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崔有宽几次打来电话让少暮去北京陪他一起谈一个合作项目。他在北京有一家传媒文化公司经营得很不错。这次的合作，有些细节他不太吃得准，让少暮一定去帮忙给参考一下，因为他以前干的就是这行。

        崔有宽是少暮朋友列表中唯一一个能够随时打扰的人。他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只要是少暮的事，他脑子都不过就会帮他。既不问对错，也不分轻重。自己帮不上，找朋友托关系也会帮他到底。事后从不邀功，要么轻描淡写，要么只字不提，绝不张扬。相比少暮的谨慎，他做事喜欢只问出路不留退路。少暮自问没有他那样的胆魄。不得不承认崔有宽比他活得更浓烈更明亮。无论说话做事都能让你热到心底。

        有一次少暮急需用钱。当时他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崔有宽开口借二十万，压根没指望短时间内能化解困境。想不到崔有宽二话没说一口答应。半小时后他出现在他家小区楼下，亲自把钱送到家里来了。

        后来少暮问他:“为什么不问我干什么用”

        他说:“如果你愿意，不用我问，你自己会告诉我。你不说，就是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

        “不怕我不还吗？”

        “借你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没逼我。还或不还，后果我自负。”

        “为什么不问我借多久？”

        “既然给你了，就没想你马上还，多久都行。哎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想那么多就做不成事。要做事就不能想太多。为你我可以肝脑涂地，谁让你是钟少暮啊！”

        就这样，这对好友一处就是几十年。

        少暮一直也想为他肝脑涂地一次，可他并没有这样的机会。崔有宽很少有事求他。

        这次他也是真需要少暮替他把把关，不然也不会开这个口。

        少暮好想脑门一热马上飞北京，心里又放不下念寻。这来回一趟加办事，紧赶慢赶至少得要三天时间。

        少暮打电话给念寻说了下情况，念寻让他放心去，说自己这边没啥大事。少暮再三让她有事就给自己打电话。这才订了次日飞北京的机票。

        谁想北京的合作方因故比原定时间晚了两天才抵京。等少暮陪着崔有宽谈妥合作事项，签好合同，返回丽城时，已是一周后。

        少暮直接从机场就去了医院，却发现里面已经换了病人。前台答复说匡雅兰几天前就出院了。少暮马上给念寻手机打电话。

        “嘀……嘀……嘀……”

        手机响了有一会儿才接通。

        “喂？”念寻的声音。

        “念寻，我回丽城了。出院了怎么没有告诉我？你现在在哪？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我……我们在外婆家。妈妈已经没事了。外婆非要妈妈回家养着，说这样大家照顾起来方便。”

        “哦……这样啊，也好。那……过年也在外婆家吗？”

        “……对，是的。我们在外婆家和舅舅一起过年。”

        少暮之前去医院时一次都没有遇见过匡雅兰的家人。他正疑惑为什么两家长辈都没有露脸，现在看来应该只是巧合。

        挂完电话后少暮直接去了画室。这几天因为去北京，给孩子们放了个小假。事情办完后他通知家长让孩子们回来上课。这天下午他有一节素描课要讲。

        齐威请了律师起诉秦伟杀人罪。但秦伟的杯中酒被测出也含有毒液，警方认为故意杀人罪证据不足。秦伟则坚持承认作案事实，拒绝为自己辩护。

        一个月后，秦伟杀人案在丽城中级人民法院开庭，秦伟被判无期徒刑。

        旁听席上一直紧闭双眼的匡雅兰听到宣布后刷地睁开了眼，热泪狂流，身体止不住颤抖。她是抱着最坏的打算来的，至此总算松了一口气，竟然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来。只要人活着，比什么都强。她告诉自己。

        匡雅兰马上就振作了起来。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暗暗后悔自己的冲动。她若走了，这个家，还有念寻，还有他，怎么办？他们习惯了依赖她，她也习惯了保护家。上天是有多眷顾她，竟然给了她后悔药让她重回世间。

        现在她最愧对的就是女儿。自己弄出这么大动静，先不说吓着了孩子，还让她一个人担惊受怕扛着一切。当初执意抱她回家，就是要给她温暖的呵护，要陪伴她一辈子的。结果倒好，让她摊上这样的一对父母，撇下责任一走了之，将残局生生丢给一个孩子去独撑。正该是在父母面前撒娇的年龄，却过早领略了生活的苦涩。

        匡雅兰越想越自责，越想越心疼。偏偏这丫头却一字不提，在她面前就像没事人一样，只管一心一意照顾她，把一切都放在了心里。这段时间，自家兄弟没指望上，倒是这么一个没有血缘的孩子，给了她莫大的力量和信心。

        匡雅兰发现念寻骨子里有着和自己极像的韧劲，行事做派并没有娇滴滴的公主作风，猝不及防时也会迎头招架，不至于乱了阵脚。看来日后也是能吃得了苦，受得了累的。苦难前忍得住委屈，扛得起责任。以前只知道她很乖，不曾想竟还有这么刚硬的一面。

        匡雅兰欣喜之余又有些隐隐担忧。女孩子有如此独立坚强的心性固然是好，只怕长大后谈情说爱，结婚过日子很难讨男人欢心。男人都喜欢我见犹怜，可以激发保护欲的小女生。念寻显然不是这种类型。

        念寻依旧还把匡雅兰当病人看待，像个小医生一样对她管得很凶。几点吃药几点康复训练，她把时间记得比闹钟还准。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都把得死死的，半点不由人，绝不允许求情。匡雅兰如果康复有进步，她就会奖励她一个小零食。

        “妈妈，我知道这有点难。但是你想想，如果我们坚持训练下去，你马上就可以恢复正常，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对吧？你在公司不是这样要求你的员工的吗小时候你不是这么教育我的吗？加油！你把这组训练做完，我就去给你熬鸡汤喝，听话好不好”

        “哇哦!妈妈!你超棒超棒!今天表现太优秀了!这样不出一个礼拜，你就能出门自由活动了!妈妈你真乖，爱死你啦!要奖励你一个娃娃!把我最喜欢的娃娃奖给你。”

        ……

        念寻的样子让匡雅兰想到了自己父亲。小时候父亲也是像这样对她的。每当这时匡雅兰都会瞬间鼻酸。

        转而又想到了秦伟。秦伟从来都没有让她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自己在秦伟眼里只是他的老婆和老妈。谁能想到一辈子在丈夫身上没有找到的感觉，竟从女儿身上得到了满足。

        念寻不仅管她，还可劲儿黏她，时不时的跑来撒个娇。以前她眼里只有爸爸，她这个妈妈可是完全被忽略的。

        匡雅兰再一次深感上帝待她不薄，赐她这么珍贵的一个女儿。只是她从不提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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