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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

        两只乌鸦的交谈声音传入尹清婉的耳中,但她却并没有在意,而是满心满眼放在了前面的灰毛小鼠身上。

        这里的路很崎岖。

        因为昨日下过雨,土地还是泥泞的。她浅一脚深一脚地踩在地上,脚上的绣花鞋已经沾满了黑色污浊的泥土。

        尹清婉艰难地穿行着,却突然踩中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却发现是一截森白的骨头。

        “啊!……”

        她掐断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尖叫,然后颤抖着双腿,走了过去。

        同时心中越发担忧春桃,那茫然无措的空洞感觉似乎越来越大。

        终于到了地方。

        灰毛小鼠停下来,站到了一具尸体的身上,“是不是这个人。”

        尹清婉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成真。

        她抱着一丝希望地,不敢置信地走过去。乌黑的湿漉漉的头发挡住了尸体的面容,尹清婉颤抖着手,一点点小心地拉开挡着的发丝,露出那人的真容。

        看着看着,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春桃就那个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她的面容和生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神色有些惊慌,瞪大着眼睛,似乎在像谁求助。她身上浅绿色的衣裳已经破损不堪,被污泥污染得成了灰蒙蒙的,已经没有了丝毫干净的影子。

        她的细软的手臂还露在外面,上面全是乌黑的痕迹。

        尹清婉张着嘴,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她想哭,却哭不出声音来。

        只有心中的空洞似乎在灌着寒风,将她的心彻底冻成了两半。

        她不敢想象,春桃死之前受过了怎样的折磨?

        而她却丝毫不知道。

        尹清婉近乎崩溃地搂住春桃僵硬的身体。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昨日还在眼睛弯弯地笑着喊她小姐的人,怎么就没了呢?

        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灰毛小鼠看着不停地颤抖着淌着眼泪的尹清婉,虽然有些茫然无措,但在此刻,仿佛被她哀伤的感情感染了一般,心中竟一时也有些伤心。

        抱着春桃哭了许久,尹清婉才逐渐平复下来。

        她勉强止住眼泪,双手却仍然留有余韵地颤抖,替春桃阖上双眼,尹清婉看着她年轻稚嫩的面容,痛苦地轻声道:“你放心,我已经替你查出凶手。”

        灰毛小鼠跟着一起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她松开春桃的身体,将她平整地放在地上。

        然后在一旁找了块干净的土地,尹清婉又找了跟枯树枝,一点一点挖开土地。好在泥土松软,没用了太久,她便挖出一个一人大小的浅坑。

        然后她郑重地抱起春桃,将人干净地埋葬了。

        做完这一切,她踉跄着一步一步回到晋王府。

        管家还在等候她,见到尹清婉回来,刚要欣喜地开口,却见她满身的泥土,衣裳不整,头发凌乱,当即大声地惊叫道:“您这是怎么了。”

        尹清婉沉默着摇了摇头,失魂落魄地走回了院子。

        宗玄冶从管家那儿得知后,急忙赶了过来,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得怔了怔。

        他上前走过去,捧起尹清婉的脸,错愕地问道:“发生了什么。”

        尹清婉看着宗玄冶担心的眼神,突然泪流不止。

        她捂住嘴,不让哭泣的声音泄露出来:“春桃,她死了。”

        “我也不知道谁害的,”尹清婉边摇头,边痛苦地弯下腰,“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死。”

        宗玄冶沉默了一下。

        他记得春桃,尹清婉向来喜欢带着那个小丫鬟到处走动。

        他见过的死人有很多,朋友的同僚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生死离别。但现在见到尹清婉这般伤心,他竟说不出来什么安慰的话。

        宗玄冶俯身,轻轻抱住了尹清婉,难得温声道,“别怕,没事的,会找到那个凶手的。”

        这般无力的安慰,尹清婉却莫名有种安稳的感觉。她趴在宗玄冶的身上,任由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

        宗玄冶已经将此事报官,官府已经前往调查,但至今仍没什么线索。

        尹清婉落寞地待在晋王府中,哪里也不想去。

        一只灰毛小鼠偷偷溜进晋王府,顺着气味找到了尹清婉,激动地叽叽喳喳:“我又看到了那个凶手了!快跟我来。”

        尹清婉一怔,随即激动地起身。

        她原地转悠了两圈,想将此事告诉宗玄冶。

        但宗玄冶已经前往军营去了,她一时找不到人。怕那人跑了,尹清婉匆匆告知了管家,随即带了几个家仆前往。

        她将灰毛小鼠藏在了袖子中,跟随着小老鼠的指路前往。

        到了地方,尹清婉发觉这里是一处青楼。此处名叫揽月坊,名字虽然雅致,但门口却脂粉味儿很重,全都是招揽客人,露出白皙大腿的姑娘们。红的绿的丝绸在牌匾旁飞舞,迎来了旁人好奇的目光。

        尹清婉想也不想,直接带着人冲了进去。

        揽月坊却出乎意料的富丽堂皇,花团锦簇美轮美奂。老鸨摇着团扇笑着走了上来。

        结果看见尹清婉背后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仆,顿时脸色一变。她上下扫尹清婉一眼,用团扇遮住半脸,不满道:“这位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找人。”尹清婉冷声道。

        老鸨以为又是个来捉奸的正房夫人,撇了撇嘴,不耐烦道:“我们这里,没有您要找的。”

        尹清婉寒声道,“没有找,怎么知道没人。”

        “姑娘这是要硬闯了?”

        见尹清婉态度生硬,似乎今日一定要进楼里的架势,老鸨的笑冷下来了。

        真当她揽月坊是个想来就来的地儿?

        她对身后使了个眼色,龟公带着几个打手面色狰狞的走了过来。

        这时一个人和好友走了出来,回头一看,却发现明明堂堂站在老鸨面前的尹清婉。他见到熟悉的面容,一时有些诧异,以为自己酒喝多了,老眼昏花看错了。

        揉了揉眼,那人再定睛一看,发现真的是尹清婉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赵南恒险些失声尖叫:“王……!”

        同伴听到他的声音,醉醺醺地问:“王什么?”

        “没什么!”

        赵南恒崩溃不已,一把推开那个醉鬼,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到尹清婉面前,神情痛苦焦急道:“王妃,您怎么会来这里?”

        突然一个人跑到她的面前。

        尹清婉正打算硬闯,打眼一看,就见那日她在画舫上见过的蓝衫公子。

        只不过他今日并未穿素雅的衣服,而是穿着一件景泰蓝衣袍,打扮的油光蹭亮,活像只个开屏的花孔雀。

        尹清婉皱眉:“我过来办事。”

        赵南恒痛心疾首:“祖宗哎,这是能随便办事的地方吗?!”

        老鸨听着他们间的对话,拿下团扇左右看道:“两位认识?”

        赵南恒咬着牙,冷冷地看着老鸨身后的打手,寒声道:“这是你惹不起的人。”

        “哎呦,这下可误会了。”

        老鸨脸色又一变。

        她自然认得赵南恒,威远将军府的小将军,从他口中说出得罪不起四个字,便可知道尹清婉的身份何等尊贵。

        老鸨态度当即就软了下来。

        她背后势力虽然硬,却没硬到这般田地。

        若刚刚险些得罪尹清婉,那她恐怕也保不住。老鸨一边琢磨着,一边露出谄媚的笑来,“刚刚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这位姑娘,快快请进吧。”

        她让开肥硕的身子,同时让龟公赶快退下。

        反正出了事,还有将军府顶着,死活赖不到她的头上。

        尹清婉上了二楼,跟着灰毛小鼠的指引。赵南恒跟在她后面,却什么也听不到,见她到处乱走,以为是来见世面的,于是越发痛心疾首。

        “王妃,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别为难小人了。”

        尹清婉没空理他,不耐烦道:“我什么时候为难你了。”

        赵南恒哭丧着脸道:“要是让王爷知道了,您逛青楼的事,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尹清婉给他指了指背后的家仆。

        柔声反问:“这些都是晋王府的忠仆,你猜,王爷早晚会不会知道。”

        赵南恒:“……”

        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摊上了。

        尹清婉寻人无果,正内心焦灼的时候,乍然看到房间中正搂着美人儿,嘴对嘴喂酒的林清轩。熟悉的面孔,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她呼吸急促起来,小声地问灰毛小鼠道:“是他吗?”

        灰毛小鼠从她袖子里钻了出来。

        赵南恒见她变出一只老鼠来,惊讶地瞪大眼睛。

        灰毛小鼠将脑袋塞进缝里仔细地看了看,然后激动地吱吱道:“是他,就是他!”

        尹清婉呼吸停滞下来。

        看着屋中笑得肆意的林清轩,尹清婉眼睛刺痛无比。她突然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赵南恒看着她的动作不禁一怔,“唉等等……”

        被人打断了雅兴,林清轩放下在美人身上作乱的手,不耐烦地看着门的方向喝道:“谁啊,不要命了吗,敢打扰本大爷?!”

        见是尹清婉,林清轩还记得她,眼睛不禁亮了亮,随后发现这里是青楼,而她一介女子,竟然会出现在此处,忍不住有些异样地兴奋起来。

        林清轩直了直身体,“你……”

        还未说完,尹清婉便劈头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

        她眼神冰冷中透着愤怒恨意,压低声音道:“是你害死了春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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