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她也是在痴痴等待着，一个仅属于她的幸福诺言。那个人，曾经说过：“阡雪，等到花儿再开，我们就成亲，远离炮火硝烟！”一次战争中，他失去了生命，让等待变得遥遥无期。苏阡雪温柔的擦干了他身上的血迹，甚至还拿来针线替他缝好半边被割开的裂口。她用的丝绢，是他在出征前一天绣的，上面写着：“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而后，她就走了，踏上了复仇的道路，从此再没有了苏阡雪。安琉璃默默回想着那些过去的事情，回忆已经微微泛黄，再怎样咀嚼，也始终没有刺激的口感。是……习惯了吗？安琉璃叹了口气，原来任何东西都敌不过时间，敌不过淡忘。苏阡雪的容貌已经模糊不清，唯有淡淡的痕迹永存心中。但这个永远有多久，安琉璃也不知道。也许一瞬，也许一生。

清晨，齐云孤来到了墨彩楼。“皇上……”黛芫小声说道。“嘘，别惊扰了她。”齐云孤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齐云孤悄悄的来到内室，本以为会看见磬涟的睡姿，没想到屋子却是空的。“咦？磬涟呢？”齐云孤四下张望，发现桌子上有一张纸被风吹了起来。齐云孤先去将窗户紧扣起来，然后才拿起信来细细端详。

看罢，好一阵失神。说不出来的一种感觉。他一直将磬涟当成女童来看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谁知道，她想企求更多，她也嫉妒了……有墨痕，说明她也十分伤心难过，边写边哭，这一次自己做的确实有些过了，三日的鱼水之欢，而且那一幕正好让她撞见……绝笔，她究竟伤成了什么样？

闭上眼，有一滴泪滑过，迎着朝阳，折射出五彩光辉。他知，磬涟就是前世的磬涟。本想在今生继续前世对她的虐，可惜，当他看见她第一眼时，恨意顿时瓦解。她是如此的纯净，即使身处青楼，也是如此的超凡脱俗。经历了二十年的权位之争，齐云孤也看透了许多，他也觉得前世自己的做法确实很是过分。所以，这一世他想放下一切，好好来爱她，珍惜她，不再让她受到前世如此多的伤害。可惜，他不能，命运已经注定了他为皇上，内心必须牵挂着江山社稷以及百姓，还有后宫众多佳丽。他不想！可是没有办法，那些妃嫔个个都有着深厚的背景，他哪一个都没法得罪。

所以，磬涟，请原谅，我的无能为力。齐云孤深深的吸一口气，拭去了眼角依稀残存的泪痕，整了整衣冠，现在，他还是昕朝的皇上！“来人，传朕旨意，封昨日进宫的新秀伊微微为舞琉，其余的皆为舞涓！墨彩楼从今日起不准任何人进入，除了留下少量的宫人维持卫生，其余人一律不许靠近！”齐云孤下了口谕，再也不回头，走出了墨彩楼。再也不进，省得触景生情，忍不住落泪。齐云孤从怀中掏出那封信，细细的嗅着，一丝稀薄到几乎没有的女子体香传来，泪，在那一刻千行。

已经三个月了，我每日就是无所事事的呆在安府。偶尔失神的时候，也会想起齐云孤。经过了几个月，心，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不是情伤，而是真的心痛。在外面睡了三晚，然后就落了个心痛的毛病。疼的时候让人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每次心痛，必定要浑身是汗昏睡过去。我没有让他们知道，毕竟这是我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倚着窗户，看着闲庭残雪，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箫声。听着听着，我心一紧，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丝血痕从我的嘴角滑落，我强忍着咽了下去，伸手一摸，入目是淡淡的红。箫声……如此的熟悉，以前我的梦中，都能梦到一条不知名的河上有一个摆渡者，他也是在月光下吹着这个调子……

闭眼，鼻头一凉，我明白，是冰凉的泪水滑过冷冽的脸颊，滴进了同样冰冷的心。萧略也很是犹豫，安琉璃告诉过自己，磬涟有自己的生活，她有着自己选择的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地，无人可以取代。也许在你看来是帮助她，可是她内心的感受你知道吗？

每日看磬涟失神的样子，以及不时滴落的泪水，甚至有时悲从中来，还会呜咽一两声。自己……真的做错了吗？也许安琉璃是对的。十三年不见，她又失了记忆，早就忘却了自己为何人。她心中有齐云孤，安琉璃又痴痴追随着自己。萧略和磬涟的情感线已经开始了蔓延，他与她，渐行渐远。

萧略终于决定，放手，让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他看清了磬涟的心，却看不透自己的心……跟前世多么相似。只不过前世的自己，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渡过自己，今生，大概穷尽一辈子，也始终看不清真正的自己。箫声停了，萧略将竹萧从嘴边拿下，来到了磬涟的面前：“磬涟，你愿意进宫吗？”我凭着直觉，点了点头。

萧略很是悲凉的叹了口气，凄楚一笑：“我以为能够取代他，能够给你真正的幸福。没想到，你选择的是他。好吧，我答应你。”我回过头，眼中倒映着的是萧略哀伤的眼眸，微微怔住，这种眼神……如斯熟悉。里面是干净的，足以洗刷一切的空悲。我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皇上，皇上……”一名宫人来报。“干什么？”齐云孤从奏章中抬起头。三个月来，他一直试图用堆积如山的公务来麻痹自己，忘记磬涟已经离开的事实。只是，每天深夜经过墨彩楼的时候，内心仍是空洞洞的。“汐舞雅回来了。”那名宫人有些喘息。“什么？”齐云孤惊讶道，眼眸中是掩藏不住的惊喜。

推开墨彩楼的木门，仍是我走的时候的样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动。“汝……回来了？”齐云孤看到我，显得有些难以置信。“奴婢给皇上请安。”我行了礼，齐云孤连忙把我扶起来：“免礼，免礼。朕还以为汝……再也不回来了……”我淡淡的一笑，轻轻的说：“既然奴婢入了宫，就一辈子都交付给皇上了。”我抑制不住的扑在齐云孤的怀里，隐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爆发，“奴婢再也不会如此无礼，过问皇上的私事了……奴婢好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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