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十五与戈

高一可以加社团，宁笙雪知道沈戈加了篮球社，但她对运动没有一点天赋，也就放弃了和他进同一个社团的念头，继续选择了自己感兴趣的广播站。

        广播站每周播两次音，周二和周四。宁笙雪负责的是周二傍晚的时间段。

        每次播音的时候，她都希望有一个人能听见。

        可是每次结束后，宁笙雪回到教室，他的位置空无一人。

        失落……

        后来他抱着篮球，踩着晚自习上课铃从后门进来，宁笙雪才知道，他们周二下午放学后都会去打篮球。

        据宁笙雪所知，篮球场是没有广播的。

        广播站有个“心语信箱”的栏目，会接收同学们的投稿，每一次播音都会有一个叫予戈的人的投稿被念出。只有宁笙雪知道，那是她自己。以一种不为人知的方式，向喜欢的人表达着自己的心意。只希望在某个下雨的傍晚，她的声音，她说的话，为他点的歌能传到他的耳朵里，这便足够了。

        宁笙雪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而且那个傍晚，晚霞很美，没有下雨。少年逆着光，冲撞了她的整个青春。

        那是个周四，因为另一个播音员临时有事，宁笙雪才替上，却没想到，那天回到教室，以前空空的位置上今天有了他的主人。

        宁笙雪很久之后，还是记得那天傍晚，晚霞遍天，暖黄的霞光撒在他的身上，宛若天神降临，宁笙雪不自觉沦陷，不可自拔。

        宁笙雪坐回位置上。

        偌大的教室，只有他们两人坐在教室的两个角落，感觉很奇妙。

        晚上回家在等公交车的时候，沈戈站在她身边，说了句：“你的声音很好听。”

        宁笙雪仰起头，看见他眼睛望着前方，神情淡淡的。

        “谢谢。”语气故作平静，说完就低下了头，其实内心早已翻腾。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了，虽然他没有听见予戈的信，没有听见为他点的歌，但宁笙雪依旧很满足。

        宁笙雪不知道的是，傍晚，沈戈知道父亲的另一个孩子生病了，定于下周的家长会，他不能来，心情郁闷，没去篮球赛，趴在教室里睡觉，没想到却听见了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心情却舒畅了许多。

        那天上车后，沈戈没再睡觉，而是呆呆地看着窗外，宁笙雪不敢有多的动作，害怕窗上的倒影暴露出她的小秘密。

        于是，宁笙雪就这么一路端坐到了下车。

        “再见。”宁笙雪背上书包站起身来，在过道的时候，她习惯性地和他打招呼。

        今天，他第一次和她说了“再见”而不是“嗯”。

        宁笙雪抿了抿唇，道：“其实今天我是替别人播音的，我是每周二下午播音。”

        说完后，空气一片寂静。

        宁笙雪突然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和他说这些……

        车在这时停了下来，宁笙雪身体一慌，连忙抓住旁边的椅子：”了“那我先走了。”

        转身时，宁笙雪听见沈戈说了句“我知道了”，可是车已经要走了，宁笙雪来不及回头，只能迅速下车。

        看着车渐渐远去，宁笙雪捂住嘴笑了……

        后来，宁笙雪每周二回到教室都会看见他的身影，偶尔她的桌上还会有一杯奶茶或牛奶。

        只是宁笙雪再也没有以予戈的名义投过稿，那些话，他终究还是没能听到。

        再后来，她接到了来自一个未知名的人的投稿，熟悉的字迹，想起前一晚下车前他问：“广播站怎么投稿？”

        宁笙雪一一回答了。

        广播站的接受纸质和电子版投稿，纸质版需要把稿件投递到广播站门口的信箱里，电子版发到电子邮箱里。

        今天，在一叠稿件中，宁笙雪几乎肯定，那张只写了一句话的稿件是他的。

        宁笙雪默了默，在音乐放完后，她无比郑重地开口：“欢迎回来，接下来是‘心语信箱’栏目，今天的第一封投稿是来自高二三班的……”

        把其他稿件都念完后，宁笙雪指尖摩挲着纸张，缓缓开口：“今天的最后一封投稿来自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学，他说，愿世间有爱。”

        其实他的纸上还有半句话，宁笙雪没有念——真情或假意。

        太过悲伤……

        宁笙雪将纸张叠好，夹进笔记本里，吗，柔声道：“感谢这位同学的美好祝愿，世间有爱，愿这位同学被生活所待，幸福美满。”

        “好了，今天的校园之声到这里就结束了，最后为大家送上一首《陪你度过漫长岁月》，祝愿同学们的每一天都有人陪伴，我们下期再见。”

        宁笙雪关了话筒，把音乐推上去。

        宁笙雪翻开笔记本，他的话躺在那里。

        “愿世间有爱，真情或假意。”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音乐播完，宁笙雪收拾好台面，锁好门，回到了教室。

        今天他不在教室，但桌上有一杯奶茶，热的。

        温甜入口，一丝丝的甜在舌尖绽放，暖了心头。

        掌心传来奶茶的热度，宁笙雪望着他的位置，是不是自己在她心中也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呢……

        沈戈是晚自习快上课的时候才回来的。

        来时带了一杯牛奶，以前她桌上的那种。

        沈戈没回位置，她把牛奶放在了韩清的桌上。

        宁笙雪看见韩清仰着头，笑得很甜，还说了些什么，眼睛弯弯的。

        宁笙雪觉得鼻头好酸，连忙低下头。

        喉咙翻滚着，宁笙雪默默憋回眼泪。

        她本不是这么脆弱的人，只是上一秒还觉得她于他是有些不同的，下一秒就发现，自己于他和别人一般无二。

        是自己自作多情了罢。

        那一晚，奶茶搁在桌角，直到冷了，宁笙雪都没再碰过。

        “小雪儿，这奶茶你还不喝啊？都冷了。”

        下课的时候，秦沐来找宁笙雪问题，随口提了一句。

        宁笙雪小声道：“嗓子不太舒服。”

        “哦。”秦沐点点头，道，“凉了就别喝了，对胃不好。”

        秦沐没发现宁笙雪语气中的不自然，只当是她真的不舒服。

        没有人知道这奶茶是沈戈给的，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宁笙雪笑了笑，抬起头“嗯”了一声。

        晚自习下课后，那杯奶茶进了垃圾桶。

        宁笙雪站在垃圾桶旁边，看着那杯奶茶，不知道自己在矫情些什么。

        自己和他，本就是自己单方面的，他对别人怎样，她根本没资格说什么。

        “你不舒服吗？”

        宁笙雪没想到沈戈会在这时候进来，慌乱的抹了眼泪，摇了摇头，然后侧了侧身挡住垃圾桶。

        “很难受吗？”

        虽然知道他问的不是自己的难受，但宁笙雪还是点了点头，看着他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难受，很难受。”

        看着他慌乱地递上纸巾，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宁笙雪竟然笑了。

        那一刻，宁笙雪在心里默默和他和解了，算了，谁让自己喜欢他呢？

        他本就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你真的很不会安慰人。”

        “对不起。”

        “原谅你了。”

        那晚，他送她到小区门口。

        走时还不忘叮嘱她：“难受的话就请假，别硬撑。”

        宁笙雪点了点头。

        看着他的背影，她其实还想问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到最后她忍住了，他不留名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吧，她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只是当得知他晚上恰好错过她播音的最后那段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失落的。

        他没有听见自己念出他的投稿，也没有听见自己对他的祝愿。

        想到他去给韩清买牛奶了，心里就更加闷了。

        他的好，能不能只对她一个人呢？

        是她妄念了……

        她没有资格提出这样的要求。

        回家后，宁笙雪把纸条夹进日记本里，提笔写下——愿世间有爱，真情相伴。

        今天你没听见的话，我想再说一遍给你听，沈戈，世间有爱，愿你被生活所待。

        想了想，她又写下——

        他对我很好，可是他对别人也很好，他对每一个人都很好。

        要是，他能只对我一个人好就好了。

        好想把他藏起来……

        好像，越来越喜欢他了……

        后来，宁笙雪没再收到沈戈的奶茶，而是每周一颗润喉糖。

        很长一段时间，宁笙雪觉得自己课桌上的那颗糖格外可爱。

        广播站的信箱偶尔也会收到他的投稿，每次都只有一句话。宁笙雪会选择性地读一些，但无一例外的是，那些纸条最后都躺进了宁笙雪床头的笔记本里。

        藏得多了，宁笙雪专门腾出一个抽屉，把关于他的一切收藏起来。

        他写的名字，他给的糖纸，他写的稿件……

        还有他盖过的外套，宁笙雪扒在衣柜门上看了看，还是觉得决定把它留在衣柜里，就不去抽屉里挤了。

        或许这就是少女的爱恋吧，一点一滴都是甜蜜。

        宁笙雪转学过来的第一次半期，仍旧由于数学，排名倒退了三名。

        半期过后是第一次家长会，班主任格外重视。嘱咐班长和团支书好好操办。

        家长会需要一个主持人，因为宁笙雪之前主持了汇报表演，班长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她。

        想到能和沈戈一起完成一件事，宁笙雪应了下来。

        家长会定在星期天早上十点。

        那天，宁笙雪早早地来到教室，发现沈戈已经到了。

        他在板书，他的字很好看，俊朗飘逸。都说字如其人，其言不假。

        宁笙雪给他的板书添了一些花边，看着自己和他一起完成的黑板，宁笙雪的心底被填得满满的。

        家长陆陆续续地到来了，宁笙雪站在门口，露出标准的微笑，迎接每一位家长的到来，引导他们坐到自己孩子的座位上。

        宁笙雪选择站在门口引导家长是有私心的，她或许能够见到他的父母，想到这里，宁笙雪竟然有些紧张，像见家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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