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忙完这一切，我终于是彻底的舒了口气，天，也渐近昏黄。然后就是准备东西，准备明天移宫，移到盈薇宫。坐定，闻着馨香的茶气，周围点起了梦甜香，昏昏沉沉，催人睡去。索性走到内室，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华服也疏懒的不想褪去。直接放下帷幔，将头发散了下来，闭眼睡去。

“皇上驾到！”朦胧睡了一会，便听到公公的声音，起身，揭开帷幔，半睡半醒，睡眼朦胧间，跪拜行拜手礼：“妃嫔给皇上请安。”那些宫女、公公早已识趣的退下。齐云孤看着眼前的女子，面庞晕上一抹绯红，神色慵懒自然，半睡半醒，却别有一番风流趣味。华服歪斜，青丝散漫，眼神迷离，伴随着似是梦呓的声音，虽为女童，但以后的样子却隐隐显露了出来。酥肩半露，梦甜香的香气熏着，袅袅而起，倒让人仿佛在梦中。齐云孤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免了。”齐云孤走过去扶起我。我用手按了按眼睛，将歪斜的华服拉起，总算驱走了一丝睡意：“刚刚妃嫔在小憩，没想皇上驾到，因而有此失礼……”齐云孤笑着点了点头：“没关系。”倒也是，这一天把我累坏了，只不过不是体力上的不足以支撑，而是心灵上的累。稍有差错，便能万劫不复。齐云孤将我拉到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块点心：“吃了吗？”我摇了摇头。这不假，我确实没有吃过，刚回来便困倦的连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哪有心情和胃口吃饭呢？现在清醒了，倒也察觉出了。

齐云孤将糕点递到我的嘴边：“吃吧。”我有些惊愕，毕竟每次见他，都是冷冰冰的。一次一次的伤害着我。可是最近他的态度好像好了很多。内心疑惑，但表面并不显露，仍是得体的张开了樱桃小口，满足他的要求。但我在吃着香甜的桃花酥的时候，仍是在想着，莫不是他又有什么要我去办？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定是比要求中司令当寂修容的干父这种还要困难的事情了。我内心开始警觉，隐隐约约感到有一股危险的气息在弥漫。

春天……原来真的来了。现在，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再往后一些，春也就快过去了。我暗暗想着，莲花就快复苏，莲花复苏，也就到了我的及笄之礼举行之日了。微微一笑，至少我能在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能够让齐云孤将这江山坐的稳固一些，长久一些。那，我也就死而无憾了。死有什么可怕？只怕是生不如死。齐，只要你能活着，那我也就永远的活着，哪怕我早已死去，但我的心，仍为你而跳动。

怔住，心中却渐渐浮现出另一个人的面貌，齐风傲。他有着齐云孤的凌厉，又有着萧略的深情。可他既不是齐云孤，也不是萧略。他代替不了那两个人在我心中的地位。诚然，那两个人也自然代替不了他。现在，萧略没了下落，他也仿佛从未插足我的生活般蒸发了。我记得他对我说的一句话：“你不属于皇宫，皇宫，对你而言，是个黄金囚笼。”我仍记得当时我惨笑的说道：“那你呢？那你为何要重回皇宫？”“因为，我是皇宫的孩子。当我踏进城门的那一刻，我清楚的听到皇宫发出的一声低鸣：‘欢迎回来，我的孩子。’”

齐云孤看着眼前的女童，越看，越觉得陌生。她出神了，还是在惦念着齐云孤吗？修长的手指，自指尖传来微凉。直至心底。齐云孤有些失落，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的情感，还是心底的齐云孤的情感。他宠爱紫玎姒，可是紫玎姒心中无他，他明白。他憎恶磬涟，但磬涟并不憎恨他，仍是将他放在心里，虽然，那个他，不是他。

造物弄人啊。他忍不住叹道。齐云孤看着失神的磬涟，她的样子清秀，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也够令人沉醉。她身上的气息没有平日里的咄咄逼人，在夜晚的保护下，尽是柔弱。她……才十四，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太过残忍了些……齐云孤忍不住问着自己。可惜，没有答案。

心酸，几欲落泪。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对齐风傲也暗生情愫。可是，我的心中再也容不下他人。我忘不了那个河边，那个夜晚。当我用酒灌醉自己，将那些苦楚一一诉说，泪流满面。他紧紧将我拥入怀中：“磬涟，你当真如青莲。清高自傲，骄傲的自尊容不得你做出任何卑贱的事情。你为了他，不值！他除了伤害你，他能带给你什么？跟我走吧！”别过头，潸然泪下，声音沙哑，但却是如此回答：“你不懂，爱一个人，可以拼尽全力，哪怕受尽折磨与伤害。你，虽然像齐云孤，但你只能算是他的影子。我可以对着影子献出我所有的爱，但我不能献出我的心。”

许久，他的手滑落，凄楚的笑道：“原来我，在你的心中，就是齐云孤的影子！”我闭上眼，不语，沉默。沉默，往往比开口更为可怕。因为沉默就代表着，你不想再否认什么了。“好，那我齐风傲今天就学学那些高尚的君子，也来一回成人之美！”齐风傲转身离去。“你去哪里？”我失声问道。“不知道。”他摇了摇头，呼吸开始沉重起来。“你打算往后怎么生活？”我仍是不死心。“不知道。”他又摇头，背对着我，行了礼：“刚才臣多有冒犯，请娘娘原谅。”“我只想知道你去哪里，今后我怎么找到你！”我咬着嘴唇，风吹过，扬起一片凋零。

“随缘，我们可能不会再见，也可能很快相见。”说罢，不再犹豫，一步一步离开了这里。身子软滑，失神的跌坐到草地上，我从来没有觉得如此的寒冷，从来没有。那套衣服，我再也没有穿过，因为，睹物，思人。但人却不在，多添了悲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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