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哪里才是公主们的归宿

城阳和高阳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李二陛下千挑万选，本着功臣长子袭爵，次子尚公主的原则，城阳和高阳未来的驸马基本上就是杜荷和房遗爱了。

        杜荷是莱国公杜如晦的次子，据说其人意象轩骜，为人处事颇有决断，自从贞观四年，杜如晦病逝之后，他便被安排进入东宫，与承乾交好。

        城阳听到这个消息后，淡淡然道：“是那个杜荷呀，我知道的，我在大哥那里见过他。”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众人忙问。

        城阳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看见杜荷时的情景：“还能怎样，一个鼻子两只眼呗。”

        城阳说完就闷闷地去看书去了。

        这边高阳可急了，连公主的姿态也顾不上，大呼：“房遗爱！就是那个房相公家的二小子！”

        房遗爱是梁国公房玄龄的次子，其人身材高大，颇有武力，前年因门荫入仕，成为魏王府里的属官，和李泰耍得很好。

        高阳沮丧道：“为什么是他，我听人家说房家大哥哥才是真正好的，我可不可以选房大郎做我驸马？长乐姐姐都能嫁给长子，爹爹为何不把我也嫁给房家大郎！”

        薛婕妤连忙捂了她的嘴：“天啊，公主在胡说些什么，房大郎前几日已经娶亲，难道陛下还要强行让他娶公主不成。我看房二郎也挺好，能文能武，与公主年龄也合适。”

        “可是……可是……”高阳如同破了洞的鼓囊，神情萎靡，恹恹不乐。

        薛婕妤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年‘房谋杜断’，房杜两家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能将两位公主嫁给自己又信赖又亲近的功臣，是其他公主想都想不来的。”

        “可是……万一，万一我不喜欢这个驸马怎么办？”

        高阳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问题。

        长乐和薛婕妤交换了下眼神，笑着劝道：“现在不过是定亲，离你真正嫁去放还有好几年呢，你连他人都没见过，也别急着说不喜欢的话，过阵子你再看看，万一觉得还行呢。”

        话虽如此，长乐还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年头嫁娶之事，下到良家子女上至王公贵主，两族联姻，但求个门当户对，哪能真正由得着自己做主。好在当年李二陛下还是秦王的时候，自己和长孙冲一起在秦王府里长大，从青梅竹马到结婚生子，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机缘呢？

        这几日来，城阳和高阳两位公主均心事重重，一个无心作画，一个无心弹琴。

        小学堂里现有薛婕妤、长乐、徐惠和称心负责教学，不过同弘文、崇文以及文学馆相比几乎就是小打小闹，况且李二陛下四处搜罗的学士们都挤破了头往三馆跑，哪里还有时间来教明达他们？

        吃过晚膳后，明达挑灯夜读，拿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想起早上李元婴和长孙延在金水河畔堆塔的时候，正巧遇见下朝路过的将作大匠阎立德。

        阎立德捻着胡须，驻足观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出言指导。

        明达想起在魏王府中看到的建筑模型，趁机让阎立德有空的时候也带些木榫模型入宫，好让大家瞧瞧什么事鬼斧神工。

        阎立德欣然同意，临走前还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鲁班锁送给了李元婴和长孙延。

        受到这件事的启发，明达拟了一份名单，可以趁着大臣们空闲之时，邀请他们来小学堂轮流讲学。

        案上灯花闪烁，明达放下笔，长长伸了个懒腰，准备休息一会儿。

        有人上来掀开灯罩添油，挑拨灯芯，暖阁内又亮了起来。

        那人添了油，却没立即离开，伸手将一本孔颖达著的《春秋正义》递到了明达面前。

        这宫人倒是机灵，她如何知道明达想拿这本，抬头来看，明达恍然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你啊，这么快就升到大殿里来了。”

        武媚莞尔一笑：“公主过奖，大殿上少了个掌灯，我不过来补个缺罢了。”

        武媚轻挽发髻，面色被烛光映得红润，看来这段时间过得不错，她身上穿了一件簇新的袄子，袄下便是一条鲜艳的石榴裙。

        这种石榴裙可不常见，明达记得李治前段时间千方百计找尚服局的司衣弄了一件回来。

        明达让武媚又点了一盏灯，将拟好的大臣名单递到武媚跟前。

        “你来瞧瞧，这份清单上还缺些什么？”

        “我？”武媚感到有些意外。

        “对，你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的嘛。”

        武媚抬起眉眼，微微一愣，便也不再谦让，接过单子仔细看起来。

        武媚对朝廷上发生的事有着异乎寻常的敏锐嗅觉，在她的分析下，明达很快确定了可以参与轮讲的大臣以及他们的空闲时间。

        两人伏案讨论了一个时辰，终于在油灯燃尽之时，敲定了最后的方案。

        第二天一早，明达便将这份《小学堂司教轮讲机制概要》报送给了李二陛下。

        李二陛下不愧是第一开明的帝王，看了明达她们报上来的方案之后，觉是这也是一种“人尽其才”的方式，便欣然同意。

        有了李二陛下的支持和认可，小学堂正式开启司教轮讲。

        阎立德来给大家讲解山川河流开发以及建筑群落规划。

        他的弟弟阎立本刚完成旷世杰作《步辇图》，全图讲的就是吐蕃使者禄东赞到长安通聘，像李二陛下朝见时的场景，其色彩典雅绚丽，线条圆劲，深得时人喜爱。

        阎立本盛宠正劲，一日陪李二陛下来小学堂参观时一眼相中城阳公主的绘画天赋。

        李二陛下大喜，撺掇着阎立本将城阳收为首席弟子。

        此时，文成公主已经入宫，明达将她也接到了小学堂里，她将在这里系统地学习大唐的各种文化礼仪，将来担负着传播大唐文化，交接番邦的重任。

        留在长安城光禄寺里的禄东赞被封为了右卫大将军，明达邀请他来为大家讲解吐蕃风光，不仅可以让大家了解异域风情，还可以让文成公主提前熟悉一下未来的生活环境，在心里也好有个准备。

        吐蕃离长安千里之遥，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大唐小娘子看尽了长安的繁华鼎盛，再去到那种遥远又苍凉的地方，不知何时才是归期，这是何等的孤独和悲伤呢。

        众人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文成，只是听到那个松赞干布为了迎娶文成公主，在高原上修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布达拉宫时，大伙儿才稍许宽慰。

        明达道：“终有一天，一定会修一条天路，从长安一直修到布达拉宫去，到那个时候文成姐姐每年都可以回娘家，沿途的百姓也可以来往贸易。”

        李元婴敲着腿，咬着一块细长的木榫：“要去吐蕃必先经过巴蜀，再上松洲。对，就是松洲这个地方，‘扼岷岭，控江源’，待本王多修些亭台楼阁起来，也有一片好风光。”

        长孙延道：“这一条天路一旦能够建起来，今后就连蜀道也再是不难，我听说秦朝时，蜀郡太守李冰在那里修了一座楗尾堰，老早就像去看看了。

        李欣也跟着道：“那以后我们不是也可以到布达拉宫去玩了，不仅是布达拉宫，我还听说那里有一座很高很高的珠穆拉玛峰，传说那里就是天的尽头！”

        “这是真的吗，那里真的是天尽头吗？”

        小豆丁们都瞪大了眼睛，期待着禄东赞的回答。

        “这……”禄东赞挠着浓密的黑色胡须。

        “小臣也不不太清楚，臣年幼的时候听阿婆说，珠穆是女神，朗玛是第三，合起来就是第三女神。相传很久很久以前，珠穆朗玛还是一片汪洋大海，谁知某日突然窜出了一群妖魔鬼怪，搅得人间海啸林毁，将美丽的土地化为荒凉恐怖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东方飘来了一朵五彩祥云，化作了五位法力无边的女神……”

        孩子们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故事归故事，孩子们还是不知道那里是不是天尽头啊？

        这时，魏叔玉带着钦天监太史令李淳风走了进来。

        就在不久之前，李淳风上奏李二陛下说，之前使用的灵台候仪实在太过粗糙，仅仅有个赤道，不足以观测全部天象，他想重新制作一个更加的精密的仪器。

        李二陛下准奏之后，李淳风就带着人钻进小黑屋，没日没夜地轮番观测天象，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这一年癸巳之日，浑天黄道仪制作完成！

        今日，李淳风就是带着钦天监最新制作的“浑天黄道仪”来给大家进行“科普”。

        什么是科普？孩子们都很好奇。

        李淳风捋着胡须，想了想道：“科普，科普，当然就是科学普及啦。”

        那什么又是科学呢？

        这可把李淳风给难住了，该怎么给孩子们解释这种不受价值约束，又与价值无关的绝妙学科呢，他挠了挠头，眼珠子一转，笑着指向桌案上放着的一个小型浑天黄道仪。

        “现在微臣给你们讲的这个，就是的科学的一种。只要大家主意观察，就会发现天上星辰运行的轨迹是不变的，一年有春夏秋冬，春种秋收，夏鸣冬眠一样。”

        “我们的工作就是将这些运行规律记录下来，在通过算数将其变成一种公式或者理论，只要运用这些已经整理好了的理论，我们就能更加全面地了解我们所处的世界。”

        孩子们非常佩服李淳风渊博的科学知识。

        魏叔玉和明达对他带来的“浑天黄道仪”尤其感兴趣。

        李淳风笑道：“若是公主喜欢，微臣便把这个小的送给小学堂。钦天监里还有个大的，公主有兴趣的话随时都可以来找微臣。”

        明达谢过李淳风，和魏叔玉一起研究起来。

        “小魏子，你相信天有尽头吗？”

        魏叔玉低头迟疑片刻：“书上都写着天圆地方，可曾子又说，倘若果真天是圆的，地是方的，那么四个角就盖不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明达摆弄着浑天仪：“那就是说天是圆的，地也是圆的，就像个马球。”

        魏叔玉一时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眉头不禁微微战抖，咬住了嘴唇。

        忽然，他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若是大地也是圆的，为什么我们不会掉下去！”

        “掉哪儿去？”

        “掉，掉天上去！”

        “……”

        “……”

        安静了片刻，魏叔玉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以至于连脖子都开始微微发红。

        明达指着浑天仪道：“你看天也是圆的，也不会掉下来呀。”

        魏叔玉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喃喃自语：“若是如此，那要怎么才能证明大地是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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