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山疗养院

家里有人跑了，钱小凡看着微微敞开的大门，她非常确定，家里有人跑了。

        前几天还满满当当的沙发上现在只剩下了个枕头，钱小凡坐在沙发上摩挲了半天，险些让隐藏在沙发缝隙里的纸片划破手。

        她把纸片夹出来，上面是歪歪斜斜两行大字：奴隶主钱小凡，你去死吧！

        是她写的。

        更准确应该说，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梳着高马尾，大眼睛高鼻梁，因为父母娇生惯养而养成了娇纵的性格。

        当然，她没有父母，因为她是钱小凡的一个人格，但是由于她过为娇纵且难以控制，钱小凡除了拿她来撒过两次娇之外，再也没有做过什么。

        她最没有资格来说我，钱小凡如此想，我基本上没有让她出来干过活。她应该看看005多辛苦。

        钱小凡十五年前出过一次车祸，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面前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小女孩，她蹲坐在沙发上，看到钱小凡醒来之后，慢慢走进了钱小凡身体里。

        后来钱小凡才知道，这叫人格。彼时钱小凡没有意识到她的用处有多大，等她能够熟练调动使用人格的时候，她已经几乎用不到这个娇纵的小姑娘了。

        她使用时间最长是005，005是个温柔大方且熟通礼仪的女性，她谈吐优雅从容，像是从小生活在富裕之家，每次出现在大众面前的都是005。

        钱小凡拥有九个这样的人格，并且对每个人格拥有绝对的控制权。每次当有需要的人格出现的时候，钱小凡都会调动对应人格出现，直到事情解决后，她才会自己出现。

        钱小凡，二十三岁，新晋影后。很多人都说她是天才，明明从没有学过表演，却能够将不同的角色完美演绎出来。

        天真娇纵的少女，离异单身的母亲，精明能干的高管，无论是什么样的角色，钱小凡都能够把这个角色完成到最好。

        甚至让人忘记她原来的身份。

        只有钱小凡知道，那不是自己，那是她调动出来的人格。凭借着惊人的美貌和演技，钱小凡二十岁那年就已经小有名气，二十三岁更是一举拿下影后。

        直到十几天前，她在片场发现，自己的人格没有出现。她努力了半天，只觉得脑子里面空荡荡的，那种感觉，好像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自己。

        钱小凡很清楚，她的人格出问题了。她找借口回家，推开门，发现沙发上坐满了人。

        钱小凡的九个人格满满当当挤在沙发上，同时转头看向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钱小凡只觉得脚底凉飕飕的，她装作没有看到，提着包往楼上卧室走，想着可能明天所有人格都能回来。

        突然，有人站起来了。那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青年穿着牛仔衣冲着钱小凡吹了声口哨，然后撞开钱小凡，拔足狂奔，消失在消防通道中。

        钱小凡放下手里东西去追，最后却只能看着青年沿着马路狂奔，消失在夜色中。

        然后是005，再然后是003，最后是那个娇纵的小姑娘。所有人格都跑了，只留下钱小凡自己，钱小凡手搭在心脏处，心里空荡荡，没有半分感情。

        她仰躺在沙发上，眼睛看着吊灯，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因为幼年巨大的心里创伤，导致了钱小凡并没有普通人那样充沛的情感，所以她只能寄生于各个人格，但是现在，就连人格也跑掉了。

        剩下的，只是一具空壳。

        “真漂亮。”

        “要是能长在我脸上就好了。”

        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没有上好发条。钱小凡睁开眼睛，看到了个半人高的人偶。

        人偶黝黑玻璃眼珠在灯下映照出光泽，双唇色泽艳丽。钱小凡直勾勾盯着它，想要看看人偶之下有什么。

        “你不怕我？”人偶歪头，脖颈中发出咯吱咯吱声：“你竟然，不知道恐惧。”

        “你身体里的人都跑了。”人偶拿出一张契约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最下面签了九个钱小凡：“他们跟乐园里的神明签订契约，约定谁赢了谁就能得到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钱小凡接过契约匆匆看了眼，总结道：“他们想让我死。”

        “那是当然。”人偶对此表示赞同：“我叫罗希，从乐园中来，我是来拯救你的。”

        “作为主人格，你也有机会参与本次竞争。”

        “我不去。”钱小凡把契约递给罗希：“他们九个签的东西跟我没有关系，如果他们都死在那个什么乐园里，那么这具身体的支配权还是属于我。”

        罗希笑了，艳红双唇咧到耳朵根：“你真天真。乐园之所以是乐园，是因为它有属于自己的规矩，如果他们全部失败，这具身体也会变成乐园的所属物。”

        “简而言之，就是变成我这样。”

        玻璃眼珠在灯光下熠熠生辉，血盆大口一张一合。钱小凡在这个东西眼中看不出任何活着的迹象，可是偏偏它站在这里跟自己说话。

        “明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会有通往乐园的车停在楼下。如果你决定参加这场游戏，那就提前到达约定地点等待，如果你决定不参加，那么一年后你要么被其他人格取代，要么因为意外去世。”

        罗希从裙子口袋里掏出张车票递给钱小凡，她动作卡顿的厉害。车票刚刚递到钱小凡手中，罗希眼中光亮彻底消失，静静站在客厅。

        ……

        昨晚的一切好像是场梦，但是站在客厅的罗希跟放在口袋里的车票又在时时刻刻提醒着钱小凡那不是梦。

        自己的九个人格全跑了。

        钱小凡想到这里就有些生气，她推掉所有工作在卧室里躺了一天，直到手机铃声响起。

        晚上十一点二十，钱小凡看向窗外楼下那个公交站台，公交站台上没有人，只有路灯亮着。

        神经病才会在这个时候出去坐车，钱小凡想着又爬起来往背包里收拾东西，也许自己就是那个神经病。

        到达公交车站的时候刚好是五十六分半，钱小凡往西边看得时候并没有看到有车来。

        公交站牌上粘贴了张寻人启事，女人瞪着鱼眼死死盯着钱小凡。

        这好像是这个月第三起失踪案了。这个女人失踪之前整天神神叨叨，失踪后好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她是消失了。

        钱小凡刚准备把手机塞回口袋里回家睡觉，就听到了阵欢快而又诡异的音乐。

        那是一辆公交车，钱小凡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车。它就像是自己幼年时期玩的玩具，外表涂满了红绿黄色图案，车上还绕了一圈彩色霓虹灯，它突然出现，带着欢快而又诡异的音乐停在钱小凡面前。

        车门打开，车上蹦下来个一米左右的人偶，人偶穿着厚呢绒大衣，头发焦黄枯燥，她对着钱小凡深伸出手，嗓门尖尖细细：“车票。”

        钱小凡鬼使神差掏出那张白色车票递给人偶，人偶看完之后似乎是很高兴。它对着钱小凡点点头，邀请钱小凡上车。

        霓虹灯再次亮起，钱小凡借着花哨的灯光才发现车上并不是只有自己。粗略数数，这辆车上有十二个乘客，而自己刚刚好是第十三个。

        原本属于司机的座位上空无一人，方向盘缓缓摆动，向着未知方向去。

        钱小凡扶着身边座椅往后走，终于在最后一排找到了空座。靠窗一侧坐着个人，他穿了件黑色连帽衫，帽子套在头上遮住大半张脸，看不出是个什么样子，只能凭借身高看出是个男人。

        帽子套在头上，应该是个年轻的男人。

        钱小凡还想仔细看时，却被人偶声音打断。人偶跳到座椅上，手里举着铃铛晃来晃去：“车辆已经离开故乡，下一站乐园，你们将会在哪里实现你们所有的愿望，当然，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乐园信使已经将车票送到你们手中，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车内一片寂静，很久都没有人发出声音。人偶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看着这些人，等待着他们的提问。

        一定会有人提问，一定会有事情发生。因为从上车那分钟，游戏已经开始。

        “什么狗屁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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