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仍是买醉。酒，是个好东西。一醉可以解千愁。醉了，忘却了一切伤心的事情，麻痹了一切情感，让那些往事，全部溺醉在酒杯之中，然后一口喝下。

齐风傲坐在窗边，月光照了进来，冰冷。她……成了雪盈妃，自己应该恭喜她的，不是吗？因为伊微微移到了海棠苑，自己没能守护她，自己应该因此难过，是吗？

他只知道，自己的伤心，不是因为伊微微。也许，自己真的是因为她……吧。闭上眼，一行清泪滑过，在月光下，如幽如泣。

装作睡着的铃澄轻轻的睁开眼睛，第一次看到流泪的齐风傲，悄悄的，叹了一口气。她原先一直以为，齐风傲是没有眼泪的，可是她错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若是伤心，几滴泪，又怎能化解相思呢？她明白，齐风傲，不爱她。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虽然她很嫉妒，那名女子，可是能够维持这个样子，她已经心满意足了。只不过，她会随着齐风傲的伤心而垂泪，为他的高兴而得意。

她也明白，自己是个残破的人，配不上完美无瑕的齐风傲，所以，那些渴望，也仅仅是压抑在心中，永远成为了渴望。

齐风傲知道，自己的家奴打死了磬涟的四娘，她的伤，自己无法抚平。只是，遥忆当年，她为进宫新秀，自己隔着纱帘，远远的看了一眼。也不算是看，因为当年恰好经过那里，看到了几位新秀，全部隔着纱帘。影影绰绰之间，风吹过，撩起了半边纱帘。

就在那一瞬，他发觉了磬涟的清纯无双。如同出水的芙蓉一般，举世无双。但仅仅只露了半边，却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含蓄委婉之美蕴藏其中。初次相见，他知，她未知。

然后就是宫内相见。她脆弱的如同婴孩。也是完整看到了她的稀世美貌。这种美，仅属于她一人。看到了她的故作坚强，有些不忍，伸手，却被她误以为是齐云孤。

那份苦涩，谁人知？当你略略有些好感的人，在你的面前，唤着别人的名字，你能如何？在那一刻，他终于醒悟过来，她是君，他是臣。君臣之间，不可越。

于是，将这份情愫，暗压在心底，本以为无事，却忘了，野草之所以除不尽，春风吹又生的原因在于，没有拔根。只有将根连根拔除，这野草，才算彻底灭了。

又或者，本来就没想彻底除去。压抑的结果，是更加泛滥。他不想说这叫什么冥冥注定，他相信，自己能够改变自己的生命。

他只是认为，这是巧合，自己只是一种新鲜感。可惜，他错了。这情感，相思，如同酿酒一样，越陈越香。启封时，酒香就能醉了那些饮客。

他夜夜来醉风流，夜夜点明铃澄。不只是因为铃澄给他的情报，还是因为，铃澄的面孔，依稀有着她的影子。既然，她将自己当成了齐云孤的替身，那自己，也找一位她的替身来爱。若是真的能够如此，那该有多好。

可以将自己对一个人的印象、好感套到另一位面貌相似的人的身上，继续爱，爱那原本不圆满的爱。叹，不可能。毕竟那个人已经留在了心中，挥之不去。

他记得磬涟的每句话，她的相貌，她的嗔怒。但他却记不住伊微微的容颜。伊微微的容颜，已然淡漠。

伸手，拿出贴身荷包，打开，取出一根青丝。是她无意中滑落的，从此视若珍宝。仔细嗅一下，早前的清香尽退，却依然能够在回忆中重现那种味道。

那个河边，那个夜晚。齐风傲不愿意再回想那一段回忆了。他走了，独留磬涟一人。闭眼，仿佛就置身于那个断肠夜。

再睁眼，一行泪又流了下来。她宁愿留在皇宫，陪着齐云孤一同忍受那苦难，也不愿意，跟着他，走山玩水乐逍遥。他明白，磬涟的心中，没有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起兵蓄意谋反，算不算是男人的嫉妒。如果是，让那些出生入死的弟兄，仅仅因为自己的嫉妒而送命，不值得。他在那群军队里面，他就被当成神，那些战士们对他忠心耿耿，愿意为了他，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坚信，齐风傲绝对不会违背他们，因为那是神。那是他们心中的神。神不在了，心垮塌了，他们，也就没有了方向。

齐风傲觉得自己很残忍，用那些弟兄的命，来赌自己在磬涟心目中的地位。亦或是早就没有了地位。可是他不甘心，他坚持认为，如果是他先拥有了磬涟，那么磬涟就不会爱上了齐云孤。可是他忘了，即使他先遇上了伊微微，可是他的心目中，仍然没有伊微微。现在的他，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那个清醒冷静的齐风傲，已离他，越来越远。

齐风傲忽然站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战意，低声呢喃：“磬涟，等着我。等着我将这个摧枯拉朽的昕朝摧毁，让你看到一个崭新的王朝的诞生！既然齐云孤无法专心宠爱你，那我来！我会让你看到，谁，才是这天下的王！谁，又是这普天之下的皇！”铃澄默然，许久，又叹了一口气，终是辜负了自己的美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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