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屠龙者（一）

郁南竹一愣，倒也没有再强求什么，他冷眼望着齐齐断掉的香从他指缝滑落，随后唇边扬起了一抹讥笑。

        “呵，连这些都做不到的你，又怎么好意思称神？真是可笑！”

        慈祥的神像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祂冷冷盯着郁南竹，怒气冲霄，仿佛下一刻就要走下神龛，将面前这个无礼狂徒诛杀一样。

        可是现在祂只是一个神像，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凭借可怖威严的怒容想要吓退恶徒。

        但祂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疯子，一个百无禁忌的疯子。

        “只能做到这些吗神明大人，或者我可以叫你，梁大姑娘？”

        神像狰狞的面目渐渐消失，紧接着一个半透明的虚影从神像上方飘了出来。

        那是一个十分貌美的女人，一身纯洁的白裙为她添加了几分圣洁，仿佛真的仙子下凡一般。

        她浮在空中，居高临下的望着郁南竹，寒声道：“你怎么猜出来是我的？”

        郁南竹笑了一下，“本来只有五分怀疑，现在是彻底确认了，梁大姑娘，梁二姑娘的姐姐对吧？”

        梁大姑娘：“你是一个合格的赌徒。”

        郁南竹却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是什么赌徒，我只是一个遵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五好青年，就是想象能力强了点儿，总是幻想那些毫无逻辑的事，大概是非久自欧，时不时还真能让我猜对几件事。”

        “至于您是梁大姑娘这件事，我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主要是发现村子里要是想拥有话语权，那必须是有一定贡献，职位的人。”

        “比如，姜小姐，王婆子之类。但是梁二姑娘不一样，她几乎什么都没干，每天大概就是坐在屋里不知道干什么，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能跟姜小姐平起平坐，甚至还隐隐压姜小姐一头，这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是有别的什么身份。”

        “我这个人比较庸俗，我只能想她是不是有什么得力的靠山之类了。我怀疑过，她是不是跟常青村的村长有关系之类的，可是村子里没有村长，只有一个看起来很不一般的神祠。”

        “我就猜，她莫不是村子里掌管祭祀的？于是来证实一下。可是当我看着神像的这一刻，我的想法改变了。您可能不知道，您的神像做的很好，太好了，十分逼真。导致隐约能从你神像上看到几分梁二姑娘的影子。”

        郁南竹不疾不徐的慢慢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总是很喜欢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想法，虽然有很对不赞成他的想法，觉得多少有些天马行空或者找死，发疯了之类。

        但是他无所谓，他要的只是一个合格的听众，不会在他说话的时候打断他的听众而已。

        梁大姑娘听完郁南竹的话，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的确不是一个安分的人，说吧，你想干什么。”

        她可不信郁南竹来一趟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身份的。

        郁南竹仰头望着梁大姑娘，两个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对方眼中任何一丝的情绪都逃不开另一个人的视线。

        梁大姑娘只听到郁南竹说：“我想改变这颠倒的一切，让一切回到正轨上。”

        她听的很清晰，郁南竹说的是“颠倒”而不是其它“不合理”、“不合逻辑”之类的话。

        颠倒啊，这个词说的一点儿都没有错。

        梁大姑娘脸上的神情有些恍惚，随后她突然扬起嘴角，扯出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你当真是不得了啊，那么你想怎么做呢？”

        郁南竹笑的淡定：“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噗嗤，你想做什么我都不阻拦，当然也无法阻拦，前提是你能走出这个祠堂，做成你要做的事。”

        感受着脑子里仿佛被针扎成筛子的刺痛感，郁南竹却是让唇边的笑越发的大了起来，肆意而又张狂。

        “这是自然，如果我连这个祠堂都走不出去，那我又怎么做下面的事呢？”

        在神像的怒视下，郁南竹转过身，一步步朝着外面走去，他脚步缓慢，每一步却十分坚定。额头冒出的细细的汗珠将黑色的短发打湿，唇角晕出一抹鲜红。

        “你若是现在放弃，我可以让你留在村子里，成为第二个特例。陆医生你见过了吧，他就是第一个特例，你现在放弃，你也可以像他一样。”

        “而且我保证，你能过的安安稳稳，再也没有人可以打扰你或者是惩罚你。”

        郁南竹只是笑了笑，“您这条件开的可真是丰厚啊，换个人只怕是答应了，可惜我是个贪心的人，仅仅这点儿好处还不足以打动我，除非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把你的位子给我坐坐。”

        “放肆！”梁大姑娘震怒大喝。

        “你如此不知好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哈哈！”郁南竹像是被梁大姑娘的话逗乐了一样，肆意的大笑，他脸色苍白，唇角的血已经顺着下巴低落在了他白色衬衫上，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你之前也没有对我客气过，之后也不用对我客气，有什么就放马过来。今天我要是不能如你心意死在这里，那很快就是你跌下神坛的时刻了。”

        梁大姑娘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她冷眼望着那个不屈的灵魂有些恍惚，这样纯粹的灵魂真的是好久没有看到了。

        之前是什么时候呢？是什么人呢？

        她好像忘了，再也记不起来了。

        风吹过岩石……几十年来，哪怕坚不可摧的磐石也有风化的那一天，更何况是人类呢。

        从来都没有什么永恒，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这一刻是，梁大姑娘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儿不想再阻拦下去了，她想看看这个人能走到哪一步，那个纯粹的灵魂会长成什么样子。

        这一段路对郁南竹来说有些过分的长，好像他这辈子都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一样，明明只有几步，但是有是那么的遥远。

        咫尺天涯大抵如此。

        门就在他眼前，他颤抖着手将门推开时，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唇边全是鲜血，衣服上，地上都有。

        门外却没有灿烂和煦的阳光，没有柔和的清风，只有一群黑压压的人，是常青村的女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都来了，将这里团团围住，等待着里面不知死活的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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