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information

08届北市实验小学的校友们之间有固定流通的黑话。

        青蛙代指整天抬头目中无人的教导主任，买书代指书店隔壁报刊亭的q币充值卡，而机器代指情报则是指代来实习的英专师范生发音“information”太过蹩脚闹出的笑话。

        吃完晚饭胡高妍家派来的司机恰好来接她，走前她试图问出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谢绪和康嘉阳都默契不答。

        把人送走已经是七点半，康嘉阳听着袁凤在厨房洗碗的哗哗声觉得在一楼还是不够保险，最后决定等进了房间再聊。

        卧室里谢绪坐在地毯上玩他的四驱车，“这玩意儿你还留着没扔呢？可真够念旧的。”

        康嘉阳坐在书桌前拼着高达没回头，“好好的又没坏，我扔了它干嘛？你要说的‘机器’不会是知道了那天和乔鸢薇她们一起逛街的人是胡高妍吧？我眼睛还没瞎，今天看到她们在班级门口打招呼了。”

        谢绪把车放了。

        “我可没想只说这个，第一个关于是军训的，我听上一届说顺诚喜欢把人拉去基地搞一周特训，他们之前就是那样，我们估计也逃不了。”

        “基地？那我们还得睡在那儿？”

        “嗯，快的话说不定后天就把我们拉着去了。另外今天在车上我试着问了胡高妍两句，她俩大概是消费观念不合，或者她表现得和我姐太熟悉让鸢尾花觉得自己被排挤了所以不自在，总之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鸢尾花承认她认识我却没提过借住在你家的事。”

        “你想套话就直白点儿。”

        康嘉阳多少有些后悔让他留宿，他还以为真能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结果白期待一场。

        谢绪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俗套地喜欢男女主分分合合的狗血剧情，要是这两人能精彩地你来我往势均力敌倒没问题，但等了这么久也没迸发出个抓人眼球的小高/潮，他准备大胆地添一大把柴。

        “那我可直说了啊，你不觉得鸢尾花对你有点儿别的心思吗？我姐看的韩剧里都是这么演的，遮遮掩掩欲盖弥彰，要是她只把你当朋友干嘛不承认喜欢你？你俩这部所谓的友情大作经历连载、断档、复播前前后后都快四年了，也该给我这个观众一个大结局了吧？”

        “你别瞎猜了，她不承认是我朋友是因为我让她别这么说的。”

        康嘉阳把高达放下改为盘腿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从头到尾地把火车站的事给谢绪讲了一遍。

        “我那天在人群里刚见到她就认出来了。我自己都觉得很诧异，我想怎么能有人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变过，纯净得和以前玩的玻璃弹珠似的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初中学校里的那伙混子最爱干的事你知道吧？我当时想起来怕她没防备被造了谣说和异性同居之类的，一着急说的话也有歧义。”

        康嘉阳讲着自己也变得有些急躁，谢绪刚刚说的某句话好像戳中了他心底那点心思，他越是复盘那种奇怪的感觉就越是在折磨他。

        “后来我说完立马反应过来了想解释但她没给我机会，可能她误会了我还对被删好友的事情耿耿于怀，但其实删就删了，再怎么不甘心我也一直没想过见面要吓唬她或者给她脸色看。”

        谢绪听完张着嘴表情无语。

        “……你在这儿和我劈里啪啦地袒露心情说这么一堆有什么用，见到鸢尾花就和哑巴似的也不张嘴，看电视最烦的就是像你们这种有误会不解释的。”

        康嘉阳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说得简单，你倒是说说这事儿要轮到你身上了，你会怎么问？”

        “高达送我就告诉你。”谢绪念着上次没到手的报酬，“你是知道我跟着我姐看了多少言情小说和韩剧的，这种都是小问题，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

        康嘉阳把拼了一半的高达装进包装盒扔给他，谢绪站起来把盒子宝贝似的抱好，“你怎么作为学生连学习态度都不端正。”

        “得了吧，你到底讲不讲。”

        “别火急火燎的成吗？”谢绪一脸正经地把衣服理好做足了老师的派头，“你记住了啊，遇到这种情况就一句话，‘烈女怕郎缠’，你解释一次她不听就解释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三次不行就……”

        “就睡觉去吧你！”

        康嘉阳把他推出卧室关上门自己躺到床上思考起这个方法的可行性，安静了没多久突然又响起了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这声音一听就是谢绪，他没好气道：“你不是拿了报酬了？”

        “是啊，但你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再在客房给我准备一份吧？我不爱喝茶，能不能换成高乐高？”

        康嘉阳把门打开，看见他站在乔鸢薇住的那间房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你换一间客房睡。”

        “啊？为什么？”

        “要不我现在叫个出租把你送回家也行。”

        谢绪识趣地没追问立马搬去了另一个房间，康嘉阳确认他不会再出来才犹豫地走进那间客房。房间里整洁如初，除了放在桌上的那两罐茶叶外瞧不出乔鸢薇在这里住过的痕迹。

        说来奇怪，这是他的家，他想去哪里都合情合理，但为什么偏偏进来后自己会不自觉耳朵发烫？

        康嘉阳把茶叶拿起来并没看见她留下的纸条一类，再仔细想想估计她是把感谢的话编辑成短信发送给了赵玫或者康鸿辉，他抿着嘴在房间里站了片刻，出门后到楼下叫住了正准备走的袁凤。

        “袁阿姨，乔同学的那间房间先锁上吧，她在这边没什么亲戚，以后过节说不定还会再过来。这件事麻烦你和王阿姨也说一声，定期打扫一下。”

        袁凤听了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啊，我今天还伤心怎么她没回来吃饭，那孩子吃得香吃相又好，看着就讨人喜欢。她要来住的时候你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康嘉阳点头答应。

        两次对话过后阻碍在前方的路就有了目标出口，他在这一晚体会到了很多以前不曾感受过的情绪，他不能准确地表达，这种感觉同样也很奇妙。

        有一瞬间的冲动驱使着他跑上楼去拿手机，他翻到通讯录里乔鸢薇的电话号码按下拨通，重复的机械拨号声唤醒他的理智让他又立马点了挂断。

        ……

        在大澡堂里洗完澡回到宿舍的乔鸢薇显然还没能从冲击中走出来。

        以前她看《意林》里有人引用鲁迅的“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体”来批判龌/龊的思想，没想到现在自己也成了那些人里的一份子。

        在大澡堂里她睁开眼看到的是白花花的一片，现在回了宿舍闭眼好像也还是白花花的一片。

        闻君宁伸手在她眼前左右晃了两回，“你想什么呢？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了你也不接。”

        宿舍里另外两个人也好奇地往她们这边看。

        因为还没当舍友前就有了摩擦，外加闻君宁拉着她出门吃饭的举动，回来后宿舍里自然地按左右两边分成了两个小团体。

        乔鸢薇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们叫什么，只是听其中一个皮肤较黑的女生和来串门的朋友聊天时说过自己是隔壁六班的。

        “我没洗过大澡堂……”

        乔鸢薇现在才懒得管到底是谁给她打了电话，她只要一想到之后自己都要和学校里的女生们坦诚相待就觉得格外的奇怪。

        “我差点儿忘了。”闻君宁咬着冰棍想起宿舍里还有其他人，“你没住过校不习惯很正常。”

        “你初中住校？”

        “没住过，但我喜欢游泳，女更衣室和浴室也是这样。”闻君宁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习惯就好。”

        乔鸢薇肯定自己一时半会是接受不了的了，和她说了早点休息逃也似的去了阳台洗漱完飞快地上床躺下。

        头顶空调规律地出声送风，她放空了一会儿想起还没看是谁给自己打电话，摸出手机一看却发现是康嘉阳。

        现在时间不过十点出头，宿舍还没到熄灯时间她怕对方真的有事找自己便回拨了过去，电话没响了几声便被接起。

        她问，“怎么了？”

        康嘉阳说，“没什么，王阿姨打扫房间的时候看到你留的茶叶了……谢谢。”

        “没事，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打电话就是想说这个？”

        乔鸢薇和他打着电话有些尴尬，以前视频聊天时都是听的音响还不觉得，现在环境安静，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像是他正贴在耳旁和自己讲话。

        “我……”

        中午撞过闻君宁的女生突然开口，“你能小声一点儿吗？我想睡觉了，宿舍是公共空间，如果你有半夜打电话的习惯我希望你可以去楼梯间，不要打扰大家的休息时间。”

        乔鸢薇脸一红捂住话筒和她道歉，电话那头康嘉阳隐隐约约听得不真切，但也大概知道是自己突然打去的电话给她惹了麻烦。

        “喂？你还在吗？”乔鸢薇再开口先是确认电话有没有被挂断，“我刚刚有事没听到，你稍微等我一下。”

        “没什么，也不是什么特别紧急的事，你先休息吧，我们之后再说。”康嘉阳顿了顿很小声地开口，“对不起。”

        乔鸢薇下意识觉得他的道歉好像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她在心里笑自己真是会多想。

        “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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