝眉，狼妖在逃，她不能放下职责去审问眼前这个书生，而且，问只怕也问不出结果来。

        罢了，恶有恶报，以后再找此人也不迟，眼下还是去寻赤炎要紧。

        离去的时候，她又看了方旭生一眼，余光瞥到一个眉目俊朗的少年，但她只是一怔，并未过多留意。

        又追了一段距离，才赶上狼妖的脚步，珑叶略一迟疑，还是递出剑锋：“站住！”

        周赤炎顿住，慢慢转过身来，俊雅的面容上带着苦涩：“事到如今，我还是无法相信……”

        他的双眼死死盯着珑叶，绝望的深潭之下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要焚尽一切的痛苦：“龙姑娘，蕙卿她，当真想要我死？”

        珑叶禁不住后退一步。

        他望着珑叶，又重复了一遍：“蕙卿，她当真想要我死？”

        “我不知道，”珑叶终于开口，“小姐她只说，‘人妖殊途’。”

        “人妖殊途，人妖殊途，”赤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一个人妖殊途！”

        珑叶看着状似疯癫的赤炎，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谁规定人和妖不能在一起！我这样做又伤害了谁！就因为我是妖，就因为我是妖……”

        “放肆！你这狼妖，假扮成人，诱骗无知少女。如今被识破身份，还不束手就擒！”

        斜刺里一道剑光划过，伴着净明道长的怒叱声，直击过来。赤炎心神震荡之下，不及躲避，竟生生受了这一剑。

        珑叶惊呼一声，心中掠过不忍。适才赤炎所说的话，对她也有一些触动。玄霄曾同她说过一些妖的事情，但她和妖没有多少接触，并不熟悉，又觉得赤炎性格不错，如果只因为他是妖便要置他于死地，未免有些残忍。

        这么一想，手中的长剑再也递不出去。

        一旁的净明道长只当她没见过大场面，被吓得不敢动手，再者他自己也不屑于以二对一，是以剑招迭出，独力对敌。

        数百招过后，净明道长毕竟修行日久，道行深厚，渐渐占了上风，赤炎终于不敌，被道长一剑刺伤胸口。

        “蕙卿……”

        昏迷之前，他还念着她的名字。

        净明道长眉头一皱，取出炼妖索将他捆绑住。

        珑叶长出一口气，虽然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但亲眼所见，仍不免难过。

        要救他吗？

        她心中迟疑，想到玄霄说过妖类当诛，又想到蕙卿小姐静默的面容，犹疑再三，还是看着净明道长带走了赤炎。

        即使她出手，蕙卿小姐也不会和赤炎在一起，妖类寿命长久，也许此后会渐渐忘了蕙卿，爱上别人，也说不定。

        她只能如此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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