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青山疗养院

钱小凡醒过来时是在清晨，她缓缓转头，看到了一束新鲜的百合花。肖时正在花瓶前面仔细料理百合花，他带着口罩，将百合里面的花粉一颗颗摘下来放到塑料袋里包好，然后扔进垃圾桶。

        “你在干什么？”钱小凡张嘴，声音嘶哑到听不出原本的声音。

        “摘花粉，有些人会对花粉过敏，我怕你也是这样，所以摘掉了它。”肖时摘完最后一颗花粉，坐在钱小凡身边：“你今天看起来很疲惫，可是昨天晚上并没有新的恐怖游戏发生。”

        “有，只是你没有进去。”钱小凡捂着自己脑袋不想说话：“他们都死了，现在这个地方就只剩下你跟我了。”

        肖时紧张地问：“那我们今天是不是就可以走了？那我们现在就可以走了吧，咱们现在就走。”

        钱小凡掀开被子赤脚下地，她往四楼方向跑。肖时跟在她后面，一路上引来不少护士的询问，但是都让肖时劝说下去了。

        画上的门开了，但画还是画。晚上门就会打开，他们两个，不，自己就能从这扇门出去。

        钱小凡看向肖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你跟我都能出去。”

        那本摘长册子封皮变为纯黑色，里面多了两张人物剪影。钱小凡数了数，里面刚刚好是九张纸，对应着自己九个人格，那两张人物剪影，是昨天晚上自己收回的两个人格。

        半夜十二点，肖时唤醒还在沉睡的钱小凡。这次精神疗养院还没有出现什么异常，走廊空空荡荡，所有人都规规矩矩留在病房里面休息。

        钱小凡把自己手腕重新包扎捆好，对着肖时说：“走吧。”

        “等晚上大门打开时，你跟我，一定能够出去。”

        四楼那幅画已经不是画了，它变高变大成了一扇真正的门。黑色大门虚掩，只要轻轻触碰就能打开。

        肖时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女士优先，你先走。”

        外面就会活下去的机会，钱小凡正要出门，却又转身抱住了肖时。她垫脚在肖时耳边说：“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

        “怎么会，我们一定还会……”

        声音戛然而止，肖时反手摸了摸插在自己后背的水果刀。他满眼不可置信看着钱小凡：“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肖时靠墙倒下，匕首又往前面扎了一寸。他指着钱小凡：“我们明明要出去了，为什么，为什么？”

        “游戏已经结束，你再演下去也没有意义。”钱小凡看向肖时时眼中没有半点感情：“收起你那副嘴脸，我不会怜悯你，反而只会感到你恶心。”

        “这场游戏里其实只有四个参加者，张律师，我的朋友，我还有你。”

        “你刚开始进来的时候应该也不知道，但是在第二天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所以第一天晚上你杀了赌徒跟许抑，但是第二天晚上没有动手，因为你知道，你动手没有了任何意义，你只需要专心对付我们三个就可以了。”

        “但是我从上车后就感觉不对劲。乐园造出来的世界很真实，但就算是再真实它也是模仿人间造出来的，它所依据的，正是我前些年所经历的事情。”

        “就比如说那个酒鬼，所代表的就是我的亲生父亲。”

        看到酒鬼在车上发疯的瞬间，钱小凡就觉得那个酒鬼像极了自己父亲。在自己已经模糊了的记忆里面，亲生父亲总是会这样醉醺醺回来，然后对自己跟母亲拳打脚踢。这个时候钱小凡再观察车上的其他人，就已经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钱小凡指了指自己脑袋：“而那个带着纹身的少女还有那个满口脏话又自负的少年，是我的亲生弟妹，当年我父母丢弃我，就是为了能够再生下他们。很不幸，他们并没有什么出息，而我只在他们敲诈我时见过他们一次。”

        “他们在我记忆里，分裂出一个又一个的形象，但是他们又不存在，所以真正参加游戏的只有我和我亲爱的人格。”

        “但是我的两个人格现在都已经回收了，所以先生，这里只剩下你跟我了。”

        “我不是我，我是第十二个我，肖医生，你又是我哪个人格呢？”

        钱小凡低头看着肖时，眼中并没有胜利的喜悦，依旧是沉着冷漠。肖时吐出口血，在游戏里面失败会给他身体造成重创，他冲着钱小凡龇牙咧嘴：“你说的不错，以后别让我再碰见你。”

        “是吗？可是我还是好奇你有什么愿望，值得你来做这样的事情。”钱小凡伸出手，想要替肖时擦去唇边血迹：“你是在为那个乐园卖命吧，你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参加游戏。”

        肖时一巴掌拍开钱小凡：“我为什么来关你屁事，先管好你自己那点子事吧。”

        “说的也对。”钱小凡收手：“肖时先生，我应该走了，我想我们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钱小凡推开门，头也不回往虚空走去。肖时闭上眼睛：“本次游戏失败，请求传送回乐园，进行游戏惩罚结算。”

        钱小凡睁开眼睛，入眼是斑驳墙皮跟绿色墙裙。她面前站着个高个女医生，女医生皱眉看着她：“你是谁？”

        钱小凡如实回答：“钱小凡。”

        女医生点点头：“你状态不错，明天就可以通知你父母来接你了。”

        说完医生合起病历本就要离开。

        “医生，你搞错了，我没有父母。”钱小凡坐在床上，阳光铺满了半床：“我是孤儿，我养父母因为意外事故死亡，家里只剩下我一个。”

        医生转过头来满脸笑容：“钱小凡，恭喜你，你明天可以出院了。”

        医生手里病历本上写着：钱小凡，女，二十三岁，精神分裂症。

        她曾经说，自己有十二个人格。

        她年幼时被人抛弃，主人格却一直认为有父母。她明明是病人，却有时候会扮演医生。

        钱小凡坐在公共区域椅子上，享受着这个世界最后的阳光。没有了肖时和夜晚恐怖游戏，钱小凡异常放松。

        一只球打在了钱小凡手臂上，钱小凡睁开眼睛，看着面前那个小男孩。小男孩粉雕玉琢，天真无邪对钱小凡说：“被打到就要淘汰哦。”

        钱小凡弯腰捡起球扔给他，她突然看到了藏在垃圾角落里面那只木偶娃娃。

        离开的时候是在清晨，钱小凡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箱。她带着所剩无几的家当往医院门前走去。

        太阳还没有出来，大门前是薄雾。钱小凡走了好久，才看到一个车站，车站上停着辆公交车，钱小凡手里所有行李变成一张车票。

        钱小凡想要再回头看看精神病院，却发现精神病院已经隐藏在浓雾里。她踏上车，看到接他们来的人偶正在修指甲。

        人偶听到有人上来懒洋洋说：“怎么解决的这么慢，我都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等等，钱小凡的皮给我拿来了……怎么是你？”

        “他失败了。”钱小凡递上门票：“来的是我也就不奇怪了吧。”

        “不应该啊。”人偶反复查看钱小凡手里的票：“肖时游戏胜率很高，有些老玩家都会输给他，凭什么你会赢？”

        “不凭什么，凭我是钱小凡。”钱小凡走到第一排座椅上：“好了，你废话说够可以开始了。”

        人偶很生气，它再担心肖时会受到什么惩罚，毕竟肖时是乐园老人了，经常会时不时的给自己些好处，如果他出了事情，对谁来说都不好。

        但是对于神明定下的游戏机制它又无可奈何，它只能从兜里掏出张纸来干巴巴的念：“钱小凡，女，23岁，演员。”

        “23年前出生于a市小县城的乡村里，家中十分困难，后来九岁时父亲带其到b市想要将其卖掉，逃跑过程中发生车祸。”

        人偶满怀恶意看着钱小凡：“这里面写的很有意思，你明明没有因为车祸失忆，但为什么醒来后一直装作失忆？”

        过往所有呈现在钱小凡面前，如果换了别人，这比扒了衣服还要羞耻，但是对于钱小凡来说，她已经忘记了羞耻这两个字怎么写。

        “因为我的养母。”钱小凡抬手摸了摸额角上面的疤痕：“我的养母十分善良，如果我说我没有失忆，那我一定会被他们送回家，但是我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养母会收留我。她真的很善良，从她为我打电话叫救护车的那瞬间，我就想成为她的女儿。”

        钱小凡眼中难得温柔，她想起了她的母亲。那个永远都温温柔柔的女人，她给了她温暖的家和关怀，虽然说她们相处了不到九年的时间，但那是钱小凡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神明没有给钱小凡选择亲生父母的机会，却怜悯她让她遇见了自己的母亲和父亲。

        “好吧，那咱们继续。”人偶继续往下面读：“后来你发现，你的身体内陆陆续续出现不同的人格，最后发展到十个，你从与他们争吵到能够支配他们，花了多少时间？”

        “你也看到了，我至今没有完全支配他们。”

        “十七岁那年，你的养父母因为意外去世，全部遗产及赔偿金都归入你的名下。”

        “二十二岁那年，你遇到了来b市打工的弟弟妹妹，他们认出你是他们姐姐之后开始骚扰你并且问你索要钱财，威胁你如果不给就把你的身世透漏出去，你忍无可忍之下跟他们发生冲突。”

        “在这场冲突中，你打断了弟弟几根肋骨，打断妹妹的鼻梁，但是同时你的右手手腕被伤，上面留下了道很大的疤痕，这就是为什么你今年无论出席什么场合都会佩戴手腕饰品的原因。”

        人偶合上书：“真是个可怕的女人，如此一来，你的前半生已经被宣读完毕。钱小凡，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钱小凡摇摇头：“没有了。”

        “那就在这里签上字，我会带你去乐园成为正式的一员。”人偶看向钱小凡的手：“为了公平，你的情绪能够在，至于你的愿望—等你收集其所有人格的时候就可以离开乐园过上正常生活。”

        那张纸上是钱小凡的一生，下面是十个钱小凡与乐园的契约。

        钱小凡在纸上签好自己的名字，签好之后，她看着窗外偶尔出现的树，眼中无悲无喜，不知道究竟在想什么。

        【第一场游戏结束，系统开始清算奖励。】

        【97311号钱小凡，初级评定a+，初级奖励结算……】

        【恭喜额外获得道具，神明的诅咒。】

        【你会在前一天梦见副本中发生的危险，并且会在醒来后第二天忘记。】

        【道具已放入游戏背包，请记得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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