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少暮辞掉了工作，找崔有宽联系贝贝学校的校长，协商一中医务室特聘专家事宜。一周后，他坐在了市一中校诊室的办公桌上工作。

        当年钟有福坚决反对少暮学美术，逼着他去读医。后来他就在镇卫生院当医生。所以现在也算是重拾老本行。

        少暮翻开学生就诊记录逐条查询，很快就查到了念寻的信息，最近一次就诊时开过一盒过敏药。

        不吃鱼那就……

        可他马上又暗骂自己，这么做又算什么呢？

        少暮放下手中的记录册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校园，听着教室里的上课声，又一个问题跳了出来:

        那要不然，你又为什么来这里

        “爸，你怎么在这儿？”

        少暮从蛋糕店出来时贝贝正好骑车过来。

        “贝贝，”少暮把两包甜点递给儿子，“这是花样甜思新出的甜品，听说很不错，你尝尝。你的是水蜜桃味和菠萝味的。这包草莓味的拿去送给念寻吧。”

        “谢谢老爸！”

        贝贝对少暮支持他的女神很是感动。当父亲的就是不一样，不像他妈整天防他早恋。他倒是想啊，可人家念寻看不上他啊。他爸就不会，到底是男人，想法和格局都不一样。

        “那我明天就去送给她，”贝贝把蛋糕盒放进自行车篮里，“你叫我就为这事？”

        “咱俩回家说说话。”少暮说。

        “啊？”贝贝瞪大眼睛，“我没听错吧？你不是最讨厌身边有人干扰吗？现在不烦我了？”

        贝贝说的是实话。少暮平时很少叫他上家里来。有时周末贝贝想过来陪陪他每次都会被拒绝。这次是他主动叫贝贝过来的，竟然说只是为了说说话。但父子俩坐下没聊多久，少暮就催贝贝早点回去学习。

        少暮的办公桌上压着一张课程表。念寻班级每周的体育课都被他圈了出来。每到这时他都会去操场上看学生们运动。

        少暮发现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的念寻最近和一个男生走得很近。这个男生竟然有办法把她逗得很开心。她笑起来的样子令人感觉像回到了童年。

        这天下午第三节课，少暮在操场外围的草坪上散步。放眼望去，一群群活力四射的青春少年在绿茵场上活蹦乱跳，他有种恍如隔世的苍老感。

        体育老师让大家做完集体活动后便分散自由活动了。男生们都去打篮球了，女生则三五成群在一起说话。难怪大家最羡慕的就是体育老师的放羊式课堂。不用抓成绩，也不必纳入考核。只要不出安全问题，随便学生怎么玩。

        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儿子正玩得开心。但那些女生中却没有念寻。又看了两圈，他的视线很快找到了角落里的念寻，便绕到她身后不远处的植物园赏花观景。

        “哈哈哈！”

        念寻满脸灿烂对着那个男生笑，少见地闲适放松。她和他在玩石头剪刀布，嘴里还吃着零食，正是花样甜思的甜品。

        “石头剪刀——布!”

        念寻出了剪刀，男生出了石头。

        “哎呀！我输了!”

        念寻直拍大腿，激动地脸蛋红扑扑的。

        “我输了我认罚，那我给你唱首歌吧。”

        念寻幽幽地哼起歌。竟然是那首纯子唱给阿原的歌！那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歌，念寻怎么可能会唱？少暮远远地听着，莫名地嫉妒她身边的男孩。

        此刻念寻的眼神都笼罩在男孩身上，男孩却有点懵。他不可能听过这种歌。

        “你不是阿原”念寻的声音里充满了疑问。

        “嗯？什么？”可怜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纯子！”

        少暮失声叫了起来。等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时已经来不及了。念寻和男生都被他的喊声打断，回头朝后面看。

        “咦？”念寻看到少暮后站起身走过来。

        少暮全身的血直往脑袋冲。

        “钟叔叔你怎么在这里？向南，这是钟家贝的爸爸。”

        念寻给男生做着介绍，眼睛透明地一尘不染。

        “叔叔好！”男生很有礼貌地向他打招呼。

        少暮简单地解释了他出现在学校里的原因。

        “是吗？真的？那太好了!钟叔叔你真牛，还是个大医生啊！”念寻既惊讶又开心。

        “那以后贝贝见你可就方便多了。我们不舒服了还可以去找你看病。是吧？向南”

        少暮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胡乱应了几句后就匆匆逃离了他们。那个叫向南的男生长得不俗，气质也不错，可自己为什么会讨厌他呢？

        第二天下午念寻就出现在了学校的诊室里。

        “钟叔叔！你快帮我看看这儿，突然起了一片红还很痒。”

        念寻说着把脸凑过去给少暮看。果然她的脸颊耳边一直到脖子都出现了泛红。竟然吃这么多！少暮有些不忍。

        他仔细看过之后说：“念寻，你这个要费些时间的。我给你配置一种特殊的药膏涂抹，通过按摩穴位疗法应该可以治好。我以前有个同事比你还严重，在我这里按摩穴位再辅助药膏涂抹，二个月就好了。你比他轻，应该没问题的。”

        “不用去医院吗？”念寻的眼睛很像纯子。

        “去医院没用。我那个同事在医院里花了好几千，什么检查都做遍了，看了大半年还是没治好，这才找我来试试看的。”

        这点少暮没有撒谎。

        “那我和我妈说一声不去医院了。我最讨厌去医院了。上回也是过敏，来回跑医院烦死我了都，还耽误学习。”

        “你可以先试一试看看，不行再去医院。”

        少暮的建议很客观，符合一般医生的作风。

        “那就先试试看吧。按摩穴位疗法要怎么做呢？”

        “你每天晚上来诊室，按摩加涂抹药膏每次十几分钟左右时间。晚上睡前皮肤吸收快，这样效果会更好一点。”

        “那没问题啊！那就不用又排队又挂号的了。那我每天晚上夜自修下课后过来可以吗？叔叔你都在诊室吗？”

        “我都在。”

        “每天晚上都在？你不休息吗？”

        念寻的表情似乎无法理解每天晚上都在这个事实。

        “我都在的，你过来就是。”

        “那谢谢叔叔，麻烦您了！”

        “不谢！你是不是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啊？”

        “应该没有。我只对鱼过敏。可是我根本没有吃鱼啊！”

        又是那样的表情，很像十万个为什么。那是只有幼儿园孩子才会有的表情，可出现在她脸上你会发现竟是超级契合。以前只听贝贝说念寻很孤傲不爱笑，谁知竟如此单纯。

        “那有吃过别的什么平时不常吃的东西吗？”

        “平时不常吃的好像也没有呀！就是昨天贝贝给我拿来一包甜点我吃了一些，特别好吃。”念寻说着咧嘴笑了，让人感觉到真不是一般的好吃。

        “那你就别吃了。”

        “哦！不过我都快吃完了呢！”

        “赶紧扔了！”少暮说得有点急。

        “啊？扔了”念寻瞪大眼睛，“难道是吃了它才过敏的？”

        “不好说。”少暮含糊道。

        “那念寻你就晚上下课后过来。你目前还不是太严重，我暂时就不给你开药了，内服药吃多了不好。但是你这发展下去会加重扩散。一会儿我去给你专门调制一下针对你的药膏。”

        “嗯，好。谢谢叔叔!那我先去上课去了!”

        少暮在原来肤灵霜的基础上又添了两种成分进去。配置的药量大约够用一个月时间。他不敢把疗程拉得太长，遭人怀疑。

        夜自习结束的铃声终于响了。学生陆陆续续进到诊室来看病。有发烧咳嗽的，有摔伤磕破的。少暮耐心询问病症，查看病状，再确定给药。他明显感到自己今天对前来看诊的学生耐心不够。每一个闪进来的身影都会令他莫名地心里一紧。几波学生进出后诊室渐渐趋于宁静，念寻还没有来。

        少暮手里的肤灵霜打开又盖上，盖上又打开。她会来吗？她会来吧？她是忘了吗？她是还在学习吗？还是……

        “钟叔叔！”念寻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

        少暮心里瞬间安定了，他微笑着站起来，“来了？”

        少暮领着念寻来到里间的诊疗床。他早已将这里收拾得很干净了。

        “你躺上去吧。”少暮说。

        他捕捉到了念寻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讶。他自己也觉得让人躺在诊疗床上确实没有太大必要，但他就是想这么做。

        “半躺就行，这样方便我操作，这是少暮的解释。

        “好的。”念寻应道。

        她放下书包，弯腰脱掉鞋子，然后躺上了床。扑闪着大眼睛看着少暮，脸上充满了新鲜与好奇。少暮故作镇定为她做基础准备。

        这是他第一次与长大后的念寻如此近距离接触。15岁的少女就在眼前，纯洁得像一张白纸，既熟悉又陌生。她脸上的红点有的连成一片，有的散落分布。少暮小心翼翼地在她脸上涂抹，指尖触到了她细腻的皮肤。念寻闭着眼睛不做声，配合着少暮一会儿转脸一会儿抬脖子。他想把与她的指尖接触改为全掌抚摸，但他立即忍住了。凝神屏息开始专注地点按面部穴位。

        时隔二十多年后的触摸没有少暮想象中的心跳紧张，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安详。安静的诊室里，雪亮的灯光下，少暮把治疗步骤重复了好几遍。几分钟就可以完事的上药按摩，他整整捣鼓了10分钟都不止。

        “好了。”他轻声说。

        再不愿意让她走也总得有个结束，不然连下一次的机会都没有。

        念寻从床上起身时他顺手从后背托了她一把。好瘦!他心里说。

        “这么快啊？”念寻边穿鞋边说，“感觉凉丝丝的很舒服呢!”

        “这两天饮食忌辛辣，不要碰水，不能化妆。”少暮交代道。

        “我从来不化妆的！”念寻急忙替自己澄清，少暮不禁失笑。

        “那你明天这个时候再过来找我。”

        “好！”念寻背起书包往外走，突然又转身回头说，“叔叔？”

        “嗯？”

        “要不你把药膏给我，我自己抹吧？这样就不用天天来麻烦你。”念寻看着少暮说。

        不行不行不行！少暮在心里呐喊。但是他对念寻这样说:

        “也是可以的，只不过效果不太好。因为你们不懂面部穴位，点按动作没有那么精准，恢复起来会比较慢。”

        医生最擅长的就是欺骗病人。少暮发现自己现在谎话张嘴就来。

        “这样啊，那就要麻烦叔叔了。叔叔再见！”念寻说完走了。

        叔叔！叔叔！叫得倒挺顺口！少暮心烦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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