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齐云孤默然。良久，点了点头：“朕……答应汝。”齐云孤走出去，看着躺在床上，周身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磬涟，叹了口气，如坠冰窟。原来自己一直不知，她的笑颜始终强装，她为了国事付出了多少。可是一想起这些都是为了齐云孤，他就感到难受，说不出来的情绪——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嫉妒。是的，他开始了嫉妒。嫉妒齐云孤的好运，竟然能够让磬涟为他付出这么多，却始终无怨无悔。

这情景，与当初坠下河中的她，如此的相似。在水中，她毅然选择了放手，在他的手中写下：活下去。他无法描述当时心中的感受，痛。幸而他握住了她，并且及时将昏厥的她拉上了水面。她的脸，已成紫红。他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坠下去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为什么会那么痛。是因为齐云孤内心的感受，还是因为，心魔动了情？紫玎姒怀有身孕的那一刻，他固然欣喜，可是这欣喜的感受，却远没有对磬涟那种感觉来的汹涌。

齐云孤半跪在磬涟的床榻边，握住了她冰凉的手，在手心里，一遍遍的写着：活下去。昔日，是她想要保全他的性命。那今时，齐云孤也想用同样的方式，带给她生命的气息。齐云孤已经不在乎身边忙碌的御医，也不在乎云贵人看到这一刻作何感想，他的眼中，只在乎床榻上的女子。出自真心实意的，希望她能够快些睁开眼睛，重获新生。齐云孤因此也陷入了纠葛，自己，应该属于紫玎姒，还是属于磬涟。

平心而论，这两个，哪一个他都不想伤害。紫玎姒的娇弱，娴静，是他所爱，一见倾心；磬涟的聪慧，温婉，令他刮目相看，渐生情愫。可是这宫廷又是残酷的，要么雨露均沾，要么只爱一人。前者伤害更大，可是后者又会伤害其中一人。磬涟刚刚要及笄，自然不如紫玎姒的韵味。可是她的聪明和美貌已经补全。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青色的墨发，盈舞纷飞，无端的乱了蝶影，乱了心。可是他第一眼喜欢上的，便是紫玎姒。更何况她现在有孕，更要多加疼惜。

现在，他五味杂陈。也许，自己不应该占了齐云孤的身体。本以为替代君王，能够睥睨天下，享尽一世风流。可是没想到，现在他差不多只是个太后和宰相架空实权的傀儡皇帝。并且陷入了感情的纠葛，可是他明白，紫玎姒爱的是现在这副皮囊，而磬涟爱的是这副躯体的内心——齐云孤。这两个，哪一个都没有爱过他。倘若他要是换了身体，换了寄主，她们……还会爱那时的自己吗？此刻，他心乱如麻，尽管明明知道这样很残忍，可还是自己打碎了自己的幻想。

这时，御医颤颤的拿出了一包银针，摊开，最短的也有三尺。御医拿起了银针，点燃了灯，在灯上来回烘烤，转而欲刺入肉中。“不要！”齐云孤说不好是什么滋味，下意识的喊了出来。御医被吓了一跳，然后才回话道：“皇上，现在盈妃娘娘汤药灌不进去，丹丸又送不下去，只有针灸这一条路可以走了。”齐云孤看了看紧闭双唇的磬涟，无力道：“继续吧。”难道，这一次她真的要离开了吗？不，不要！

短针刺入肉中，床上的磬涟小小的嘤咛一声。这一声，让齐云孤如闻天籁。她……是能够醒转的吗？御医又选择了另外一个穴位，刺入了一根较长的银针，磬涟却没有了任何表示。御医连选了五个穴位，刺入了长长短短的银针，却再也没有了任何反应。御医只好咬咬牙，选择了两根最长的和最粗的用来施针。刺下去时，听到磬涟喊了一声“啊！”眉头紧锁，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齐云孤不忍再看，因为现在的磬涟，身上插上了那么多的银针。她醒来时，纵然再怎么疼痛……也一定会一言不发的吧？多么倔强，但又多么惹人怜惜。

在磬涟喊痛的同时，旁边的御医就连忙用东西塞入磬涟口中，避免再次合上。准备好的汤药也就顺次灌了下去。正当御医和齐云孤松口气的时候，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些药又吐了出来，同时混合了血迹。齐云孤上床，抱起磬涟，命人拿来痰盂，心疼的侧过磬涟的头部，让她能够顺利吐出来。近似黑色的汤药，混入了妖娆的红。齐云孤将吐后的磬涟平躺在床上，拿出雪白的手绢，擦去了口角余留的秽物。蹙眉，汤药好不容易送了下去，却再次吐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

御医也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眼见吐后的磬涟脸色更加苍白，虚弱的呼吸声也时有时无，御医知道，倘若再不救治，磬涟必死无疑！可是究竟如何救治？倘若送服丹药，万一无法下咽怎么办？就算能够用水伴着下咽，万一又因为水的缘故而吐了出来，那又该怎么办？御医在这里急忙想办法，齐云孤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也明白，磬涟的生命正在流逝，如果不加阻拦，那么今夜就将是魂逝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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