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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趁危


落沙海,无之大陆最至阴至寒的流放之地。

        如果这苦寒的大陆上尚有茂密白色森林,那么这里有的只是绵延千里的黑色沙粒和几千几万年风化的残破不堪的怪石嶙峋。

        仿佛永远不能散尽的阴霾破絮样铺满苍穹,低低彼压着荒凉戈壁,遮住了上苍最后一点温存。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那盘旋呼啸的戾风都透着刺骨阴寒,视线所及之处看不到生命迹象。

        唯有远处一座沧桑孤堡画着狰狞轮廓伫立在荒漠尽头,妖异绝望。

        忧寒站在翼兽脊背上,长风吹开大髦烈烈飞舞,他久久凝视着孤堡思虑万千:沧彻,你就从来没觉得绝望吗?

        几百年来被贬至这极阴之地,以生的肉/体活在地狱边缘,没有荣耀,没有希望,没有一个人陪着你;白天如同黑夜,黑夜如同地狱。舍弃你家族万劫不复的罪孽,我该用什么手段折磨才能看到你的绝望,看到你的脸因为痛苦扭曲,哪怕一丝愤恨!

        忧寒长叹,闭上眼睛:曾经那一街的繁华即便深埋记忆深处,每每思及都依然洇出狰狞的痛!

        册封储君,普天同庆。

        忧寒坐在这华丽的车撵里却感觉不到快乐。那是他册封储君的大喜日子啊!那满街的喧嚣仿佛哑剧,车角的灵佩却清脆入耳。

        那些臣民的目光追寻哪里?透过翠烟箩帐纱,忧寒望向车后:沧彻骑着黑色骏马跟在撵后亦步亦趋,微微垂首,瀑水似长发垂落下来掩住了他漠然嘴角。

        然而,满街女人手里的花朵却纷纷抛到他的马下,任由马蹄踏碎却满眼欢喜,都忘了屈膝庆贺他这新封的储君……

        我还是谁的王?

        “启禀殿下,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孤堡被压制的凶煞急于挣脱束缚,肆意张扬的黑色煞气如疯草滋长。数百年来忧寒从未见那个可恨的人衰减至此,这是自证和复仇的最好时机。

        千载难逢!

        他猛一扬手,黑甲翼骑得令铺天盖地的飞向怪石凹谷,急切搜寻着可啖的猎物。那些怪张岩石曾经是穷海里礁石,布满千疮百孔的洞穴,曾是穷海怪物的栖身之所;自那倾沙覆海后,便成了罪族的天然穴居。

        倾沙覆海!

        忧寒嘴里溢出苦味,几百年来他从未踏及此处,亦不愿看到。自从掌管无之后,便禁止所有臣民谈及这段历史!

        可是他也清楚:人心是禁不住。

        落沙海的名字早已取代了穷海深植入每一个崇拜者内心,因为在这崇拜强者的苦寒大地,这个倾海世子的逆天之举震烁古今,即便是无之忧君都望尘莫及,甚至说是他毕生追求的力量!

        逆天之举即便没有亲历,看着这壮观的落沙海景色,不难想象那沧彻变桑田的巨变!

        当那个从沉睡中醒来的年轻世子,睁开冷漠双眼,站在孤堡前,面对这黑浪滔天的穷海,伸出双手的刹那,怒吼的海浪骤然凝固,天地风云顿然消声。

        罪族在浮筏上惊恐望天,哭喊着以为末世降临,却看到漫天黑沙从天倾覆,海底上升,海浪退却!

        三天三夜,惊天地泣鬼神的沧海之变,生生将无底穷海填平成浩瀚沙海!黑色礁石张扬林立,无数海怪的尸骨横亘期间。

        族人从浮筏上下来,双脚数百年来第一次踏在真实地面上,终于过上了人的日子,再也不必漂浮苦海与海怪和饥饿搏击,日日经受死亡折磨。他们朝着孤堡方向那抹孤独人影抚掌当胸、屈膝而跪,满怀崇敬朝拜他们重生的世子、他们的神祗!

        倾海世子的名声连同落沙海一同流传无之大陆,引来无数追慕者,他们宁愿放弃繁华城市的舒服生活,和罪族一起住进礁洞,过着苦行憎的日子,只为了日日能够仰视地平线上绝立孤堡,满足内心强者的信仰。

        阙亭关曾经截杀无数这样的追慕者,忧寒的告令层层叠叠的贴满了整个城墙,也依然不能阻止这番疯狂。

        疯狂甚至如毒瘤曼延到了帝都,忧寒知道有多少达官和平民在暗地里将他和沧彻反复比较,大到权谋决策,小到生活起居。

        忧寒和沧彻年龄相仿,从沧彻觉醒,忧寒就被蒙在被比较的阴影里,生命就像被戴上了无形枷锁,皇族荣耀和权利传承压的他透不过气来!

        尽管长久以来,沧彻从未表现出对权利的欲望,心甘情愿领受罪孽惩罚,唯他马首是瞻,但是忧寒心里明白:决战是迟早的事,因为天下人的心里只有强者为尊!

        他们不在乎传承的尊贵,需要的是一个真正能带领他们重返空河的强者!忧君和他子嗣做不到的,就需要他人为王!

        如果不是沧彻一直漠然不问世事;如果不是他忧寒从小奋发努力、不甘人后;谁知道此番天下鹿死谁手?

        把他狠狠踩在脚底下!多少年来这条鞭子将忧寒鞭笞的伤痕累累。

        他至死不忘与沧彻重逢情形:当俊美无双的黑衣世子缓慢穿过朱雀门阴影,向着堕天殿孤独前行时,漫天黑沙如同风暴在天际沉落。

        来自流放之地的阴寒笼罩整个帝都,在飞檐画栋间弥漫,渗透进每个帝都人心里,哪怕躲在幽深地室里,依然能清晰感受到死亡带来的压迫!

        厚重披风迤逦在沧彻身后,长发烈烈飞扬,冷漠双眸风云莫测,如刃般凝视着高耸云端的堕天殿,早已在心里将它割裂成了千万片。

        他心底的怒恨随着每一次踏足在石板上,化成黑色冰电蔓延向四周,冰裂了廊柱门窗。

        无论觉醒了千万年记忆还是恢复了亘古神祗力量,再厚重灵魂所承载的今生今世的肉/体和人的记忆依然不能泯灭!

        父仇依然凌厉在心:只因莫须有罪名,曾经为无之忧君立下汗马功劳的战神,连同所有族裔被流放到了穷海极地,世代为奴,至死不能重返帝都!

        连天光都不愿落下的穷海,千万族裔惨死凋零,终是在这无穷折磨里,战野大将轰然倒下,残破王袍覆盖的尸体只剩下枯骨一把,一生荣耀霉变消失在阴暗潮湿孤堡里。

        血丝绦勒疼手指,无数刹那,沧彻想抬手碾碎帝都,杀戮欲望叫嚣不休!

        然而,每当仇恨浮屠,总有一丝温柔缠住内心刀刃,那是出生即被自己克死的母亲,也是生而为人最大痛苦和遗憾。

        母亲?!脚底寒冰在触及堕天殿千级石阶时停滞,抬头望去,烟云缭绕的至尊殿也曾是母亲生活的地方,站在阶前思忖了良久,心里叹息一声,沧彻拾阶而上。

        空旷的堕天殿,无之忧君高大石像阴影里,年少忧寒带着硕大王冠蜷缩在王座里,塔拉着一地肥大王袍,脸色苍白的望着殿门外,期盼着,害怕着,想逃离又无法逃离。

        殿外,黑沙漫天、冷霜逼人,天地色变、风云迭起,无需亲临,单单看那扶栏畔骤起骤落得云息变幻,就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帝台下的两翼罗列着衣饰繁琐的贵胄们,木偶呆立鸦雀无声。

        唯有王座旁一黑色袍子裹着的矮小老者,目光锐利的望着前方,无所畏惧。他不时抬头看石像:这个自神魔之战后承载着忧君生魂修复的石像,此刻轻微的抖动起来,散发着幽明光芒,仿佛忧君即将破石而出!

        那是忧君生魂感知了当前危险,才有的神迹。如果无此神迹威慑,台下早已杳无人迹,否则谁还有胆量在这等死神到来。

        然而,老者的心里依然忍不住叹息一声,望着眼前王座里的稚子,他的眼里满是无限的怜悯和担忧。

        他怜悯看了眼王座稚嫩王子,这个自小被自己带大的学生一直视如己出,倾其毕生博学呕心教养,有时恨不得拔苗助长,只希望在残篓之躯将尽的时候能够扶持幼主独挡一面。本以为权承顺利,职责将尽,那知人算不如天算,谁会料到一个罪奴之子忽然拥有天人之力,倾沙覆海,撼天动地!

        比之街巷相传的死亡恐慌,改朝换代的压力更加让他措手不及:圣主之位如果不能顺利传承,子嗣如果不能保全,又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帝师之誉还有何威名可言!

        正当朝堂内外混乱不堪时,落沙海竟悄无声息。

        阙亭关守将报告称,罪族安守本分毫无反叛意思;世子独居孤堡足不出户,连本族人都未见过庐山真面目。

        怪哉,奇哉!黑衣帝师捋须百思不得其解,以其覆天之力,灭都也不过举手间,为何安于放逐?

        一天、两天、一百天!帝都混乱都已渐平,举朝臣民恢复了往日生息,落沙海一直按兵不动。但帝师心里却日复一日沉重:威胁既已存在,就再无高枕无忧时!

        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在第一百零一天时,他做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派出亲信到民间散布无之忧君神迹频现之事,以安定民心,巩固忧君威望。

        第二件,以稚子王储之名颁发一道圣旨,封沧彻为亲王,不但承袭了其父战野大将的爵位,更是加官进爵,成为无之大陆唯一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是一步险棋!惧怕虎狼又不得不栓在身侧,不但去其罪,还要尊之位。

        在满朝怒骂里,年老帝师一意孤行,强力颁旨,因为他深信: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传旨使者飞驰过城门驶向远处,帝师禀退侍者,面对一盏孤灯疲惫坐下,冷汗顺着霜鬓滑落,心里一遍遍复述着圣旨内容:晋封沧彻世子为亲王,承父战野精忠,力佐太子,荣耀族裔,恩泽天下……;敬请择日进都,受享册封之礼。

        万难之下执意如此,可他无法料后果也承担不起后果。但是,谁又能告诉他,面对那样强者,无之忧君生死未卜时,毫无还击之力的帝都还有其更好的良策?

        既没有就勇于面对吧。生和死、地狱和天堂从来仅是一念间。

        整个帝都陷入前所未有紧张,十里长街张灯结彩粉饰喜庆,然而暗地里却布兵埋弩,夜夜不能安寐。

        烟花和火药混合成奇特味道,无论什么心境的人吃下去都是五味杂陈,帝都的阵营潜移默化的转变着。胆小怯懦的早已收拾细软躲去避难,胆大投机坚守帝都,也做好了结彩和战门的两手准备。

        乱糟糟气氛从朱雀长街一路曼延至千阶之巅,连堕天殿都免不了入世为俗:寒甲凛凛,却挂出了有些陈旧的宫灯,仿佛死寂了许久的古墓突然被重新曝晒在阳光下,所有人被这杂乱的光芒逼的有些睁不开眼睛了。

        忧寒心里有些怯懦,他刚成年但是曲直业已有自己决断。并不赞同老师的险棋却又无力反驳,毕竟依靠老师在朝政上的辅佐,自己羽翼还远不能承下暴风骤雨。

        山雨欲来风满楼,忧寒回首看了一眼被狂风吹起的幔帐,冰冷硕大的窗子外是漆黑夜空,在这远离人间的半空上,夜寒格外的通透肌肤。

        无人的深宫内,年轻王储毫无掩饰内心:无助无奈、担忧恐惧却又不敢逃离。看着衣柜里父王遗留的皇袍,他看不到肃穆庄严,唯有无亲无故孤身一人的无助。

        亲人?忧寒想起了倾篱,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自幼被豢养在无影森林的青宫,儿时还能经常相伴左右,但自父皇息关之后,便从未再踏足堕天殿。

        复杂的人情世态已渐渐隔离了这唯一的血脉。也好吧,如在身侧牵绊会更多。自己也无法坦然面对这份抉择,毕竟心里是珍惜着这个妹妹的。

        穿上父亲的肥大皇袍,墙壁上的剪影看起来像个木偶。其实案几上已摆着一套为他量身定制的储王袍。如果不是那个罪子突然觉醒,再过不久,就是自己正式册封储君的大喜日子。而现在,却面临着江山易主的变数!

        忧寒戚笑起来,笑这无常世事、命运捉弄。即便是忧君唯一嫡子,也注定活的如履薄冰。他攥拳头重击在案几上,金壶酒水洒落散出糜烂的香:“我偏要穿上这禁忌皇袍,告诉你,告诉天下,我究竟是谁的王!”

        晋封之日渐近,落沙海依然毫无动静。那一骑使者一去不返杳,苦寒风沙淹没他踪迹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日子日复一日流逝,朱雀长街慢慢褪去了喜庆颜色,堕天殿的旧宫灯也悄然换下,上至朝堂下至平民无不攒紧了眉头,磨刀霍霍。

        堕天殿的灯火日夜不息,随时做好了战门和受封的准备。有时没有消息并不等于好消息,也许是在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

        又是离歌/一阕长亭暮/王孙去/戚戚无数/南北东西路……。这是阙亭关门楣上有名的词句,被深刻在厚重石头门楣上,似诗非诗,似联非联。

        千百年来,每一个被放逐的罪奴经过此处,无不默念着此诗流下绝望泪水,然后被驱赶着穿过城门洞生死界,进入另一个陌生非人的世界,今生永世至此已无需回头,因为永不能回头。

        鬼玺,阙亭关唯一守将,帝师心腹,忠心耿耿的驻守这鬼门关并执有生死界的通行权,任何穿越生死界的罪奴如果没有他术法的庇护都将死于非命,连苦寒之地的苟延残存都不能奢望,故而被人厌恶的冠以“鬼玺”的别名。

        那日清晨,鬼玺像往常一样迷着小眼望向帝都方向,期望那黑沙漫漫的放逐路上能有新的猎物带来丰厚钱财来充盈钱囊,或用美色滋润他干裂身体时,不经意回头,豁然发现那门楣上的诗句中“王孙去”竟不翼而飞,而更可怕的是那去字之后的石质竟和周围的质地浑然一体,仿佛从不曾雕刻过字迹!

        鬼玺虽是财迷,但极为精明。屁滚尿流的爬上城楼,一脚踹开了角落里暗门闯了进去。粗劣暗室四角点着旧油盏,仅有一狭小天窗透下暗淡天光,恰落在室央凹地里,凹地就像一个巨碗,碗底有一个小洞幽深不见终极。

        鬼玺从门后铁笼里拖出一个衣衫褴褛罪奴,割破手指在奴人额头上写了些血字:师,鸟已出笼,觉!

        从腰间抽出一把黑色软刀,手腕一抖□□锋利,滴血手指自剑尖至剑尾写满了咒语。写毕,剑落人亡,将那罪奴自顶劈成了两半,血流满池,又自那小洞内渗流而下。

        剑尖粘连着一束白色的魂魄,被剑上血咒蛛网一样束缚着,鬼玺举剑指向天窗,大喊一声:“去!”那附着血咒的魂魄脱剑而去,向着帝都的方向瞬忽而逝。

        心里依然不安,动用了禁忌的追魂咒是否能赶上‘那人’的脚步?如果不能提前告知恩师,帝都将面临措手不及的危险,自己万死也难咎其责!鬼玺许久无力起身:“不愧是追魂咒!”

        传说与神能媲美脚力的只有鬼魂,号称追魂,祭祀之物越强大,魂魄御风而行愈加凌厉,但逆天反噬也非常人能承受。昔年恩师秘受的两个禁术:生死界和追魂咒,现在看来是先见之明。

        “王孙去。告知天下又未告知天下,这阙亭关的诗用的真是妙。”鬼玺叹息,“还是猜不透强者心意啊!……小命犹在已属万幸。”

        忧寒坐在王座上已有些不耐烦,自晋封之日确定后,帝师更加紧张,日日将那些权臣贵胄招上殿来,名义上护驾,可这群酒囊饭袋又能护的了什么驾!

        忧寒怔怔看着大殿外,即便穿着父皇的王袍气势也有些馁了。

        今天不知是第几日了?真不知是谁伺候谁晋封!

        忽然,殿门外有一物急速飞来,直奔他的面门,不等忧寒惊呼出口,身侧一道黑影已腾空抓住了来物。

        帝师只看了一眼抓到的那团白色又缠绕些红色字迹的雾气东西,就扭头看向门外:“他来了!”有明显颤音。

        那束追魂在他指尖刚消失,殿门外一度让人眩迷得白色时空里就有一个黑点渐渐孕育出轮廓,裹杂着黑沙的砾风从那颀高背影里呼啸而来,连阴寒堕天殿都有被冻裂的错觉!

        忧寒下意识抬袖掩面,黑衣帝师却已展袖挡在了他的面前。待衣袖放下,他终于看到了‘期盼’许久的传说!

        来人柔顺风帽缓缓从头顶滑落,长发散着萤光瀑水似的倾泻在黑锦袍上,披风如翼铺展身后,随着风沙起跌迭宕。

        年轻世子低垂着眉,惊人俊美、如玉如冰,长睫下凤眸冷郁深邃,风云莫测。风沙缠绕相随,却如一颗光洁明珠不染尘埃;款款走来风华自生,王者之威不张而显,绝世无双!

        忧寒委顿自怜,忽觉自己是个笑话,纵然撑起先父皇袍,在这个刚入世的世子面前,却有萤烛之火与日月争辉的可悲感。

        “来者可是沧彻世子?”帝师扬起下颌,挺直老腰。

        有个悍将借着帝师气势舔着胆子喝问了一句:“无诏进殿,该当何——”

        罪字还未出口,一卷绵帛诏书从沧彻袖中飞出,直刺入了悍将口中,贯穿头颅去势未尽,将那壮硕身体向后带起,钉在了后面的巨柱上;一击毙命,致死都未发出半点声音。

        大殿顿时雅雀无声,唯隐隐听到鲜血流淌声音;压抑的恐惧就像风里薄脆的震颤,一碰即碎。

        “你—?!”忧寒惊呼出口,紧贴帝王椅,脸无血色。

        “臣子何辜?在君王面前弑杀,难道便是你奉诏前来的目的?”黑衣帝师非凡镇静,眉宇间有忍怒涌上。

        “臣子何辜?”沧彻冷笑,“用卑贱定身术束缚住不听话的,难道就是你的君臣之道?”

        “我手奉了诏,我的心答应过你?”沧彻仰首望向石像,冷眸寒光。

        帝师走到帝王台边缘,沉声道:“尊父战野大将一生忠贞,家族何等荣耀,世子想背弃祖先数千年的信诺?”

        “师父!”忧寒心弦陡然崩到了极致:这个无之大陆被禁止提及的话题,在最不该提及的人面前,在此时此刻危悬一线之际,师父究竟想要干什么?!

        沧彻目光从石像上滑到帝师的脸上,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忠贞?呵呵,无之忧君又是怎样以‘莫须有’罪名对待他的忠贞之臣的?你又可知战野大将怎样郁郁而终?!”

        丝丝长发自沉寂中飞扬散开,紫金黑芒升腾,如一团烈焰迅速燃遍全身:“今日至此,我想当面问问无之忧君!”

        沧彻身形如电,以强弩之势射向忧君石像!

        同一刹那,石像紧闭的双眼忽然睁开,通体光芒自双目射出,迎面与沧彻的灵芒逆势相击!灵裂湮没了堕天殿,时空骤然消失,唯留下了一片刺目苍白。

        苍白尽头,一个魁梧男人的身影慢慢走来,头上的逆天冠画着凌厉的轮廓,逆天如刺。他离着沧彻远远立住了身形,雾霭苍苍不见真容。

        “无之忧君!”沧彻瞳孔收紧,“是人是鬼,没有胆量向前吗?”

        “彻儿。”魅影开口唤道,竟是无比怜爱。

        “彻儿?这声呼唤听起来真是让人有些怀念呢,我的舅舅。……是否更应该感谢你让我现在如此孤独无依!”沧彻冷笑。

        “战野……”忧君的生魂颤抖一下,沉默片刻,“是为了你父亲的忠贞?鲁钝?还是‘莫须有’的罪名来讨伐我?”

        沧彻目含霜天:“‘莫须有’?数千年前,堕神忧之被禁闭在生灵绝迹的无的时空,本以为随着时间流逝,命线消解,魂飞魄散。却不想他硬是在无的时空里寻觅到了这片大陆,并缔造了庞大帝国!千百年来与离恨天和空河鼎足而立。……无之忧君也许是暴君,但绝不是庸君!”

        无之忧君一愣,想不到来者如此评价他,不带私怨偏颇。

        沧彻踱步向前,继续道:“不惜牺牲自己千百年的尊严荣耀,不惜兔死狗烹掩盖一切;如果‘忠贞’的战野大将不是在数百年前做错了什么,又如何让他在苦寒之地甘愿接受惩戒,心怀愧疚,郁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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