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火龙

二楼盥洗室的门被锁上，水通过水龙头哗啦啦地往外喷着，然后从水池边溢出来，砸在地板上，浸湿我的鞋、裙子和手上的绷带。

        “谢谢你一直以来这么听我的话。”

        卢西塔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绝望大过了愤怒，逃不掉，解不脱。特里劳尼的预言一点都没错。

        “你弄脏了我的厕所！”一个梳双马尾的幽灵把脸贴在了我的脸前。

        “不好意思。”我敷衍地回答。

        “日子已经够艰难了，够艰难了！还要怎么挤占我的生存空间呢！”幽灵歇斯底里地叫嚷，我想起来了，这里是之前密室的入口。

        “桃金娘？”

        “哦，你知道我的名字，是吗？”她的音调降了下来，“你的眼睛红得吓人，你遇到什么麻烦了？你要自杀吗？你可以留在这儿和我做伴儿，我愿意分一半我的厕所隔间给你。”

        “太有吸引力了。”我没作表情。

        不过，想想丽塔斯基特（我现在知道那个洋红色巫婆的名字了）那篇《弗肯纳遗孤与莱斯特兰奇私生子畸形虐恋》，我真的感觉还不如二年级就死在密室里。

        全校都会看见我和卢西塔亲吻的照片登在预言家日报上，韦斯莱夫人也会看见，比尔和查理大概也会，乔治当然……

        门把手从外面被人用力地晃动着，桃金娘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自然也不打算去开门。

        “alohomora！”门外的人终于不耐烦了，我坐着没动。

        当那张脸出现在我视野中心的时候，世界安静了几秒——

        “弗雷德，”很快又恢复如常，“你们……”

        我用那只没被烫伤的手撑着湿漉漉的地板站了起来，把胳膊背在身后，弗雷德阖上了门：“别看了，只有我。找你真费劲啊，怎样，在这儿说话会耽误你离群索居的计划吗？”

        “你最好说快点。”

        “我真是受不了你……”他嘟囔着关上了我面前的水龙头，“胳膊怎么了？”

        “你想问预言家日报上写的什么玩意儿？”我跳过了那个没意义的问题。

        “我们知道你有多讨厌莱斯特兰奇，也知道那个记者的名声，但是乔治的反应有点儿过了，总之……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段里？”

        “如果我跟你们说，出于某种原因，你们得躲着我，不能光明正大地跟我说话。你和乔治会照办吗？”

        “真谨慎。”弗雷德嘲弄地笑了笑。

        “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我说。

        “别傻了，你们俩。我都快搞不清我兄弟脑子里在想什么了，而且你偷看别人的手段实在不高明，小姐！既然互相喜欢还有什么可别扭的？”

        “我……”我犹豫了一下，停住了。

        “请？”弗雷德扬了扬眉毛。

        “我会亲口和乔治说的。”

        “听着，他不知道我来找你……”就像是印证他这句话似的，门把手又被人按了下去，但没打开。

        “弗雷德，快点！”乔治的声音隔着门响起。

        我的食指贴到了唇边，声音放轻：“这件事会解决的，我保证。”

        “你的事儿我管不着，”弗雷德不吃这一套，转身往门口走的时候又补了一句，“对人类多点信任吧，小怪物。”

        等在礼堂里看见卢西塔那张挤满纱布和创可贴的脸时，我才明白弗雷德说的那句“乔治的反应有点儿过了”是什么意思。

        怎么他干这种事儿就神不知鬼不觉的？

        忽然，一封信被我的猫头鹰砸进了我面前的土豆泥里，我瞬间紧张起来，怀疑死亡威胁是不是已经轮到米卡了——还好，只是普通的一封信而已：

        亲爱的段里，展信安，请确保你读信的时候身边没有别人。

        我和我的朋友会在星期六晚上到霍格沃茨来，如果你还像原先那么喜欢龙，去找海格就行。但是记得一定要为我保密，连我们的小乔吉也别告诉。祝好，查理。

        这是发生这么多事情之后，我第一次难过得几乎快哭出来。

        我把这封信折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我为什么偏偏姓卢克伍德呢？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要面对比死亡更大的灾厄，我会一直记得韦斯莱一家人的，但是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他们能忘掉我。

        星期六的晚上，我从休息室溜了出来，费尔奇正守在一楼的门厅里，不过这不碍事，从二楼走廊最左边的窗子跳到树上就能出去。

        黑夜仔细地包裹了霍格沃茨的每个角落，我并不打算去找海格，反正，我猜，“去找海格”的意思就等于“进入禁林”。

        不知道为什么，深夜走在危机四伏的禁林里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说不上名字的几种夏虫在草丛里不规律地鸣叫，有些的声音像是一只小号，夜色像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深海，星星降落成萤火虫，清冽的晚风想要同化我。

        终于，远处耀眼的光照亮了坑坑洼洼的地面，我爬上了一棵树，坐在它的枝桠上，晃着两条腿——查理的一头红发很显眼，他跟他的伙伴们正严阵以待，对付面前四条成年了的，还在不停喷火的龙。

        四条，这大概就是他叫我保密的一大原因了，这四条龙或许和四个勇士有关。

        我还看见了海格，他和马克西姆女士的大块头让人很难不注意，查理在数龙蛋，然后走过去和他们说话。接着查理小幅度地张望了一下，不知道他会不会为我的缺席感到失望。

        我突然想起了一年级时的那个马人，于是抬头看了看天空，忍不住笑了出来，就像某个老朋友给你讲了一个旧笑话——火星很明亮，真是很明亮。

        过了一会儿，我给自己周围施了个小小的保护咒，靠在树上打起了盹儿，在我看来，远处时不时的火光和阵阵低吼声让人挺有安全感。斯莱特林地下那张床带给我的无力和空悸感被撕的粉碎，我睡着了，而且睡得很好。

        清晨，太阳还没全升起来，一只护树罗锅焦急地叫醒了我，大概是怕我从树上掉下去什么的，于是我揉揉僵硬的膝盖，瞄准一块松软的草地跳下去。

        等我回到城堡的时候，袍子上还沾着露水。

        星期天学生们一般都起得很晚，哈利却顶着两个黑眼圈站在我面前。

        “梦见接受采访了？”我问。

        “我需要你帮忙，就现在。”他说。

        “别在这儿说，”但我真的很饿很饿，“十分钟后天文塔见。”

        （天文塔）

        我们俩紧贴在墙上，这样如果有人盯梢，就不得不从楼梯拐角处走出来。

        “你知不知道什么咒语能对付火龙？”哈利撑着额头揉了揉。

        “夺魂取舍吧，你的第一个项目是火龙吗？”难道查理也给他写了信？

        “大概吧……夺魂取舍，还有更简单一点的吗？”

        “干嘛不问问查理，还有人比他更了解火龙吗？”

        “勇士本来不该提前知道第一个项目是什么的，我不想嚷的人尽皆知。”听起来不是查理告诉的他。

        “嗯，那总可以去问问海格吧。”此言一出，哈利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你看见了，你昨天在禁林里？”

        “随便走走的，刚好看见海格和马克西姆女士在一起。你觉得布斯巴顿会怎么对付火龙？”

        哈利摇了摇头。

        “克鲁姆和芙蓉的关系怎么样？”我问。

        “他们——还好吧，怎么啦？”

        “如果克鲁姆不知道第一个项目是什么，你可以去告诉他。”

        “什么？你什么时候也成了他的粉丝了？”哈利蹙起了眉头。

        “提前知道第一个项目并不会让他更有竞争力——尤其是对你而言，”我看了他一眼，“总比等芙蓉去告诉他好，霍格沃茨有两个勇士已经引起众怒了，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很有可能会因此结盟，先把你这个最小的踢出局——所以你得赶在他们前面。”

        “你要我去找克鲁姆联合对付别人？”

        “不是，天哪！”我烦躁地喊了一句，“不用真的跟谁统一战线，把他们的视野干扰乱就行，挑拨离间，明白吗？既然不能信任你，也别让他们彼此信任。”

        哈利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谢谢你，但是克鲁姆应该已经知道了，昨天卡卡洛夫也在禁林里——我也得提醒你一句，提防着他点儿，小天狼星告诉我，他也是一个食死徒。”

        “知道了，”我闷闷地说，怪不得卡卡洛夫会跟米卡打听我，说不定他跟奥古斯都是一伙的，“不介意我把火龙的事告诉塞德里克吧？”

        “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哈利顿了顿，“不过不是为了结不结盟，你有时候把人想的真坏。”

        “坏？要是克鲁姆真的跟芙蓉一起把你踢出局，我可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他们坏，换我就会这么干，这是战略。他们俩一点都没这份心我才觉得奇怪呢。”

        “好吧，如果你又想起了什么用的上的咒语，找个机会告诉我，行吗？”哈利心不在焉地朝我点了点头，“那个给你写恐吓纸条的人，有线索了吗？”

        “我觉得是卢西塔干的。他不想我有朋友，还故意让斯基特拍下那样的照片，这样对他的家族来说，他就又有利用价值了。”

        “斯莱特林还有谁跟食死徒有关系？”哈利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我看着他：“我。”

        “我是说像马尔福那样的关系！”他被噎了一下。

        “德拉科也不会干出这种事。”要是他想靠这种方法找出往火焰杯里投他名字的人，还是算了吧。

        “乔治不知道这些，是吗？我觉得……”

        “你是不是该走了？”我注视着哈利的眼睛，“我们已经说得够多了。”

        没等他回答，我率先离开了天文塔。

        星期二，勇士们挑战第一个项目的日子，也是我准备溜去古灵阁和银行的日子，大部分人都会把目光牢牢粘在勇士们身上，就连教授们也不会在意观众席里有谁缺席。

        “所以——你先带着扫帚穿过禁林，然后我在第四个勇士入场时离开观众席跟你会合，一起去那个什么对角巷，是这样吧？”米卡的手在空气中比比划划。

        “没错，骑扫帚穿过禁林到目的地是最快、最隐蔽的方法。”我说。

        “但是，第一个项目的场地就在你们那个禁林里，而且貌似是很大一块儿地。”

        “所以我们等第三个人下场再行动，如果前面三个人摆明了会影响到空中，计划取消，如果这只是个地面项目，没人会注意到天上飞过去个什么玩意儿的。”

        “一会儿就能知道了。”米卡朝我摆了摆手，跑向了看台，我也回城堡去拿我的扫帚。

        勇士们的任务是穿过火龙，并拿到它们身后的金蛋。塞德里克是第一个出场的，我从望远镜里看见他把面前的一块岩石变成了一条狗，真是很棒的变形咒，火龙被狗吸引了好一会儿，他最后拿到金蛋的时候只是有点烧伤。

        芙蓉则是用了一道催眠魔法，昏昏欲睡的火龙在最后一刻转醒，把她的裙子烧着了，但她敏捷地灭了火，并拿到了金蛋。

        第三个上场的是克鲁姆——作为保加利亚队的职业魁地奇选手，我最担心他会带个扫帚飞上天挡了我的路，不过谢天谢地他没有，而是直接击中火龙的眼睛，趁它挣扎的时候跑了过去。

        我放下了望远镜，既然如此，我就得在比赛结束前赶紧行动了。

        我坐在扫帚上，尽量选那种有树木遮挡的路线，能听见裁判在喊哈利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夺魂咒练得怎么样了。

        就在我飞到场地正中的时候，一个细长的东西从城堡里窜了过来，我像躲游走球那样躲开了它……不是吧，召唤咒？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哈利骑着他的火□□，和匈牙利树蜂的脑袋一起升到空中时，我简直想吐血。

        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对方半秒钟。

        “小心！”随着他的喊声，一串火焰猛地朝我们扑了过来，然后又是一道，紧接着，树蜂巨大的翅膀朝我的脑袋拍了下来，我拽着扫帚头躲开了那对翅膀，树蜂的脑袋依然面对着哈利，就在我以为是虚惊一场时，扫帚猛烈的震动了一下——

        树蜂的尾巴把它拍碎了。

        风开始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我只知道自己在以很快的速度朝场地外下降，小时候从扫帚上掉下来的感觉又回来了，有些树枝划破了我的脸和胳膊，但没能阻止这场不受控制的俯冲。我不知道是从扫帚上跳下来，直着摔下去好点，还是跟着扫帚一起斜冲下去好点。

        桃金娘会考虑把她的隔间分给一个在禁林边缘处摔死的人吗？

        不过很快我就不需要再考虑了，扫帚撞上了一座桥架，腹部一阵剧痛，大概是有什么突起的构架……我咧了咧嘴，很快又迫于接住我的冰冷湖水把它闭上了。

        我他妈的不会游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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