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禁林

我没有告诉德拉科那条小龙漂亮得多么像个奇迹，那对他太残忍了。

        但在黑魔法防御课上，他还是像个小老头儿似的不断叹气：“我能拥有这些小屁孩们想要的所有东西，却连看一眼小龙都只是奢求。”

        我听完这句话打了个冷颤，太恶心了。

        “别说话段里，臭大蒜来了。”奇洛教授走进了教室，我本来就没说话。

        在奇洛教授转身去够他用来做示范的蟾蜍时，我感觉有人在看我，那种感觉很不舒服，我用右手抓着左手，轻轻捏了捏掌心右下侧的小痣。

        “他的头巾没裹严。”坐在左边的西奥多说这话的时候漫不经心，我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aio！”我压着嗓子悄悄地把魔杖对准了奇洛的头巾。

        那个蓝不蓝紫不紫的硕大的头巾一下子崩溃瓦解，奇洛像个被削开的苹果那样可怜巴巴地徒劳地拽着他那一圈一圈散开的布条，最终自己踩着其中一条，从讲台上翻了下去。

        “你们家为什么把钱放进古灵阁里？我觉得奇洛的头巾里显然更安全。”

        “黑魔法防御课教授不防白巫师。”学生之中响起窃窃笑声，可怜的奇洛还在地板上□□着。

        “嘿，斯莱特林，你们别太过分了！”隔条过道的罗恩注意到了我掏出来的魔杖。

        “你们的正义感已经无处挥发了吗？”

        “奇洛教授不应该被这么对待，他——他是一个很伟大的人。”

        “……哈利，喂，哈利听着，我是霍格沃兹的校长。”哈利冷冷地看着我，并不吃冷笑话这一套。

        “总之，你们别再嘲笑别人了。”

        “听说你们给格兰芬多扣了一百五十分。”一直默默无言的西奥多忽然转头看着罗恩他们，这句话很管用，那三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堪比猪肝，我跟德拉科互相掐着对方的胳膊笑得都快要断气了。

        但我们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斯莱特林午餐的长桌上放着两张纸条：

        你的禁闭从今晚十一点开始。在门厅找费尔奇先生。——麦格教授

        我想假装没看到它，但它一直不依不饶地跟着我。看来他们没有忘记我的禁闭，他们只是刚刚找着我能干的活儿。

        那天夜里十一点，我跟德拉科一起来到门厅，那儿除了费尔奇还有哈利他们。

        “跟我来。以后你们再想要违反校规，就得三思而后行了，嗯？”费尔奇斜乜了我们一眼，有点洋洋得意，“真遗憾……他们废除了过去那种老式的惩罚方式，吊住你们的手腕，把你们挂在天花板上，一挂就是好几天。我办公室还留着那些链条呢，经常给它们上上油，说不定哪天就派上了用场……别想着逃跑，逃跑更没有好果子吃。”

        我打了个哈欠。

        费尔奇把我们交给了海格，几个格兰芬多为此显得很高兴。但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海格不喜欢斯莱特林，那我也不喜欢他。

        “禁林？”德拉科在听清禁闭内容之后大声问了一句，“我们不能在半夜里进去——那里面什么都有——有狼人。”

        “那只能怪你自己，是不是？你在惹麻烦之前，就该想到这些狼人的。”费尔奇听起来很高兴。

        “时间差不多了，我已经等了半个小时。怎么样，哈利？赫敏？”海格没管我们两个，德拉科苍白的小脸上几乎只剩下那对蓝眼睛的颜色了。

        “没事的，德拉科，乔治和弗雷德经常到禁林来，他们两个现在还生龙活虎的呢。”我攥了攥他冰凉的手，发现我们的温度其实差不多。

        “可他们是两个三年级……”

        “相信我。”我不由分说，其实更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我天亮时回来，收拾他们的残骸。”费尔奇留下这么一句就跟他的小灯一起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夜色里。

        “我们不去那个禁林，”德拉科回握住了我的手，鼓起勇气转向海格，“那是用人才干的事，我会告诉我爸爸——”

        “告诉你霍格沃兹就是这样的！如果你们的父母愿意看见你们被开除，那就尽管回城堡收拾行李去吧。走吧！”海格粗暴地说，相信我，你不会愿意看见一个巨人在你面前生气的。

        “我没有父母。”我尽量真诚坦率地看着海格，不让他发现我在想着法儿抬他的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行了，都跟我到这边来，我们今天晚上要做的事非常危险，我不愿你们中任何一个人出意外。”我想我还是好好听听海格接下来要说的话，因为如果出现什么危险——我知道不会有的——他一定会优先保护那几个格兰芬多。

        我们站在了禁林边缘的羊肠小道上，幽深的黑暗把阵阵凉风送了出来。乔治和弗雷德同样走过这条小道，我一遍又一遍地这么告诉自己。

        “看到地上那个闪光的东西没有？那是独角兽的血。”小龙的平替！我有点激动地晃了晃德拉科的手，但他没理我，“禁林里有只独角兽被什么打伤了，而且伤的很重，这已经是这星期第二次了，我们要找到那只可怜的独角兽，使它摆脱痛苦。”

        “你是说杀了它吗？”我问，空气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卢克伍德，伤害一只独角兽是一件极其残暴的事，杀死这么一个纯洁的生命更是滔天大罪！”海格的胡子都在颤抖。使他摆脱痛苦，这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我知道战争时期有一些重伤的巫师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于是其他人就干脆——使他摆脱痛苦，瓦尔托就曾对他弟弟这么做过。

        “对不起。”

        “好了，现在我们兵分两路，分头顺着血迹寻找，到处都是血迹，”海格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他身旁傻乎乎的大狗，“只要你和我或是牙牙在一起，禁林里的任何生物都不会伤害你的。”

        那不属于禁林里的生物呢？我想问，但没问出来，海格的眼睛直视着我，所以我想我还是少说话为好。

        我本想跟德拉科一组，然后等在原地假装自己进去过了。

        “卢克伍德，你跟我、赫敏和哈利一组。马尔福，你跟罗恩还有牙牙一起。如果找到了独角兽就发射绿色火花，如果遇到危险就发射红色的——出发吧。”海格仿佛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哈利此时也怪异地看了我一眼。

        禁林中的空气中有一股腥而冷的特殊气味，好像我们突然从霍格沃兹来到了人迹罕至的旷野之外。海格居然可以跟这里的每个生物都交上朋友，并且来去自如，我瞬间觉得眼前这个大个子不可思议起来。

        忽然，我听见了我们的脚步声、袍子拖地声、灯笼晃动声之外的另一种声音，海格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巨大的胳膊挡在了我们身前，我立刻反应过来矮身将自己藏在了附近的树后，以至于海格提着哈利和赫敏藏过来的时候还在不可思议地瞪着我，逃跑第一名，那不是吹的。

        “谁在哪！”海格拉起了弓箭，一把漂亮的短弓，应该是他自己做的。“哦……原来是你，罗南。”

        “晚上好。你想用弓箭射我，海格？”来者是一个马人，声音低沉又忧伤，他有着红色的头发和红色胡子，腰部以下是棕红发亮的马身，我想他跑起来会像一团火吧。

        “不得不提高警惕啊，罗南，你知道，禁林里有个坏家伙在游荡。哦，这是哈利波特，这是赫敏格兰杰，和……”

        “段里。”

        “是的，段里卢克伍德，他们都是上边那所学校的学生。”都是上边那所学校的土豆洋芋，“这是罗南，一个马人。”一团火焰。

        “你们晚上好，学生们。”罗南看了看天空，叹了口气，“今夜的火星很明亮。”

        “是啊，”海格也看了看天空，“很高兴遇见你，有一只独角兽受伤了——你看见什么没有？”

        “今夜的火星很明亮，异常明亮，无辜者总是先遇难。”

        “是的，嗯。我的意思是，在靠近咱们家的地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今夜的火星很明亮。”

        “哪个是火星？”我终于忍不住问。

        罗南看了看我，伸手指向星空：“火星，看见了吗？”

        “火星，看见了，真是很明亮。”我点点头。

        海格不耐烦地把我拖走了。

        “从马人那里总是得不到直截了当的回答！他们生性高傲，总是抬头看星星，但是心眼不错……他们知道许多事情，却总是守口如瓶。”海格边走边抱怨，这时候的他看起来亲切多了。

        “海格，火星……”

        “别再提火星了，段里！”

        “火星旁边有刚发射的红色火花。”德拉科跟罗恩遇到麻烦了。

        “你们在小路上等我！别乱走！”海格喊道，朝火花之下冲了过去，我一言不发地紧紧跟在他后面。

        我再看到德拉科的时候，他正咧着嘴冲我顽劣地微笑，是这样的：德拉科埋伏到一棵树后，然后等罗恩走近时抱住了他，吓得罗恩发射了红色火花。

        海格怒气冲冲地一边问我怎么敢就那么跟着他一个巨人在禁林里奔跑，我极有可能被他甩丢然后在禁林里迷路；一边训斥德拉科闹出的动静，现在我们想找独角兽要全凭运气了。

        “好吧，我们把队伍换一换——罗恩，你跟我和赫敏在一起。哈利，你和段里，还有这个白痴一组。”德拉科对这个称呼皱了皱眉。

        “海格教授，”我说，“我不想跟白痴一组。”

        “唉，梅林啊！那么——”

        “请让我跟德拉科一组。”

        “……好吧，好吧！抱歉！哈利，你和段里还有马尔福一组。”我拉住德拉科的手跟他相视一笑。

        我们重新出发了。

        越靠近禁林中心血迹就越密集，独角兽的血是很漂亮，只是，这么多血迹，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它在禁林里痛苦的扭曲、挣扎着徘徊的样子，它还可能活着吗？

        我们会不会，会不会正和那个杀害独角兽的凶手同时地寻找着独角兽的尸体？

        “你在害怕吗？”德拉科小声地问，我摇摇头，还是不要和他们说我的猜想比较好。

        “看……”哈利停下了脚步，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有什么闪着光的东西倒在前面的地面上。

        是独角兽的尸体。

        这一刻我相信它是最纯洁，最高贵的生物了。人死时是灰败的，好像烧完的香灰，但这只死去的独角兽鬓毛还闪着细腻的银光，像一些眼泪，又像断了线珍珠不小心掉在夜色里了。

        我抽出魔杖对着夜空发射了绿色火花，德拉科扯了扯我的胳膊，惊恐地呜咽了一声。灌木丛的阴影忽然延展，变形了。阴影分裂出一个戴兜帽的身影，它正以诡异的姿势朝这边爬过来，对准独角兽的伤口，大口大口地吸食它的血液。

        攥着魔杖的左手阵阵发麻，我勒令自己清醒点。

        “avadakedavra”遇到危险怎么办，根除。

        没有任何作用，我念死咒跟放屁一样。

        那个兜帽人反而注意到了我，它从独角兽身上抬起了头，眼睛对上了我的眼睛。冷，我只觉得彻骨的冷，仿佛有人掀开我的头皮给我灌了满身的黑湖湖水，那双猩红的眸子似乎勒紧了我的大脑。

        “跑啊！”德拉科死命地拖拽着我朝来路狂奔，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头，兜帽人像一片会不断生长的，硕大的影子那样——站起来了——飞快地朝哈利走来了。

        “哈利！”我朝他伸出手好让他抓住我，在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晕倒了。

        “德拉科，松手！”德拉科没有理会我，他像脱缰的野马一样扯着我往禁林入口冲，我怀疑他现在听不见任何声音。“periculum！”求救信号在禁林之上炸开，德拉科终于停了下来，被什么东西绊倒了。

        “我得回去看看哈利，你在这儿别动。”

        “你疯了吗！”

        “我不能让他死在我面前！”要死也别现在死，我可不想再背负上什么心理阴影了。当我返回的时候，兜帽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长着白金色头发的马人，哈利就好端端地坐在他背上，我一下就泄了劲，一屁股坐在地上。

        “哈利波特，你知道独角兽的血可以做什么用吗？”马人说话了，他们还没有注意到我。

        “不知道，我们只用过它的角和尾毛。”我抓着树干撑起身体，静静听哈利回答。

        “独角兽的血可以延续你的生命，即使你已经奄奄一息。但当它纯洁的血碰到你嘴唇的那一刻起，你拥有的将是一条半死不活的生命，一条被诅咒的生命。”

        “……如果一辈子都要受到诅咒，那还不如死掉，是吗？”

        “不错。除非你只是用它拖延你的生命，好让你能喝到另一种东西——一种能使你完全恢复精力和法力的东西。波特先生，你知道现在什么东西藏在学校里吗？”

        “魔法石！那个长生不老石？”

        “你难道想不到吗，有谁默默地等了这么年，渴望东山再起？有谁紧紧抓住生命不放，在等待时机？”

        “难道你是说，伏地——”

        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他们后面的对话了，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想法里。

        “哈利，哈利！你没事吧，我们看到了你的求救信号！”海格和赫敏赶来了，我没有走上前，而是把自己隐入了树木之间的阴影中，回到了德拉科身边。

        在和海格道别后，哈利支开了罗恩和赫敏，在旋转楼梯上叫住了我和德拉科。

        “段里，你刚才用了不可饶恕咒。”

        “我又没对你用。”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他会报复你的。”

        “难道下次见面我还等着他说：谢谢上次见面你没有对我用阿瓦达，这样的话吗？无论怎样他都会报复我的。”

        “段里，不可饶恕咒会伤害你的灵魂，还会进阿兹卡班，答应我……”

        “哈利，我是为了自救。这次是你运气好遇到了马人，如果马人没来呢？答应我，如果你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就别去怪其他试图解决问题的人。”

        “……你看见了我和那个马人？你回来找我了？你都听见了？”

        “谢谢你的关心，哈利。”我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对话，跟着德拉科回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

        “段里，他说的没错，”德拉科过了半晌才说，“不可饶恕咒会伤害灵魂，我爸爸告诉我，那很危险。”

        “瓦尔托也告诉我，只要能解决问题，用什么方式都行。我不会对任何同学或者老师用的，别担心，好吗？”我不无烦躁地搪塞了回去，一心想着最后出现的马人所说的话：

        魔法石可以让人长生不老，可以恢复人所有的精力和法力，它是名副其实的复活之石——

        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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