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王储和将军（32）

第三十二份回忆：梦境

        因为心神大震，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关注我的伤口。

        等到我发现伤口上的血越流越多，怎么也止不住时，才反应过来，我赠与希尔瓦娜斯防身的那对风行者之契，在造成创口后，会留下一层奥术能量笼罩其上，阻止伤口愈合。

        伤口撕扯到了声带，让我无法吟唱治疗法术，心神的剧烈起伏也让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将伤口上的奥术能量散去。

        我从来不够坚强，也从来与坚韧这项可贵的品质无缘。

        我从来，就是软弱的。

        所以，在这我从未预料过会发生在我的身上的这种情况降临时，我只能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无助的半躺在希瑞身上，等待回到奎尔萨拉斯的那一刻。

        可喜的是，洛丹伦是距离奎尔萨拉斯最近的人类国度，希瑞会飞且飞行的速度相当快，据我估算可能仅次于五色巨龙那五位龙王。

        可忧的是，即便洛丹伦是距离奎尔萨拉斯最近的人类国度，即便希瑞飞行速度相当快，依旧需要近半天的时间，我才能回到银月城。

        更不要说，现在的我浑身无力，若希瑞用最快的速度全力飞行，在到银月城之前，我可能会先被甩飞下去。

        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心中弥漫着绝望。

        我可能，没有办法活着回到银月城了……

        我只能在心中祈祷，若爸爸和卡尔只能见到我的尸体的话，希望…谁都好，无论是谁都好，告诉他们，告诉他们奥蕾莉亚犯下的罪行。

        杀了奥蕾莉亚。

        一定要，杀了她……

        随着血液不断的从伤口涌出，我的意识也渐渐昏沉。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我来到了一片宁静祥和的森林，各种动物围绕在我的身边，我漫步在这森林之中，渐渐也被祂的宁静祥和感染，我心中无时无刻不在啃咬着我、撕扯着我的怒火，竟然也平息了下来。

        森林中，有声音呼唤着我……

        “艾漠瑞德…”

        “艾漠瑞德……”

        这呼唤的声音，带有魔力。

        我知道这不是我的名字，但又能够清晰的认识到，这个声音就是在呼唤着我。

        这个梦的细节，我记不得很多了。

        我只记得，我见到了妈妈，她正在一棵大树下荡着秋千，笑的很开心，她的身后，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金发男性精灵正在推着秋千，他们嬉笑打闹，欢声笑语……

        直到，妈妈发现了我。

        “奥苏安”妈妈有些惊讶的走到了我的面前，抬手抚了抚我的脸颊：“你长大了”

        她笑的温柔，眼中流淌着浓烈到能够溺毙我的爱意，仰首看向我。

        “妈妈”我冲上去抱住了她，我有很多很多话想和她说，有很多很多事想要和她分享，张了张口，我却发现自己一个词都说不出来。

        只偎依在那现在对我而言显得娇小的身躯下，声嘶力竭的哭嚎着，发泄着我的情绪，我的……委屈。

        “奥苏安”妈妈有些无奈的叹息着，手指轻抚着我的脸，为我擦干了眼泪，然后站起身来，绝情的将我推开：“你长大了，不能再遇见什么事情都窝在妈妈的怀里逃避……”

        “离开这里，去面对……”

        “离开……面对……”

        妈妈的声音环绕在我的耳边，振聋发聩。

        “不，我不想离开，妈妈，我不想离开……”

        我满怀悲切的离开了那个充斥着爱与美的梦境，跌落至这个满目血色满是背叛的现实世界。

        我醒来时，爸爸守在我的身边。

        他紧紧的捏着我的手，把我的手捏的生疼，眼中噙着泪，喃喃自语：“别离开我……卡尔、黎蕾萨、父王、妈妈…伊莎……他们都离开了我，我只剩你和凯尔了，不要离开我……不要……”

        此时的爸爸，不是奎尔萨拉斯那位威严的国王，银纱般的长发不似往日的华美优雅，只是精细的描述着岁月风霜，描述着他的苍老、虚弱，衬的他脆弱异常。

        明明我知道，在太阳之井奥术之力浓度提升之后，爸爸的身体状态已然回复到了青壮年时期，原本象征着暮年的月辉银纱，现在也仅仅是漂亮的银色长发。

        但我就是觉得，此时的他，衰老而虚弱。

        “爸爸……”我唤了他一声，这才发现，我的声音嘶哑的可怕。

        脖颈处的伤口也很疼，每吐出一个音节都伴随着伤口撕裂的疼痛，我失血过多的后遗症还在，艰难的吐出了几个音节后，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次的梦境中，我见到了希尔瓦娜斯，还有那对我视为情书的‘风行者之契’，耳畔传来狞笑，眼前皆是血色。

        我知道这是噩梦，我挣扎着想要醒来，却没有办法逃脱这令我痛不欲生的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噩梦中脱身，再次醒来时，房间里就只剩了几个侍女，爸爸留了一封信在床头柜上。

        他说，他对他的失态感到抱歉，没有能带给我安心，反倒让我担心，他觉得很惭愧。

        他说，奎尔萨拉斯战事尚未结束，他作为国王没有能一直坐镇于议会，与议员们商量各项要务，而来陪伴我，作为国王他失职了。

        所以，在发现我的伤势好转以后，他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希望我能谅解他作为父亲的失职。

        他让我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万事有他在。

        我也觉得很惭愧，奎尔萨拉斯的国王应当为子民带去勇气和希望。

        而，脆弱如我，怯懦如我，从来与这两个词无关，那又谈何作为奎尔萨拉斯的象征，又怎么能给我的子民带来这些？

        一时间，万般的念头都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全盘的否定了自己。

        我觉得，我并不具备成为国王的条件，能够为子民带去勇气和希望的，能够成为国王的，理当是真正光芒万丈的完美王子凯尔萨斯，而不是我这个只能畏缩在阴暗角落惶惶不可终日，除了计算，一无是处的二王子。

        幸好，我虽然毫不坚强，但我足够执拗，我虽然毫无勇气，但我足够决绝。

        我没有成为国王的能力，但我依旧可以守护奎尔萨拉斯。

        用我自己的方法。

        我无法给奎尔萨拉斯带去希望，那么至少，我要为奎尔萨拉斯之敌带去绝望。

        我曾用逐日者之傲在红龙之王阿莱克斯塔萨身上留下创伤，现在我仍可以依靠逐日者之傲上异于卡利姆多大地上所有法术的魔力波动，追踪到阿莱克斯塔萨。

        我屏退了周围的侍女，给爸爸留下了一封信。

        告诉他我遭遇的这些事情，告诉他阿曼尼歼灭战的下一步该如何进行，告诉他我原计划要如何使永歌森林快速恢复生机。

        告诉他，我要去做什么。

        信的最后，我向他道歉，我太过脆弱了，辜负了他的期待，辜负了他的培育。

        真的，非常……抱歉。

        写完信后，我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带上了我的储物袋，又在储物袋里塞了一些止血的药物和绷带，打开窗，依照魔力波动的来源，指挥着希瑞向南飞去。

        路上的时间，我也尽量利用了起来，使用我自身的奥术魔力引导伤口上那一层奥术能量离开，虽然收效甚微……

        但至少，我已经能勉强的念咒了。

        没有希尔瓦娜斯的干扰，我的注意力也足够集中，即便到时候伤口再次开裂到完全说不出话，我也能够施放魔法。

        我相信，我不会因为伤势而导致这一次的斩首行动失败。

        我确实软弱，即便只是细微的疼痛，都会让我哭出来，但我足够决绝。

        阿莱克斯塔萨，我来向你索命。

        红龙一族，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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