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煲仔饭

煲仔饭的热气入口，带来了强烈的属于油脂的香气。唇齿每次咀嚼之间都有一种满足感。腊肠微甜，每咬一口都沁出油脂，那油脂又完美地将米粒包裹起来，满口浓香。一口香浓过后再吃上一口油菜，菜叶在口中清脆作响，甜脆清爽地清理去了口中的油腻。

        苏清满足地进食。

        坐在另外一张桌子上的卫铭看了她一眼。

        他亲手做出的煲仔饭，让对面的客人吃得这样津津有味。对在意自己手艺的厨师来讲，真是没有比这更高兴的事了。虽然这并不是他的专业，但这不妨碍他以业余厨师自居。

        卫铭看着她，想起了自己家养的猫。那只小肥猫对食物显示出充足兴趣的时候，便是苏清现在这样的神态。

        苏清吃得这样香，和吃罐头时候的猫猫真是很相似。只是她更加稳重，不紧不慢地把食物一大口又一大口送入口中。

        她明明只是普普通通在吃饭，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悠然自得享受下午茶的感觉。

        卫铭在心中找理由：“也许是因为现在是黄昏，气氛就很闲适。”

        他的视线引起了苏清的注意。苏清往他的方向看过去，就看下卫铭已经放下手机，撑着下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

        像只幼小柴犬，把下巴趴在爪爪上的样子。他的卷曲的头发更是有了加成，看起来像一头蓬松的小狗毛。

        苏清心如止水，在心中客观评价道：很可爱。

        卫铭见苏清发现了自己在看她，说：“你吃得好香。”

        苏清说：“因为很好吃呀。”

        卫铭道：“能有客人这么说，我真开心。自己做出的饭有人吃得这样香，对于做饭的人来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

        苏清也笑笑，商业互吹道：“能吃到好吃的东西，我也很开心。”

        苏清随即露出吃货本性，老老实实告诉他说：“我在很多店里都吃过，但总是没有这家店的好吃。火候恰到好处、食材新鲜、调味不咸不淡刚刚好，吃着很让人舒服。”

        卫铭笑了，露出那两颗小虎牙：“煲仔饭的话，米得用丝苗米或者油粘米，一般不太用圆短粘性强的米。锅里水分基本被吸收之后，会先传来米饭的香气，之后是明显的香肠香，再往后会慢慢夹杂一点焦香。在这时候淋入酱汁，如果能听见滋啦一声，就说明火候刚好。”

        苏清听他教授得认真，自己也在心中记下来：“怪不得这个米长得和一般的米不太一样。”

        又随口问道：“说起来，你做饭这么好吃，是在专业的地方学过吗？”

        卫铭说：“不是哦。我从小看我爸妈做，和他俩学的。”

        苏清开玩笑：“原来如此，你这是承袭祖上手艺了。”

        卫铭看她一双眸子温和友好地看着自己，又说：“不过我只是业余的。就是放假或者没课偶尔来帮帮忙而已。”

        苏清说：“哦你是学生吗？”

        卫铭说：“是啊。在北大，读数学的。”

        苏清险些一个没绷住。

        人坐在云吞店里，突然得知眼前的帅哥小奶狗店员是top2数学系大佬，像是毫无铺垫地被扔来了一个炸雷，然后炸雷发出巨大的声音嘭地炸开一样，苏清被炸到了。

        幸好苏清没在喝那碗绿豆沙，不然少不得要呛到自己。

        “数学系！”

        “对，数学系。”

        苏清无语，说：“大佬。”

        少年并未反驳，轻松随意地哈哈一笑。

        苏清喝了口绿豆沙压压惊。

        卫铭看她又开始进食，低下头看手机的同时，不被察觉地用余光看了一眼苏清，随即收回目光，看着手机。

        仅仅是这样一瞥，卫铭也在感叹：果然是很可爱。

        小巧精致的鼻子，嫣红的嘴唇，长长的睫毛，漂亮的眼睛，举手投足都透露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可爱，让人不自觉地对她抱有好感。

        对话中又出现了一个短暂的沉默，是个结束对话的好时机。

        卫铭不想打扰眼前的苏清吃饭，苏清吃饭和小猫吃罐头一样香，让数次打断她进食的卫铭心中产生了轻微的罪恶感。

        于是卫铭又低下头去看手机，形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苏清搭话，他还是可以回答，苏清如果接着吃饭，也并不会尴尬。

        苏清喝了口绿豆沙，抬起头来，看到卫铭在看手机。

        虽然那个炸雷真的蛮炸的，但是苏清也并不会因此给人打标签，或者展示出超乎寻常的兴趣。在苏清看来，人都吃五谷杂粮，每个人身上的人性都是近似的，并不存在某一个标签，会让她去对谁产生晕轮效应。无论什么样的人，内里本质都是普普通通的人。

        惊讶是惊讶，也只是惊讶短暂一段时间，苏清并没有对眼前的初次见面的陌生小哥有超出惊讶以外的、更多的兴趣。

        比起去关注别人身上的于己无关的超乎寻常的优点，不如专心吃自己眼前的饭，这才是最重要的。

        看到小哥在玩手机，于是苏清低下头去，没有和他再说话。而是又认真地吃起了饭。干饭人，干饭魂。

        苏清没有再向卫铭搭话，让卫铭在遗憾之余感到了一丝意外：苏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喊自己天之骄子，也没有纠缠不久地来提问各种事情。

        虽然如果提问的人是苏清，他会比平时拥有更多的耐心。

        这样不卑不亢的、不大惊小怪的态度，让卫铭对苏清的内在有了初步的、更深一层的好感。

        虽然社会普遍的偏见都觉得北大里都是颜值低的书呆子，但事实上校园里的有温和气质的美丽异性比其他学校只多不少。

        卫铭自己的颜值摆在那，他身边也从不缺美人示好。单单只是外表美丽，气质温和，并不足以让卫铭对苏清抱有超出寻常的好感，无论是从一个异性的视角来看，抑或是从一个平等的人类个体的视角来看。

        现在的卫铭格外欣赏她这样不卑不亢的样子，与苏清的谈话如春风拂面，让人觉得温暖，可她的内里却像松竹，外柔内刚。

        等苏清干饭结束，砂锅里一粒米都没留下。

        苏清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小哥，结账。”

        卫铭看着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碟，对苏清的好感又油然而生。他喜欢珍惜粮食的人。

        他友好地说：“你吃得好干净啊。”

        苏清开玩笑说：“小时候，我姥姥总说，碗底剩饭粒，脸上会长麻子的。”

        他哈哈一笑，算了算帐：“总共二十三。”

        苏清扫码结账，卫铭在这个时间点问道：“加个微信吧？店里有时候会有隐藏菜单，还会有试做新品。新品出来的时候我通知你。”

        卫铭对眼前的女孩很有好感。不光是作为异性来讲的好感，也是对另外一个平等人类个体的好感。

        他想和对方交个朋友。

        但如果男生对女生说“加我微信吧，我们交个朋友”，就显得格外动机不纯，很容易遭到拒绝，他便使了一个小小的迂回。

        卫铭所说的也的确是真的，厨房有时候的确会折腾出新品，他也希望眼前的可爱的朋友能来尝一尝。

        从苏清的角度来看，这也并不是一个会令人感到排斥的理由，她也并没有将卫铭的话语理解为异性的邀约。遇到脾气相合的人便交个朋友，和性别有什么关系呢？

        眼前的卫铭清清爽爽，语气诚恳，他漂亮的眼睛直视着苏清的眼睛，其中一片坦荡与真诚。

        苏清略微考虑了一下，痛快应下：“好啊。”

        “我扫你吧。”

        两个人调出页面加了好友。

        卫铭的头像是一个小众手游里的人物。苏清的头像是一只小熊。

        苏清看到头像，却惊喜地问：“你也玩命运之线吗？”

        卫铭说：“诶你知道这个游戏吗？这个游戏还蛮小众的。”

        苏清说：“我岂止是玩，我168级账号。”

        小小的巧合让两人有一种同好相遇的惊喜。又寒暄了一会，互相约定回去后在游戏里加也好友。

        苏清挥手和卫铭说了拜拜，卫铭也回以挥手：“拜拜，改天再来啊。”

        苏清出门，开开心心地走在路上。

        肚子饱饱，心情好好。

        回小区的路上丁香花开了，散发出馥郁的香气。紫色的四瓣花凑成一团一团的似锦花团。连翘也开了，金黄色的花一枝又一枝，追着赶着似的，开得满满当当。

        小区门口这会儿有老人家出来摆摊了。有自家种的桃子，有大有小地堆积在一块沾满桃毛的黑布上，但看得出很新鲜，桃子红白相间，颜色娇嫩。

        也有卖野菜的，野蒜、荠菜、婆婆丁。分门别类地在黑布上堆成几个堆。

        也有卖蔬菜的，长得弯弯扭扭，但又脆又嫩又甜的黄瓜扭扭。

        春季的晚风轻轻吹拂，过路的行人沐浴在春风中。

        春风是好的，总让人想对酒当歌。

        这些摆摊的人很多都是上了年纪的本小区住户，没有专业的摊贩。新鲜的当季果蔬被笨拙又朴实地摆在一块，看惯了菜场的整齐划一，这样的布置反而叫人看着新奇又亲切。

        苏清问：“阿姨，桃子多少钱一斤？”

        “三块一斤，自家院子里长的。”

        超市里的桃子现在均价六块一斤。因为是自家院子长出来的，才会这么便宜。

        苏清说：“来一斤。”

        阿姨装起四五个桃子，略略一上秤，便递了过来。苏清拎到手里，知道这绝不止一斤。

        苏清说：“好多呀。”

        阿姨笑说：“自家院子里结的，卖不掉也是浪费。半卖半送的，给大家尝尝鲜也好。”

        苏清道过谢，拎着桃子，开心地踏着晚风回家了。

        饭后水果，有着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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