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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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迁披着轻薄柔长的寝衣,挑开白色床帐,坐在小雀儿床沿。被中窝成一团的小人,经由白日里的劳顿,早已酣梦沉沉。
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中,轻叹:“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们。”这个孩子,自千里迢迢的镜泊湖一路至此,千山万水的艰险可想而知。
他抬手触向小雀儿眉心,闭目探寻了片刻,手指一撤,将一团灰色记忆自小雀儿眉心抽离,摔落在月光莹白的地板上,一团白色雾气瞬间弥漫了小竹室。
青迁起身走进团雾里,在迷障中走了数步,眼前豁然一清,一步踏回了镜水河畔的婆婆家,瞬间怔住了。
虽然已知婆婆的逝去,做足了准备重回记忆,但当他透明莹白的身影出现在篱笆外,记忆中展现出情景依然将他震住——
眼前熟悉无比的的小屋正陷在一片火海中,不远处的村落,火烬之势映红了半边天。
火海里有灵芒一闪,小雀儿扶着伤重未愈的婆婆,自火海中匆忙逃出。她们径直穿过青迁透明身体,一起跌倒在院门外,旋即小屋在大火中轰然倒塌。
“术士?看来你们就是巫锥说的人了。”废墟火烬里紧跟着飞出三个魍魉噬鬼,将二人围住,“这北境果然不寻常,主子猜对了。”
“好恶心的死人味道。巫锥那个孽徒什么时候勾搭上亡灵了?他还真是长本事了。”婆婆将小雀儿护在身后,毫无畏惧,“能让亡灵自由出入阳间,你们背后的主子相当不简单。”
坠入镜水中的巫锥无意碰上了来北境探查的魍魉噬鬼,追求暗黑术法的他,作为博取信任的筹码,悉数将镜泊湖的秘密道出。
对面魍魉一道勾魂灵芒横向切到了婆婆腹部,半点不和她废话。婆婆勉强挡下,重创吐血:“无之!”
“有胆有识。”魍魉收刀呵问,“说吧,你手里另外一个孩子呢?”
“就凭你们?”婆婆一改平日和蔼,十二分霸气:“你们这些亡魂喽啰,我香零落根本就没放在眼里,是谁指使你们来的?巫锥那个孽徒不敢出来面对我吗?”
香零落?青迁怔住:婆婆果然是落蕊前城主——香零落!
“本来只是探查,没成想倒比预料有趣的多。说出那个被守护者救走的少年,你就可以活。”魍魉恶狠狠道。
“巫锥这个畜生,竟然什么都说了。”婆婆切齿道。
勾魂刀寒光凛凛的指向婆婆:“所以,别想妄图逃脱,鬼可没有多大耐心。”
婆婆冷眉看着眼前的勾魂刀,不屑道:“既然有备而来,那是否死也让我死个明白:你们的主子是谁?无之竟能有驾驭亡灵的人物,着实让老妇意外。”
“我们主子岂是尔等凡世蝼蚁所能仰视的?别再废话。”
“明白了,他终还是来了。”婆婆叹了口气,“我老婆子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没白等,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话音刚落,反手一掌将小雀儿狠狠击飞,同时一个封印脱手将她如卵包裹。单膝跪地,独掌狠狠击在地上。
灵芒透地,一个巨大梨花状的封印浮地而出:阵符之大,竟涵盖了整个竹篱小院;咒符散射的灵芒之盛,映照的近侧镜水河水琳琅如珠!
魍魉噬鬼惊骇逃逸,却发现被灵阵牢牢束缚住,僵硬在阵符灵芒中。
“锁梨雪!至今还没有人从我的阵中逃脱过,何况尔等魍魉之辈。”婆婆满头白发飞散飘展,重回气势逼人的城主之姿。
她独臂划出繁复咒语,如箭穿透三个魍魉死士后,锁梨雪阵骤然失去了灵芒,便力竭而倒。
解封后的魍魉竟毫发无伤,三柄勾魂刀一齐劈向了婆婆……
青迁钻心刺痛,也愈加不解:这样力量强大的封印,起势如风暴骤叠,消时又入泥无痕,竟不是杀绝阵?
小雀儿坠入镜水河底,在封印的护佑下,一路随波逐流远去……
“妈的,竟被这个死婆子耽搁了这么久。”魍魉收回勾魂刀骂道,扶着脑袋记忆有些混乱,“巫锥那个贱奴骗了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不过是极普通的村子。”
“看来那个贱奴是和这个老婆子有些过节,想借我们手替他报仇。可恶,回去必让他下十八层地狱。”最后一个魍魉切齿道。
三名死士消失在大火暗落的光痕里。
荒凉的野地里,谁能想到:扑尸荒野无人知晓的村妇竟是昔时艳绝空河、名动天下的香零落!
在她执掌落蕊时,将落蕊推向了鼎盛,令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城,一跃超过西荒,与两大名都并驾齐驱。是空河三足鼎立之势形成的最关键人物,叱诧风云数十载。
可惜在她荣耀和力量最鼎盛的时候,莫名的被来自了歌的无名术士——慕瑶击败,并神秘失踪。
时至今日,老辈的落蕊人的心里都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但无论怎样期盼、猜测都于事无补。香城主真如一抹落英绯红,从这个世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如她的名字: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青迁颓然跪倒婆婆尸体旁,抬手想拂开她凌乱白发,记忆之境里却有心无力,泣不成声。忽见婆婆魂魄自尸体里脱离,竟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向河边飘去。
“这是记忆时空,婆婆怎能看到我?”青迁惊诧不已,急忙追了上去。
婆婆魂魄静静的坐在河畔,抬首遥望着镜泊湖的方向。
青迁轻轻在她身边坐下,难过道:“婆婆,你猜到迁儿会回来,是不是?可你本不用死的。”
果然,婆婆抚摸了下他的长发,喟叹道:“迁儿终于长大了。能够回到记忆中,看到我留给你的念想之身,说明你的力量觉醒了,能够保护自己了,婆婆很欣慰。”
青迁沉痛道:“锁梨雪阵足够杀死那些亡灵,你却只消除了他们的记忆。是因为巫锥已将消息暴之天下,杀死他们只会让猜疑成为事实。而改变它们记忆,认定这里没有特殊秘密,才能获得真正安定,是吗?”
“觉醒的迁儿果然不一样了。”婆婆微笑点头。
“消弭秘密,反杀巫锥,一石二鸟,的确是个好计策。可是代价呢?”青迁痛苦道,“你们是我唯一亲人,找凤凰草本为了救你,而现在连这最后机会都没了。”
婆婆搂过青迁,像小时候让他倦伏在膝盖上:“不要难过。婆婆留给你这番念想,并非要引你自责。是有重要的话要留给你,我已经准备很久了,知道你终有一天会看到。”
“其实自最初,婆婆便知晓一切。”
婆婆凝望着高山眼神遐渺:“不,从始至终我不过是个外人而已。如果守护者是你命运的守护神,那我不过是你命运转轮的旁观者。我至死无悔,是因为终于完成了对‘他’的承诺,可以放心解脱了。”
“他?承诺?”青迁蹙眉。
婆婆点头:“我曾答应‘他’至死保护你,直到将你交回守护者手中。所以那日,当雁初出现时,我很高兴终于完成了任务,不负对‘他’的承诺。”
青迁有些失落:“迁儿在婆婆心里竟是一个任务。既如此,我已经离开了,又为何不杀了那些亡灵自救,除非这里的秘密不止我。而那个‘他’又是谁?”
“是啊,一个比生命都重要的‘任务’。十几年来,这个任务让我甘之如饴。他的一颦一笑、善良慈悲,无不让人心疼。就算身死百次,婆婆亦无悔当初的选择。”婆婆叹道。
“婆婆。”青迁抱住婆婆,无声落泪。
婆婆安抚着怀中的人,温柔道:“我留给你的最重要的话是一个故事。我不过是个外人,知晓的其实极少。你务必要记住,也许你过去现在所有的疑问都在这个故事。”
婆婆望向镜山,眼神缥缈回到遥远的过去……
很多年前,香零落第一次离开落蕊城去北境边界,是因为不断重复出现的诡异梦境,而每次做梦时都映照着镜水一次洪灾。
当她看到云雾缭绕的高山和梦中情形完全重合时,油然而生到达彼岸的喟叹,也明白了那是某种未知的宿命召唤。
那天夜里,一个高大男子孤立在青光婆娑的湖面上,眉目俊朗,有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我一直在等你。香零落,空河三大城主之一,杀伐果断、女中豪杰。”
“等?”香零落蹙眉,“看来我诡异梦境和镜水洪灾,都是阁下诱导而来的手段了。你是谁?”
“一郎。”金一那时只说出了一半的名字,“等与不等,命里注定。只是你未必欢喜,未必如愿。”
他踩在如镜的湖水上,一手负在腰畔,温和的看着数尺之外岸上女子;晚风轻徐竟吹不动他衣衫,袍袖衣角直直垂进水里。
“不过你还有选择的余地。”金一不等香零落回应,留下莫名其妙的哑谜,便急速向后退却,隐没进湖心清光里。
“……”那个风一般进入视野又离开的男子,无意之中已如细薄柳叶在她心上划下了一线痕迹,生出空桐花落的伤感,牵出一丝眷恋。
翌日,香城主却接到一封急报,寥寥数字:泫渊、了歌同至使臣,逼宫称臣!
“选择?”见婆婆述说中突然停住,青迁同样不解问道。
婆婆将深沉目光自高山巅收回,移向青迁脖间,那曾经挂着水晶锁的地方,反问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你必然是相信的。因为‘情人锁’是不会说谎的。当雁初的血溅到锁上时,看到锁上的侵染,我便知道你的心里已经有了他。”
青迁迟疑道:“那时吗?我和他不过刚刚相遇。”
婆婆意味深长:“只有真爱才能将情人锁的封印解开。但在同房之前,仅仅他的一滴血竟能将那封印打破一些,我香零落布施此印何止千百,却也是第一次遇见;足以看出他对你爱之切。虽然初遇,你们却彼此心里都已爱上了对方,只是没有说破而已。这就是一见钟情。”
青迁叹道:“其实并不是所有的一见钟情,都能让人洞若观火。”
婆婆喟叹道:“说的对极。这就是一郎那时对我说的‘选择’。只是当时我还未明晰自己的心,而他却早已看破了一切,抑或看透了命运。所以才对我说出那句谐语,是在提醒我做出选择: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那么他希望的选择肯定与厮守无关。”青迁旋即感悟。
青迁一叶知秋的慧智,让婆婆不由侧目:“所以他看透没说破,大约也认定我不会留下。”
镜泊湖初遇后,香零落绝尘而去,袅无音信。
回到落蕊后,数月间,香零落斡旋在泫渊和了歌争夺落蕊的险境中,早已身心俱疲。
既不能得罪泫渊,又要敷行了歌:一面凭借着凤栖女神遗留下来的两层神界护佑之势;一面通过女儿锁断了天下人的非分只想;又凭借和了歌南容城主的私交关系,勉强通商分利,保持良好关系。既要不卑不亢,有要能左右逢源、手段莫测。
十几年来,她可谓呕心沥血,为落蕊鞠躬尽瘁。也不过仅仅维系中立,所谓的三足亦勉为其难。所以,几乎失去自己的她时时感到孤立羸弱,有时累的真想放下一切。
值得吗,这样的付出?就如‘女儿锁’,再好的守护也经不起人心暗算。躲过了所有可能伤害,却躲不过亲生父母自私自利,又有多少女儿心里其实是埋怨她的。
有又谁能告诉她,百年身后,今时今日的所作所为是对是错?
数年后,最终在和泫渊都支持的慕瑶争夺城主之位中,香零落疲惫的扔掉了凤冠,悄然隐世。
“我要在这里陪你,不会再离开。”镜泊湖畔,香零落呼唤了金一数个日夜,终于相见。
“这就是你的选择?”金一颇为遗憾,“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不过是这湖里的一缕残魂,行将入木。”
他背对着香零落:“这缕残魂本已无觉醒的力量,只因命数之劫才不得不为你勉强醒来,随时都会烟消云散,没有爱的奢望资格。如果这是你来这里的理由,就当我的预言是错误的。”
驻守沧浪千万年,他的心早已空茫死寂,即便身死后这残魂里唯一执念也只有对创世神的‘守护’,从未有过其他。
“无论哪种选择,本质上无非是一场‘舍’与‘得’的博弈。而彼此最终的选择,亦是磨合才达成一致。我为你留在这里,而你也需要我留下,这就是归一。”香零落根本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金一思忖良久,对于已没有多少时间的他而言,其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不禁深深叹息道:“那就用至我湮灭的这段时光,换你付出一生禁锢在这里。不过我已无真心可付。”
杀伐果断的香零落最终甘愿用一生换一个身心俱空的躯壳,湖边的小木屋见证了那段短暂而快乐的时光。
“沧浪之水!”青迁惊然起身,“镜泊湖就是传说中的九天神水。”
婆婆道:“没错,当时我心中的震惊不比你少。也因此知道一郎是星宫神族。但除此之外,一郎再没有透露其他讯息给我。最初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后来我联想‘光辉和暗殇的传说’,才隐约猜出你可能是神域守护的光之神。”
婆婆舒了口气:“一郎曾说你拥有改天救世之力,十几年来这个重担压的我喘不过气来。现在你觉醒了,又有守护者守护,我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你后悔过吗?”
“用心做出的选择,何来后悔之说。”婆婆的念想之身行将破散。
青迁惊慌失措的想将那些雾气抓在手里,可是抓的越牢流逝的越快。
婆婆惨然一笑:“傻孩子,这本就是我留给你的一丝念想罢了。一郎脱离神域在凡间独行,想必与神域有不可言说的纠葛。前程艰难与否,婆婆也只能陪你到这里了,相信你足够坚强。”
“不!”青迁试图搂紧婆婆,雾气却陡然破散,婆婆最后笑溢嘴边:“守护你,是我一生尊荣——”
青迁怔怔看着空荡荡的双手,悲戚的仰首看着血海般灰暗天宇,感到天旋地转,那一刻似曾相识:他蓦的想起了千草河时,穿胸而过的痛苦骤至时,也曾这般陡然失去所有的不可承受。
——究竟是什么遗落在记忆深处,还未苏醒?
竹室内,渐稀淡薄的记忆之雾里,青迁双目紧闭,无力向后倒下。在将要触地时,一展青衫如风而至,伸手接住了他。
青迁幽幽醒来,推开他固执的向外走去:“我想出去透口气……”
暗红氤氲的台阶上,青迁‘哇’的吐出一口淤血,靠着影廊柱子缓缓坐下,眼神迷离黯淡,遥望着月色下飞瀑朦胧的影子。
雁初心痛问道:“重回记忆亲历一切,一定要用这么残忍方式折磨自己?还刻意躲开了我。”
“她本可以活,又是为了护我,放弃了生的机会。堂堂落蕊城的香零落为了我,放弃了繁华世事,籍籍无名半生。至死,我才知道她为我舍弃和奉献的。”
“婆婆竟是香零落?那在空河与青冥帝齐名的一代明主。怨不得初次交锋时,我便感受到了大祭司的力量。”雁初喟叹道,想不到镜水畔隐匿着如此人物。
青迁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泪珠怦然坠落在氤氲落红里:“是不是我的存在总要伴随着无尽悲伤、失去和伤害?命格如此殇绝,不断割裂着身边人;这难道就是你们要守护的‘光之神’?值得吗?”
“值得!”雁初掰过青迁肩膀,郑重望着他的眼睛回道,“这是我们五行守护神祗的天命之责。相信婆婆也必不会后悔守护你。”
“这也正是我害怕的。”青迁哀伤道,“我不惧与暗殇抗衡,可是不知为何内心惶恐极了离别。也许我不够强大,这样的我又有什么守护的意义?”
雁初轻轻将青迁楼在怀里,安慰着:“在我们五个人成为守护者的那一天,堡帅郑重说:当暗之主出现时,光之神必会出世。但光之神为了创世几乎耗尽了所有力量,重生的光之神是虚弱的;在所有力量觉醒之前是需要我们这些世人守护。”
“这就是九天传承守护的秘密。光之神是这个世存在的根源,就算为了普世凡众,你觉是自己值不值得被守护?”
青迁叹息:“这样的守护持续了多久?又要持续到何时?”
他赤脚走下嫣红台阶,樱花树下抬起清亮眸子,盛容了整个辰天,将心内的伤悲吐纳成无比的决绝:“可是,这种牺牲式的守护,我绝不想再要!”
那个瘦弱的背影,须臾从伤悲中生出战门冷艳。那冷艳让人敬畏,也让雁初忧心。
“究竟是谁杀了婆婆?”看到青迁因为香零落的死引起的内心震动,雁初有些不安。
“沧彻。”青迁紧紧攥起了拳头,“再让我遇到,必将亲自手刃他!”
枝头一串樱花在青迁的目光里腾起火焰,化成灰烬落在花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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