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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他是唯她主义者。


  关素舒眨巴眨巴眼睛,  小声道:“我什么时候丢下你了?”

  徐周衍的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对上她茫然的眼神,又轻叹了一口气,  他说:“短信。”

  “噢!”她想起来了,  一打麻醉傻三天,她这七天了怎么还傻着呢。

  关素舒笑了下,“我不是不要你了,  我是怕......怕万一我有了什么意外,以后只留你一个人,多可怜啊。”

  徐周衍轻轻拧了拧她的头发,  又用毛巾擦干,  道:“你也知道,  你要是有个什么意外,  以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他停了一下,道:“以后别说那种话了,我听了会伤心的。”

  关素舒点了点头,  一点头拉扯到了头皮,  “哎”了一声。

  “扯疼了?”

  “没事。”关素舒回过头笑。

  徐周衍用干毛巾包上她的头发,道:“好了,  出来吹头发。”

  关素舒站起来,  徐周衍自觉伸出手,关素舒扶住他的肩膀,  小步小步地往外走。他怕她摔了,  另一只手一直在身前护着。

  关素舒慢慢地挪出卫生间。

  她坐回了轮椅上,徐周衍将吹风插上插座,又将她头发解开,轻轻地揉搓干,  温柔地包了包她耳朵,将她耳朵里的水渍擦干,然后将毛巾放到一旁,打开了吹风。

  这么多天的虚弱,让她以往像倒垂的藤蔓一样的秀发都泛起了枯黄,发尾还有了些分叉。

  徐周衍动作很轻地用风从上往下吹,一缕一缕地吹干。

  薛秋宁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俩人正在窗边吹头发,很难得她在女儿脸上看到了久违的笑脸。

  窗外是天高气爽,宽广无垠的天空。

  男人宽肩窄腰,身形修长,侧身在背光处,留下一片剪影,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动作都是温柔的。                        

                            

  爱,是从一个动作里能看出来的。

  偶尔她侧仰着头和他说话,他便微微低下头去,俯身听她说话。

  修养也体现在举手投足间。

  薛秋宁将打包的早餐放在桌上,还有一袋是纸袋盛着的水果,她道:“小徐也还没吃早餐吧,来和小舒一块吃。”

  徐周衍没推拒,“好,谢谢伯母。”

  “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薛秋宁将早餐布上桌,然后将纸袋里的水果倒进果盘里,将樱桃、红提这些端进洗手间洗干净,又将牛油果、释迦、新奇士橙这些切开摆进果盘里。

  吹了二十来分钟,头发算干了,关素舒道:“好了好了,我们吃早餐去。”

  徐周衍将她推到餐桌边,又收拾了吹风机的线收回柜子里,然后去洗手间洗了一下手。

  薛秋宁和关素舒先吃。

  看到今天的是蔬菜粥,关素舒眉头拧了起来,薛秋宁问:“不喜欢?”

  关素舒道:“我吃水果和鸡蛋。”

  徐周衍走了过来,薛秋宁指了下关素舒旁边的椅子道:“小徐坐这。”

  徐周衍一坐下来,关素舒就把蔬菜粥推到了他面前。

  徐周衍拌了拌有些凝固的粥,问薛秋宁:“伯母,这个是在餐馆订的吗?”

  “对,附近一家中餐厅,味道感觉是没国内的好吃。”

  关素舒戳徐周衍,“你尝尝。”

  徐周衍吃了一口,还没说话,关素舒就已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了,立刻道:“不许说还可以!”

  他笑了下,“感觉放多了味精,偏甜了,味道也没有那么清淡。”

  薛秋宁也点头,“下次让他们再做清淡点。”

  “伯母,素舒吃不惯这边的饮食,不如以后我给她做吧。”徐周衍道。                        

                            

  “你还会做饭?”薛秋宁举着勺子,有些讶异地看着徐周衍。

  关素舒立马翘起了尾巴,“他做饭可厉害了,特别好吃,真的。”

  薛秋宁取笑她,伸手点了点她道:“懒人有懒福。”

  又对女儿道:“你爸可都不会做饭。”

  “我爸可是一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关素舒背着吐槽自己老父亲,毫不留情。

  徐周衍在旁边咳了一下。

  关素舒立刻回头看,发现关靖正从门口进来。

  关靖道:“吃早餐呢。”

  关素舒转回头向徐周衍挑了一下眉,示意:还好没听到。

  徐周衍又一笑,他起身道:“伯父,坐我这吧。”

  关靖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下桌面,早餐还算营养,他道:“没事,你们吃吧。”他拍了拍徐周衍肩膀,将他按下去。

  关素舒吃着鸡蛋,问关靖:“爸,你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赶我走?”

  关素舒自然是摇头,“没有没有,就是你出来这么久,公司的事情谁管呀?”

  “离开我公司就转不下去了,那我还聘那些人做什么?”关靖说完,又对她道:“慢点吃,别狼吞虎咽的。”

  “哪有,我可秀气了。”关素舒不服气,明明她都是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到关靖眼里还成狼吞虎咽了。

  薛秋宁从关靖走进来后就没有说话了,只留一个冷漠的侧脸。

  关靖也没有要和她打招呼的意思,叉着腰站在房间里,仿佛是个来查房的大夫。

  过了会关程煜也来了,薛秋宁让关程煜把吃完的早餐垃圾扔到外面的垃圾桶去,天气热,放房间里垃圾待会就馊了。

  吃过早餐,关素舒看了一会手机又缩回被窝睡个回笼觉。                        

                            

  房间里另外四个人,要么坐餐桌旁,要么坐沙发,各自做各自的事情。

  护士来了都说他们这个房间最热闹,少见有这么一大家人都在陪护的。

  过了会薛秋宁接了个电话,走了出去,关靖看到她出去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安全楼梯间,薛秋宁正在回下属的电话,打完这个电话,她一回头,看见关靖站在她身后,吓一跳,后退一步道:“你走路没声音的啊,吓死人了。”

  关靖不和她计较,直接道:“素舒恢复期,我带她回国。”

  薛秋宁拧眉,“你看她现在的身体状况能回国吗?她要是有什么事,这儿能就近解决,回国,那边能处理?”

  关靖嘲道:“在国外这些年待久了,觉得国外的月亮比国内的圆了吧。”

  “神经病。”薛秋宁不想看他,径直往外走。

  关靖放缓了语气,“这些天辛苦你照顾她,过几天我回国,带她回去照顾方便。”

  “在这我也能照顾她。”薛秋宁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关靖,“我是她妈妈,关靖,不要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会为她着想。”

  “你要是会为她着想,当年就不会把两个孩子抛下一走了之。”关靖哂然。

  不翻旧账还好,一提旧账,薛秋宁怒从心起,“别跟我提这件事!关靖,做错事的人是你,不是我!”

  “我从来没有做过你说的事!”关靖也怒声道。

  薛秋宁讥讽他,“当年说这辈子只爱过那个女人的人是你,我把位置给你腾出来,你尽管去和她破镜重圆,怎么,如今又觉得自己冤枉了?”

  “那么多年了,我那不过是饭局上随口说笑几句,你但凡冲我发一次脾气,就能把误会说开,你呢,大张旗鼓出走,薛秋宁,我们两个的婚姻我们都清楚,你也未必爱我,何来苛责我不忠?”                        

                            

  薛秋宁看他的目光却令他看不懂,有愤怒,又有比愤怒更深刻的东西,目光隐隐透着失望,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然后道:“如今说这些都没有意义,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素舒的事情我不会退步,在她养好身体前,我不会让你把她带回国的。”

  她干脆利落道:“你要走就走,这边我一个人足够了。”

  她阔步拉开门走出楼梯间,却发现关程煜笔直站在门外,她惊了一下,很快又镇静下来,蹙眉问:“你怎么在这?”

  “我出来打个电话,刚刚听到你和我爸说......”关程煜停了一下,试探问:“您刚说那个女人,是谁?”

  薛秋宁可没有替关靖遮掩的善心,她嘲道:“你爸年轻时候爱而不得的初恋,他的老情人。”

  年轻时候?

  可是他们不是二十出头就结了婚吗?

  还有哪个年轻时候?再往前,早恋啊?

  关程煜拉开了门,看向父亲的背影,他迟疑着问:“爸,妈说的是真的吗?当年是你......”

  关靖回身,看着薛秋宁的背影,恼怒说:“是她疑神疑鬼,无中生有,不可理喻!”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关程煜说,他比薛秋宁还快地走了。

  父母之间的事就像是一团乱麻,一团搅和不清的粥。

  那么多年过去了,两个人都坚定是对方的过错导致了这段婚姻的结束。

  要说他们都从上一段婚姻里走出来了,可这么多年,他们又谁都没有再婚;要说他们都还在乎对方,这么多年又都不曾再互相打过一个电话,甚至私下不曾再见一面。

  父辈结婚早,父亲二十三,母亲二十二岁就成了婚,结婚第一年就有了他。                        

                            

  关程煜比妹妹大几岁,懂事得也早,是见过父母关系还算好的那几年的。有一年母亲生日,父亲包下了整个东京迪斯尼,让全公司员工畅玩,母亲说他幼稚,父亲笑着对她说“今天你也做一次小孩”。

  那个时候,他们真是彼此眼里都只有彼此。

  他们连七年之痒都走过去了,却在第十七年离了婚。

  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关程煜叹了口气,往病房走回去。

  妹妹身体逐渐好转,有父母照顾,还有男友陪着,关程煜无用武之地,不久就回去工作了。

  几天后,关靖作为公司董事事务缠身,也还是回去了。

  这儿便留下薛秋宁和徐周衍俩人照顾。

  之后,薛秋宁也有急事,要去另一个州出差,托徐周衍照顾她几天。

  紧接着,徐周衍也有了事。

  国内成烽事务所的案子要开庭了,徐周衍作为证人之一也是要出庭的,他阐述了情况,届时只用视频联络。

  他打电话时关素舒就在旁边,问他:“你不回去吗?”

  “我陪你。”徐周衍捋了捋她的头发。

  关素舒枕在徐周衍腿上,是个很坐没坐相,躺没躺相的姿态。

  她没说话,只是侧头玩着徐周衍衣服下摆的扣子。

  等待酷热的下午过去,吃过晚饭,天黑了,徐周衍推她下楼走一走。

  到了平坦的林荫道,关素舒便要自己起身走。

  徐周衍一只手推着轮椅,另一只手扶着她,两个人在夜幕下缓慢地往前走着,虽是异国他乡,倒也好像和在国内没差了。

  走了百来米的距离,关素舒满头大汗,坐回了轮椅上,拿着小风扇呼呼吹风。                        

                            

  “你热不热?”

  她转身把小风扇对着徐周衍吹。

  “今年是挺热的。”徐周衍说。

  “我觉得是这儿热。”关素舒撇嘴。

  徐周衍看见她脖颈处的薄汗,道:“出了汗,伤口不能焐着,晚上要回去换药。”

  以往每天都是薛秋宁帮她换,今天......

  关素舒坐直身子,连耳根子带脸全红了。

  “今天让护士帮我换吧。”她小声说。

  徐周衍推着她往前走,问:“怕我弄疼你伤口?”

  “不是。”

  她矢口否认。

  她当然知道他的谨慎小心,只是……

  手指攥紧了扶手,她低声道:“我的伤口很丑的。”

  “我身上的你又不是没见过。”徐周衍轻描淡写地说。

  关素舒静了静,忽然道:“我是不是很倒霉,好像总是各种病缠身,把你也弄伤了。”

  徐周衍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说话,关素舒扭头去看他。

  徐周衍凝视着她,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俯身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夜空下,树影婆娑交织,两个孤寂的身影交叠在一起,月夜下像天鹅交颈。

  她松开唇,尝到了他唇上淡淡的蓝莓味,是晚餐时候她投喂给他的。

  他睁开眼睫看她,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鼻尖,他说:“不许再说这种话。”

  她的话何尝不让他想起他自己,他丧父又丧母,在愚昧落后的地方,他才是被视为不祥的,克亲人的人。

  如果这次手术有半分的差池,他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他信仰马克思,不信神佛,可现在在和她有关的事上,他是唯她主义者。

  她一切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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