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六十九章 大势

    代文斌的话，只是稍稍地活跃了一下气氛，王曦苦笑了几下，也就再次有些消沉。

            师姐走了……

            是真的走了……

            不管是她主动走的，还是有遗人来接她，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

            她来到自己房间，只是想和自己，进行一场特殊的告别……

            他哪里想得到，如果可以，嬴莹真的会选择留在他身边。她走，是因为唐否威胁她说，如果不离开，就会将王曦杀掉……

            王曦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对赵竹仁道：“师傅，嬴莹师姐到我房间里来，真的一句话也没说……不管我问什么，她都不理我……我们……我们只是……”

            赵竹仁只是稍微想了一下，便道：“让检验科的人来，分析一下气息。”

            他想到了嬴莹口窍被封的可能。

            既然如此，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就一定有人从界门那边过来。

            检验科的人来得很快，动作也十分麻利，不到一会儿，就拿出了结论：唐否来过。

            赵竹仁再三确认，检验科也打包票，只发现了这一个陌生的气息，其余的，便都是里院的人了。

            “师兄，看来昨天的会，白开了。”赵竹仁道。

            代文斌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遗人都有能耐在里三院肚子里面开界门了，那之前的那些防御部署，就都形同虚设，没什么太大的针对性了。

            “他们之前为什么不用？”代文斌反问道。

            界门这个招数，对于遗人来说，总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从不轻易在里院面前使用，生怕被里院给学了去。

            怎么自从杨禄明带着唐否用这个招数逃跑了一次之后，就感觉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赵竹仁想了一会儿，看了看屋子里的人，道：“王曦，小一，师兄，玉儿，弼司，陈士果，你们几个留下。其他各位，还请暂时回去休息，此事，我会尽快拿个解决方案出来。”

            “师兄，事情有些严重了。”赵竹仁亲自布下了一个隔音阵法。

            代文斌则双手捏决，无数道闪电自十指指尖射出，将这间屋子内的所有电器全部毁坏——如果真的这里有窃听器的话，也只能报废。

            王曦望向赵竹仁。

            严重，什么严重？

            难道是因为一下子，陆侯亮和师姐都被救走了的缘故吗？

            代文斌又开始没个正形儿了，道：“哦？严重？结果都还没出来，你就晓得小师侄不行了啊？万一他们两个在屋内呆了一个小时呢？就算真有问题，又不是什么大病，花点儿钱，医得好，我就认识一个很有名的老中医……”

            赵竹仁直接忽视掉这句话，他晓得，你越是不爽，师兄就越来劲儿。

            “你们看，之前都是遗人活动非常的频繁，但是好像自从汉安血战之后，他们的阴兵露了相，反倒是对方的两位阎君，变得更加活跃了起来。我去抓陆侯亮的那一次，偶然听到了他们的一些对话。陆侯亮成为阎君，不过八十年的时间，麾下便已聚集了一万到两万的阴兵。而子君，就不好估量了。但能够一下子就拿出两万阴兵去攻打里九院，这份底气，要我说他手下有二十万阴兵，我都信。”赵竹仁道。

            他一边说，一边望向了王曦。

            王曦自然明白这个眼神的意义。

            里院能做的，都做了。

            王曦以前所立下的那些功劳，就此成为过往。

            现在，于公，王曦是里三院的医师，应该是什么立场，自己心里该有个数。于私，如果还想要见到嬴莹，那么就更该振作起来。

            “我知道，嬴莹曾经给你说过，有些事情，越努力，越没用。我也不反驳她，至少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面对你这样的处境，即使顶着院长的身份，也一样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可是，她有一点却说错了。你越努力，位置越高，改变不了的，只是大势。但是你却可以做出更多的选择。正确的也好，错误的也罢，至少，你有得选。而像现在这样，什么也不做的话，等将来的某一天，你一定会后悔的。那种悔恨，就不止是道心蒙尘那么简单，道心完全崩塌都有可能。”赵竹仁道。

            王曦恭敬地对着赵竹仁行了一礼，道：“师傅……可是改变不了大势……又有何用……”

            “痴儿，你好好想想吧。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赵竹仁说完，便又开始和代文斌以及常玉商量起事情来，时不时问王曦两句，他也答得心不在焉。

            “小一……刚才师傅说的那些话……你听……”

            “哼！！”小一不理他，把脸别过到了一边去。

            王曦立刻明白小一为什么生气了，毕竟自己和师姐之间，有了夫妻之实……

            “我问你，要是唐否把我也给抢走了怎么办！？”仅仅过了几秒钟，小一估计自己又忍不住，转回头来质问王曦。

            “我当然是去把你抢回来啊！汉安血战那天，不就是那样吗？一看到你被抓了，我立马就跟着追进界门了。”王曦道。

            小一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的如此，面色稍缓道：“哼！你们在隔壁翻云覆雨，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代文斌乜了小一一眼，道：“怎么？你们三个还想一起？”

            但刚说完，就感觉到来自于常玉目光中的杀气，连忙装作咳嗽了几声，重新讨论了正事来。

            王曦道：“小一……其实是师姐她……”

            他只是起了个头，但觉得如果把这事儿推在别人姑娘家家的头上，实在是太龌龊，连忙打住。

            不要小看女人在感情方面的敏感程度。

            小一即使平时候犯迷糊，但在这个时候，却反应很快。

            王曦仅仅是说了这几个字，她再结合之前的一些事实，也便明白了过来。

            嬴莹师姐是自己走的，她明白，以后再也见不到王曦了，只好抢先一步下手，哼，师姐着实可恶！

            “对不起，小一，师父刚才的话，我要好好想想……”王曦来到窗前，就在昨天，他们三个还在那里，并肩而立，看云卷云舒，畅想着那些虚无缥缈但看起来十分美好的画面。

            “想个屁！那么简单！”小一道，“改变不了大势，意思就是不管你努力，还是不努力，我们和遗人该打的，还是要打！但是你努力，实力越强，那么在战斗中，你就可以做出更多的选择！反正对我来说，将来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会冲在最前面，我要把嬴莹师姐给抓回来，让她给我道歉！我才是你的妻子！我都快气死了！她如果不道歉，我就要揍她！”

            王曦拿不准小一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毕竟这种事情，还真的挺严重的，但考虑到小一从小到大被灌输的观念，他又拿不准，只得到：“可是我不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如果我们里院打不赢，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可如果我们里院打赢了，那师姐的结局，就要你拿战功来换！明白吗？和这次一模一样！你杀敌越猛，战功越大，将来说话的底气才越足！”

            “可那样的话……我杀的，可都是师姐的族人……她也一样会恨我……”王曦道。

            小一道：“这种事情，你还想两全？而且，即使让她恨你，又如何？大势在那里，你能做的，便只有这些！至于我……至于我……”

            她说到这里，声音小了一些，迟疑了一会儿，道：“从今天起，我也会更加努力地修习。在将来，我的战功，也会拿来填师姐的这个坑！不为别的，我就是要让师姐给我道歉！我要让她知道，这次，我是真生气！她是遗人，骗了我，我都不气，但她那样……就是不对……”

            赵竹仁看来也和代文斌一样，时刻关注着这边，道：“听明白了吗？嬴莹只想到了大势，也恰恰是这个原因，让她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庞然大物，让人无法动弹。可她却忘了，有大，就有小。大势无法更改，但至少可以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做了。她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有那样的想法，以及做出那些选择，并不让人觉得奇怪。你不一样，不要说入我里院之后了，哪怕在此之前，你的人生观也应该是付出才会有收获。这一点，我对我们华夏的教育，是相当有信心的。”

            “那……师傅……我又该做些什么呢……”王曦问道。

            他相信赵竹仁，只要是师傅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赵竹仁没有丝毫停顿，道：“你和小一，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提升实力。有一件事情，只要你们能够办到，二三十年后，院长的位置都是你们两个的。”

            王曦和小一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师傅的意思。

            还是界门。

            只要他们两个能够将界门的秘密给挖掘出来，那么这个功劳足以让他们二人永远地载入里院的日志。至于什么用功劳换嬴莹这类小事，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好！从现在开始，我便只做这件事！小一，你……你……你愿意……和我……”王曦看着对方。

            “我愿意！我说过了，我要找师姐要一个说法。在此之前，就需要先想办法把她给找回来！”小一道。

            他们这边刚说完，赵竹仁那边儿，似乎也讨论得差不多了。

            根据赵竹仁之前打探到的一些消息，这几位一合计，觉得事情可能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陆侯亮和子君，是两位阎君。他们之前，甚至说现在，都和遗人有着一种合作的关系。但是从现在看来，两位阎君的表现，显得十分着急。可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他们着急归着急，但做的事情，却一点都不具备紧迫性。

            打里六院着急吗？

            打里五院着急吗？

            打里九院着急吗？

            当然着急啊。

            打里六院的时候，还是别出心裁，从阴间打到阳间的呢。

            打里五院的时候，还耍点儿花招，想诱张帅风上当，好得知里五院真正的鬼门关所在之处。

            至于里九院，更是有一种“今天我不管死多少阴兵在这里，也要把你的里九院所守的鬼门关给砸穿”的气势。

            这些，看上去都很着急。尤其是短时间之内，居然是连续有三座里院被攻击了，就目前看来，还有即将到来的第四波攻击——针对里三院的攻击。

            可事实上，又没有谁逼着他们来做这些事情。

            里院这边儿也没有什么大的行动刺激着对方做出如此反应。

            所以，赵竹仁认为，这应该是子君——他已经判断出，这两位阎君，子君才是拿主意的那个，虽然他刚展现阎君的身份不久——和遗人之间有着一些合作，但同时这种合作并不是建立在完全信任的基础之上。

            也就是说，子君还有着其他的目的，搞不好，此时陆侯亮也被他拖下了水。

            现在他带领着阴兵们上蹿下跳，看上去损失的都是他的人马，但根据里院对子君的了解，他可不是一个这么喜欢吃亏的主。所以，他投了这么多血本儿，就一定要赚个盆满钵满才行。

            顺着这个思路，再加上以前的一些猜测，以及赵竹仁曾亲耳听到过子君所说，那么对方的目的就很明确了，想要将整个世界，都变成一片鬼域。至于子君说的什么因为这样才能带来真正的和平之类的鬼话，也就听听就是了。

            但这些，并不是非常急的啊。如果敌人的活动已经频繁到这个地步了，那么就只能说明两件事情。

            第一，子君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了，没有什么花招，没有什么心思，人家就是在按着计划走了，时机已经成熟了。第二，就是上面分析的，还有其他目的。不管是哪种，现在都是需要告诉地府了。

            里院即使再强悍，也是分散在华夏大地。

            每座里院，一般来说一千人上下。这半年来，连番战斗，均有折损，并不满员。

            所以要想靠每座里院那几百人的力量，来面对可能出现的几十万阴兵，那是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的。

            要对抗阴兵，自然就还是阴兵。

            那么，这一次，就该轮到地府来挑大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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