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叽叽叽……吱吱吱……叽叽叽……

        谁会想到杂货间竟然还住了一群老鼠!

        这杂货间的楼板顶是用塑料彩条布隔的，中间有空隙。老鼠们就在念寻头顶上窜来跳去。彩条布被它们踩得越来越塌，松松地耷拉在那儿。不过它们的窝应该还是安在货架上的某个角落里，不会安在空空的彩条布上。

        夜晚正是老鼠最兴奋的时候。它们在这块大场地上练兵追逐。脚爪踩踏在塑条上，时而万马奔腾，时而独步摇曳。念寻只得捂住耳，蒙上被头，咬牙切齿忍住，强迫自己接受与鼠同寝。实在忍无可忍时就拍拍桌子跺跺脚，头顶上便哔哩啪啦疯狂乱窜，操兵大军一哄而散。这得有多少只老鼠啊！念寻毛骨悚然。可过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来了，从细碎胆怯的试探再到渐渐猖獗。

        就这样，念寻一晚上都在和老鼠们合作人鼠对战，轮流出手。老鼠们倒也配合默契，乐此不疲。你动它就停，你停它就动。

        刚开始时念寻一个人睡在杂货间里害怕极了，那里面静得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当时她想，哪怕有一点点另一个生物存在的声音也好啊，至少证明自己不是唯一仅有的。谁知道与她同居的竟是鼠群!

        念寻从小就怕老鼠，现在却与它们近在咫尺，连呼吸都能听到。于是，每天晚上的睡觉成了她最大的心理障碍，一到天黑心里就直发毛。它们也许会在她睡着时跳到她床上，蹭到她脸上，钻进她被窝。一想到这些，她全身就起了鸡皮疙瘩，胃里开始反胃作呕。可她实在没胆去捣老鼠窝，也就只能忍着它们肆意妄为狂奏交响曲。

        吱吱吱……

        又来了!

        念寻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可看到头顶晃动的彩条布时，勇气已经泄了一半，又想重新躺回去蒙头装睡。

        最后，她忍住了这个念头，下床把货架上所有的东西统统都挪了个地。米，面，油，酒，碗，盆，东西又多又杂又重，却并没有见到老鼠的踪影。

        鼠声早已消失，像是躲在角落里偷觑。

        正当她掀走最后一箱油时，只听叽叽叽，嗖嗖嗖，一群老鼠从后面直冲过来，从她脚背脚脖窜过，慌不择路，沿墙角逃出了杂货间。来势之猛险些将她撞倒。念寻毫无防备，吓得一声尖叫，腿一软跪到了地上。一双光脚丫被老鼠们的细脚软软踩过后，一股电流倏的一下散开到全身四肢，痒痒的一直蔓延到心脏，甩也甩不掉。

        看着被自己翻了个底朝天的小屋，恐惧之余是无尽的庆幸。待她重新再把货物一一堆回原处时已是半夜时分。

        这次成功驱逐鼠寇，念寻的经验是:不怕敌人凶猛如虎狼，必须硬着头皮强上阵。

        念寻耳根清净还不到一周，晚上再次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与上次成群结队老鼠操兵不一样，这次好像只有一只。但那是一只与众不同的老鼠。它的声音沉稳不躁，更诡异的是它每晚会在同一个时间点准时发出声音。

        呲……呲……呲……

        那是牙齿撕咬纸片的声音，近在枕边耳畔。一声，又一声，不慌不忙，有节有奏，在这方寸之地的杂货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听得你头皮发麻，心尖发颤，汗毛直立。

        呲……呲……呲……

        狭小的空间内回荡着惊悚的独奏曲。同样的音调音色，同样的节奏频率，一遍一遍挑战着念寻的忍耐力。她被这单曲循环撕咬得无法装睡，拍拍床板，声音迅速戛然而止。可那份对峙的死寂更是令念寻毛骨悚然。声音的主人却似在暗中偷笑。

        呲……呲……呲……

        演奏又继续了，像在轻蔑地挑衅着。它像一位身经百战久经沙场的老帅，熟谙一切。知道它面对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可怜人，只需静静地与她对垒僵持。它必是已成精通了灵性，是只老谋深算的千年鼠精，竟能如此沉得住气。

        这场较量尚未开始，她便输了。

        念寻怀疑它是来复仇的。而她，是再也不敢与老鼠正面接触的了。上次老鼠们慌不择路翻踏过她的脚面，至今她脚背脚踝间还会莫名地发痒，却又找不到究竟痒在哪一处皮肤。

        这次如果它的藏身地被自己捣毁，念寻不知道情急之下的鼠精又会作何反应。还会只是从她脚背窜过这么简单吗？你完全预计不到它慌乱之下会窜到你的什么部位!又或者它对你做出反击呢？她不敢想象。

        可是几天后，念寻决定再战鼠乱。

        她躺在钢丝床上环视这个杂货间，判断声音有可能是从左上角传来的，大概在货架第三格。那里堆有二箱大米，一袋面粉，一大桶泡面，几箱啤酒，还有一些香料调味品，再有一大捆纸，是给顾客用的餐巾纸。

        眼睛在货架上来回扫了好几遍，她还是不确定对手的具体位置。而且货架那么高，她根本就够不着。

        念寻起身从屋外搬来一架梯子靠在货架上，咬了咬下唇，迈出脚蹬上了第一踏。

        呲……呲……呲……

        声音越来越近。

        念寻停在最后一个脚踏上，眼睛盯着面前那一大捆纸。

        忽然声音停了，那后面好像也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

        念寻立在梯子上屏气不敢动，心里咚咚咚直打鼓。如果它就在那里怎么办？如果它是别的怪物怎么办？万一是个可怕的庞然大物呢？如果它跳出来咬我怎么办？

        她的勇气只能到这儿了，再不敢贸然采取行动。死寂的空间里她听到了对方的呼吸。

        念寻的眼睛在最上面一格货架上又扫了一遍，想做的动作却被手拒绝着不肯配合。

        呲……呲……呲……

        念寻一惊，全身的血液轰地冲上大脑，身子一斜，差点摔下来。

        现在这声音就在她耳边，距离她鼻尖不到十公分。她咬着唇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慢慢伸出手去触那捆纸。手指轻轻勾进包装绳后，抓紧试了试力度，然后紧闭眼睛，一咬牙，猛力使劲往外一拽。

        呼啦!整个货架扑了过来，靠在上面的梯子瞬间翻倒。就在身子坠落的那一刹那，念寻在半空中看见一头硕大的深褐色老鼠窜出房门夺路而逃。

        嗙!磅!磅！

        所有的东西都摔到了地上，念寻被重重砸落。可她还在惊呼从没见过这么肥硕到如同胖猫的老鼠，也从没见过这么深黑的毛色。

        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左腿被割破了一个大口子，正在汩汩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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