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买书

凌采禾从教育局回来后，照常开店，一小看上去风平浪静，简婉君也继续卖着假教辅。殷白群说小组要开一个会，详细讨论这事怎么处理，还要向上面报，整个流程得花一些时间。

        凌采禾理解，但等待的时间一长，心里不免有些打鼓。那殷组长看上去是个很正派的先进女性，对假教辅十分上心，可这个时代子弟校与教育局的关系她并没有彻底吃透，万一汪春华在教育局里有眼线，那就麻烦了。

        就在凌采禾思考先找教育局而不是先报警是不是一步错棋时，殷白群突然来到她的小卖部上。

        殷白群戴着眼镜，穿一身浅灰色的职业套装，脚上是一双棕色粗低跟皮鞋，短发用黑色钢夹别在耳后，朴实干练，却一看就不是厂里的工人。

        “殷老师，你怎么来了？”凌采禾连忙做了杯奶茶，“天越来越热了，口渴了吧？尝尝我这儿的招牌。”

        店里客人不少，殷白群接过奶茶，道谢后又道：“生意不错。”

        “殷老师，我们进屋说。”凌采禾将生意交给黄巧，领着殷白群到里屋。

        殷白群此时已经喝下一口奶茶，严肃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笑意，“真好喝。”

        凌采禾知道殷白群来这一趟肯定和假教辅有关，问：“殷老师，上回说的事……”

        殷白群皱眉，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愧疚，“你带来的证据已经非常充分，我本来想直接申请行动，但是计划报上去却卡住了。”

        凌采禾：“为什么？”

        “子弟校属于你们发动机厂直管，我们目前只有监督责任，发动机厂又是个大厂，还和北山汽车厂合并了，绕过工厂直接检查学校，会有一些麻烦。”殷白群说：“我们领导也是有这方面的顾虑。”

        这么久没消息，凌采禾已经猜到了相似的原因，但还有一事不解，“可我听说马上就要进行教育改革，子弟校也会纳入教育局直管。”

        殷白群有些惊讶地看着凌采禾，这是内部消息，这小姑娘怎么会知道？

        “做生意讲究消息灵通，我这又是在学校门口做生意，自然听得到些风声。”凌采禾如此解释。

        殷白群点点头，也不计较她从哪里听来的，实话实说：“就是因为教育要改革，我们领导才希望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任何事，平稳交接比什么都好。”

        凌采禾听明白了，“那殷老师，我能做些什么？”她不认为殷白群来这一趟就是为了告诉她教育局不管这事，殷白群肯定没有放弃。

        殷白群说：“假教辅我们是一定要打的，但是这里有个先后问题，我们领导不想第一个冲出来和子弟校对着干。”

        凌采禾略一思索，“你们想让公安先出手？”

        殷白群没想到面前这女孩冰雪聪明至此，“有办法吗？”

        办法当然有，这不就回到凌采禾最初的思路上了？查假教辅教育局是专业的，而查面向未成年销售的成人书画，公安是专业的。

        凌采禾问：“如果我报警引来公安……”

        殷白群给了她一个确定答复：“我们马上行动。”

        送走殷白群，凌采禾考虑具体怎么做。报警很简单，拿着简婉君销售的成人书籍去派出所就行了。警察肯定会去小卖部查，但就算搜到了书，也很难揭示简婉君是如何售卖这些书。

        最好是协助公安抓现场。

        凌采禾想到的最佳人选是凌有，凌有初三，简婉君对于把书卖给凌有这年纪的“大孩子”毫无心理负担。就在凌有买到书的时候，她带着警察去抓现场，不仅能还原简婉君卖书的全过程，凌有还能记一功。

        但遗憾的是，简婉君对凌有相当眼熟，知道凌有是凌家人。

        正琢磨这事时，凌采禾听见凌有的声音，“姐，我兄弟来了，给我俩来几碗海鲜粥！”

        凌采禾赶紧跑出去，只见两个挺拔英俊的少年站在店外，凌有手里拿着一个脏兮兮的篮球，叶忱秋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头发剪短了，皮肤还是和以前一样苍白，在下午的太阳下干净又安静，一双眼睛秋水一样，平静地看向她。

        黄巧笑道：“小同学可以免费喝，凌有，你得给钱。”

        凌采禾让他俩进去坐，没用塑料小碗，而是用海碗盛了两大碗，“你俩怎么现在来了？有自习课吧？”

        虽然上学期她就对叶忱秋动不动翘自习课见怪不怪，但还是不赞同。

        凌有干着粥，“姐，我们来看看你有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凌采禾：“我能有啥事，你们呀，还操心起我来了。”

        凌有踹踹叶忱秋的板凳，装着叶忱秋的语气道：“你姐最近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凌采禾惊讶地看向叶忱秋，这孩子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她情绪有变？这观察力也是没谁了。

        叶忱秋淡淡的，“简婉君欺负你。”

        凌采禾险些笑出声来，他们社会人的世界里，只有竞争和算计，欺负那是小孩子的游戏。但既然两个弟弟问到了，凌采禾也不介意说出来，把和殷白群的计划也一并说了。

        “简单。”叶忱秋道：“我去买书。”

        凌采禾问：“到时会一起去派出所，公安会问你为什么买书，你介意吗？”

        叶忱秋摇头，“我答应过，会为你做三件事。”

        凌采禾本想像揉凌有脑袋那样揉揉叶忱秋的头发，但对上那一双澄净深邃的眼睛，到底忍住了。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凌采禾前往派出所，凌有在简婉君小卖部外盯梢，叶忱秋单肩背着书包，进入小卖部。他小学不是在一小念的，简婉君没见过他，好奇地打量。

        他先是站在最外侧的书摊，随手翻看教辅。片刻，又向里面走去，面无表情。

        简婉君可太熟悉这样的初中生了，暗自笑起来。她这儿是开在小学的小卖部，没有中学教辅，初中生来买书，想买的是什么，她还不知道？

        这男同学以前没见过，肯定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这儿有“好书”，才过来找，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绷出一脸冷相。

        这时候就该简婉君这个老板主动了。“同学，那边都是教辅，你想买什么，给简嬢说，简嬢帮你找。”

        叶忱秋冷眸扫了扫简婉君，嘴唇微动，却未将那个词说出来。

        这看在简婉君眼里，不就是害羞吗？她可见得太多了，有些学生校服拉到下巴上，看着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其实心里坏得很。不坏也不会来买那书吧？

        “是想要好看的书画吧？”简婉君引着叶忱秋往里走，最里靠墙有一个书架，外一层是正规出版的儿童读物，将它们拿出来，就露出里面的成人书籍。

        简婉君热情介绍：“弟娃，这本适合你。”

        塞到叶忱秋手上的是一本杂志，封面是个非常露骨的女郎，翻开更是“内容丰富”。

        叶忱秋神情毫无波动。简婉君一看他这反应，有些诧异，以往来的学生看到这本都激动得发抖，莫不是这位段位更高？没关系，她还有更狠的药！

        简婉君不断找出书画，不久那面书架的儿童读物就全被搬到地上，任叶忱秋选里面的。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口哨，是凌有打的。简婉君全然不觉奇怪，毕竟经常有人打口哨。叶忱秋却在听见后拿起五本，“多少钱？”

        五本都是贵的，简婉君心花怒放，“收你三十吧，下次还要来照顾简嬢生意啊。”

        叶忱秋拿出钱，一手交钱一手拿货。而就在此刻，凌采禾带着公安冲了进来，高声道：“就是这里！她卖成人书籍给学生！”

        简婉君当即傻眼，被控制住时都没反应过来，讶然地望着凌采禾，“你，你们干什么？”

        凌采禾睨视着被按在桌上的简婉君，“到底是谁在祸害祖国的花朵？简婉君，你祸害他们何止一次！”

        公安将店里的成人书画和简婉君一并带去派出所，凌采禾和叶忱秋也一同接受问询。

        凌采禾详细讲述了发现简婉君卖成人书籍、请求叶忱秋帮忙的经过，叶忱秋不用解释什么就被放出。

        简婉君在派出所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怒骂凌采禾是个不要脸的贱人，嚷嚷着汪春华是自己姐夫，要找汪春华来救自己。

        但汪春华此时已是焦头烂额。

        区教育局小学管理组的组长殷白群正带着七八人来到一小，称接到公安通报，在学校内的小卖部查出一百七十二本成人书籍，可能还有其他不适合出现在校园的书籍，她配合公安前来了解情况，除了查小卖部，还要对一小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查。

        汪春华恨透了简婉君。教育局和子弟校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外面那些学校每年都为了迎接教育局的检查殚精竭虑，只有他们子弟校逍遥自在。但简婉君被公安抓了，性质就变了，教育局不是自己来查，是配合公安！

        这么查下去怎么得了？如果让教育局把他纵容亲戚卖成人书籍给小学生的事捅到厂里，他的职位还保不保得住？

        汪春华心一横，他得保自己。

        殷白群带人来到简婉君的小卖部，查到假教辅、劣质教辅、盗版教辅供给三百二十本。即日起小卖部停止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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