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少女和不良

十二月已接近尾声，此地仍不太冷。

        衫纪先生把两人的随身行李放进后备箱，等待梓在车厢里坐下，系好安全带，他才载着女儿离开。

        果然，哪怕是冬季，神奈川的气候也带着温暖。

        衫纪梓抬起头，只见天空湛蓝一片，如同一张轻轻贴在头顶的水蓝色折纸，将影子映在湘南的海面，闪烁着青蓝色辉泽。方才还挂在空中的那道飞机云，早已消失无踪。

        “回来的感觉如何？”汽车默默地行驶一会儿，美穗坐在副驾驶转头问道。

        “好怀念。”坐在车上感觉格外熟悉，这里好像一切都没变，又好像变了。

        衫纪梓摇下车窗，顾不上和母亲攀谈，她面朝大海，深深呼吸，空气新鲜极了，真希望就这样随风而去。

        是的，寿君，我回来了。

        “我在想，小梓接下来的三个月想不想回东京生活一段时间呢？”美穗又问，现在的梓不需要去学校了，已经从武石中毕业。

        在伦敦交换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也丝毫没有耽误学校的功课作业，这段时间对她来说相对会清闲，只需要准备三月志愿高中的测试。

        看到衫纪梓表情有些迟疑，美穗明白了她的意愿：“那没关系，小梓决定好要报考哪所高中了吗？”

        “我想去湘北。”她一刻也没有犹豫。

        “湘北？”趁美穗还没想起什么时，衫纪梓又连忙道：“利用好多余的时间我想回bills打零工，我一定会多多努力的！”

        梓突如其来的元气把美穗逗笑了：“那还请小梓好好加油咯。”

        第二天的午后，衫纪梓如约地坐在离武石中学附近的咖啡厅里，隔着玻璃窗正在和马路对面走来的阳菜招招手。

        面对许未见的友人，被阳菜推门入桕地一把抱住：“好久不见！我都要想死小梓了，每次干等着回简讯都要好几天，你这家伙速度实在太慢了…”

        她把头埋进衫纪梓的颈窝，阳菜还是老样子活蹦乱跳的，故作哭腔激动到不行。周围的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让梓有些脸红小声道：“先坐下说，我刚刚已经帮阳菜点了杯柳橙汁。”

        梓把菜单放在阳菜面前问她要不要续，阳菜顾不得，她直直盯着衫纪梓看得出神：“小梓，你准备留长发了吗！”

        衫纪梓笑着点点头。她笑起来很漂亮，莹润的杏眼微弯，睫毛卷翘，有种天然的腼腆纯情。

        阳菜越看越激动了：“一年下来我们小梓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快和我说说有没有走在街上遇到英国的金发王子殿下的求爱呢？！”

        “诶？！阳菜还是那么爱开玩笑！”见这眼前的人脸蛋上已涨起红晕，她以前就觉得她的好朋友衫纪梓乖巧可爱，又青春朝气。如今她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有种独特的柔和魅力。

        阳菜一边和衫纪梓吐槽学校新来的教导员管束严格，一边觉得面对升学的压力很大。她对不用去上课就能毕业的梓表示十分羡慕：“哎，我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陵南高校的内测…”

        “阳菜想去陵南吗？”

        阳菜弯了弯唇，一只手正搅拌着玻璃杯的吸管，显得神秘兮兮：“据说陵南的篮球队受邀一位叫仙道的男生，本人长得很帅喔，虽然我见都没见过，但真想去陵南看看他呢，顺利的话四月入学就是同班生了！”

        哈！这就是一直执着要去陵南的原因吗？阳菜的花痴属性还真是改变不了。

        衫纪梓汗颜，不过一想到陵南和篮球队，她表情瞬间黯淡下来。埋藏在心里的那个少年好像拒绝过陵南邀请。

        当阳菜意识到事态不对想换个话题：“小梓呢，有改变心意吗？”

        她望向窗外游离，半晌才答道：“我还是很想去湘北呢。”

        阳菜闻言后想叹气。三井学长的失踪断联，小梓才应该是最受伤的。对此她苦恼极了，一直想着办法逗好朋友打起精神来，可事实却不奏效。

        “实际上…”阳菜顿了顿：“有件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小梓…”

        衫纪梓清醒过神，看着阳菜的表情，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作祟。

        “你记得三班的清水吗？”

        她摇头，印象里她并不认识叫清水的女生。

        阳菜帮衫纪梓回忆，才让她想起清水就是一年前毕业典礼上送给三井捧花的女孩子。“她说几天前在街上遇到三井学长了。”

        听到他的名字就足以衫纪梓心尖一颤，两只手攥在一起想让阳菜接着说下去。

        “他当时正和几个面相凶煞的男人混在一起抽烟，清水一开始还不相信，走近看，却被学长的眼神吓到。她说留着长发的三井学长变成了一个妥妥的不良少年，导致她事后已经烧掉所有关于自己暗恋学长的日记。”

        梓白皙的小脸上有丝诧异一闪而过，很快又恢复正常：“不可能的，清水一定是认错了。”她努力挤出一抹笑颜，这样子看上去着实令人心疼。

        阳菜不忍心再说下去，她开始后悔不该告诉衫纪梓。便撒了谎跟着点头认可：“嗯！我也这么觉得。”

        事实相反，她知道这件事并不是清水自己凭空捏造出来的。

        梓已经没心思去听阳菜接下来和她八卦的校园琐事，心思依旧在刚刚飘忽不定中没能走出来。

        到了傍晚时分，雨淅淅沥沥的下来起来，她们在天色还没完全黑前道别。

        衫纪梓独自走在街道上，她抬起头，通过透明的雨伞望着天空阴沉沉的，如蛛网般笼罩在这再熟悉不过的通学路。

        在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都变得虚幻飘渺，想起雨天邂逅三井的记忆在错乱的情绪中流淌。她没太注意自己该往哪个方向走，正在全力应付着心头的失落。

        雨渐渐越下越大了，路面上也坑坑洼洼地积满了水，行人匆匆逐渐变得越来越少，随着巨响的引擎声，几辆山地摩托车在不远处疾驶而过，周围溅起了一片片水花。

        神奈川的治安最近变得很糟糕，有报道称当地经常在晚上有打架闹事的危险分子出没，她想起美穗出门前特意提醒过她要在天黑之前回家。

        衫纪梓步伐加快，一心希望自己正走向闹市区，她调整好呼吸，继续转过街角，一不小心差点被不明物绊倒，好在反应及时，只是踉跄地向前推进几步。

        好疼…她捂着刚刚不小心蹭到的膝盖，已经裂开细小的伤口。

        几个男人成群结队地从四面围过来，穿着如此随便：“哟，这位小姐，这么慌张地想去哪里呀？”被其中一个男人喊道，拐角处除了她自己没有别人。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眼前体格魁梧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头，穿着一件敞开的法兰绒衬衣，里面一件肮脏的t恤，皮裤破破烂烂的，朝她迈了一步。

        他粗鲁地抬起衫纪梓的下巴，盯着这双含泪的杏眼，很满意的点点头：“真可爱啊，有没有交男朋友？”

        她吓得微微颤抖着身子往后一缩，楚楚可怜的样子让这男人越来越来兴了：“不知道你乐不乐意帮哥哥做事？报酬可以另谈。”

        “请离我远点。”她警告着，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且无畏，这街道两旁全是空白的，没有门窗的墙壁。

        她想试图求救，能看到在远处十字路口以外的地方有街灯和车流，但都离得太远了，她已经被堵截了。

        听她这么一喊这群混混们刺耳地大笑着，互相推搡着胳膊开着彼此的玩笑：“这也太没面子了吧，泷也！”

        泷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恼羞成怒：“本来还想对你温柔一点的，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把衫纪梓推在地上，示意旁人拿绳子把她绑起来，她想喊救命，奈何嘴巴被人已经捂住。

        一阵响彻天际的轰鸣声传进耳朵，这些人不得不停下手头的工作，只听这声音正朝这边逼近，几辆山地摩托车忽然从转角处飞快地冲过来，他们纷纷跳下车堵在这群街角混混面前。

        最前面这辆黑色机车几乎要撞上泷也，逼得他朝后一翻蹲坐在地上。

        阴云接地的小雨更像是雾，让眼前救场的男人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被这摩托车灯光照的有些刺眼，衫纪梓缓缓睁开眼睛。

        在抬眸的瞬间恰好和男人的目光相撞，只见他穿着黑色的紧身夹克，乌黑的头发一泻而下，五官轮廓利落明显，神情寡淡带着几分疏狂的味道，看上去有些病态。

        她瞪大了双眼，泪水从眼眶中流出，轻轻地滑落到嘴边。眼前的人怎么都不会被梓认错。

        场面仿佛定格住，两人都停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夜幕下，男人两道剑眉隐约泛起柔柔的涟漪。

        当他意识到这点，马上撇过头恢复脸上的愤怒。他眉眼阴沉地走近倒在地上的泷也，吓得他蜷着身子直往后退：“这…这位大哥，有话好好说，我们没仇没怨的，你这是做什么？”

        这男人狠狠一脚踹到泷也的胸口，又拽着他的头发拖在下，按着他的脑袋往地上砸，他喘着粗气，眉眼间的狠戾让梓紧闭双眼不敢多看。

        血迹顺着泷也的脑袋流了下来，他抱着脑袋，求饶都做不到，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而他像是触怒的狮子，满眼的冷和野，要将泷也撕裂。

        “够了，打死人也没好处。”他想再次挥拳被另一个男人制止，这人带着耳坠留长狂放不羁的长发，抄起一根铁棍贴在身后的肩上。

        “你…给我等着…不会让你有好果子吃…”泷也牙齿残缺的嘴巴嗫嚅着，躺在地上想使出全力抓住施暴男人的脚踝，被带耳坠的长发男人挥出一铁棍彻底打晕在地，泷也已经没声了。

        见状不利，旁边被机车族拦截的混混们纷纷成群结队落荒而逃。

        打了胜仗的心情依旧相当不爽，他眼眸黑漆漆的，里面没有一点亮光，胸口却急剧起伏。

        “别生气了三井，来一根缓缓神。”丹凤眼的男人往三井嘴里塞了根香烟点燃。

        他蹙眉咬着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隔着缭绕的烟雾，余光撇见女孩投来的目光，隐隐约约看到她往日清澈的眸子，现在却闪着微红。

        “你看什么还不走？！”他烦躁地对着衫纪梓低吼一句转过身。

        “怎么了三井，你认识她？”阿龙问道。

        三井低下头遮掩住脸上的阴霾，他把烟头按灭随手扔在地上：“不认识。”

        梓一直强忍的情感彻底崩盘，泪水难以遏制地顺着脸颊淌落而下，她感觉到哭声在喉咙中翻滚着终于脱口而出。

        她站起身子慌得像被撵的兔子一样，避开这群来历不明的机车族冲出拐角。她不再慢腾腾的走路，一边忍着擦伤跌跌撞撞向车站跑去，周围所有的声音都不见了，她眼中的人字町只有五颜六色的斑点。

        她重重喘气，细小的雨点滴落在脸颊上和泪水混染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副样子？刚刚发生的一切如梦魇般唢呐住梓的喉咙。涌出的泪珠一滴接着一滴，留下的只有迷离和朦胧。

        番外对话：

        铁男：“没想到你也会下手这么狠啊，三井。”

        三井：“我就是看他不爽罢了，那混蛋长了一副令我恶心的嘴脸。”

        阿龙：“以往打架都没见你这么拼过，这股蛮力真稀奇啊。”

        三井：“闭嘴，你要我说几遍？”

        阿龙（笑）：“刚刚遇到的少女挺可爱啊，看看你都把人家凶哭了。”

        三井：“……别烦我。”

        铁男os：莫非这就是三井今天执着要在武石中附近晃悠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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