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飞鹰艾迪3

renee倚在床头，被子盖住了腿部，手里端着一本书在乳白色的台灯下慢慢地看。

        时间安静地流淌。

        等renee翻完了手里的书才发现已经是半夜了。

        她把书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理了理被子打算躺下睡觉，却突然想起来她的雇主似乎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可能又去跳雪了吧。

        可是都已经这个点了，就算是跳雪去了也应该回来了才对。

        她仔细回想了下，确定没有听到隔壁进出房间的声音。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renee脑海了很快就出现那天从摔成重伤被担架抬走的挪威运动员。

        想了想，她还是起身披上外套套上靴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推门往滑雪场走去。

        一出门，温度骤降，冰冷的夜风钻进围巾很快将她的呼吸里的暖意剥夺得一干二净。

        renee到滑雪场的时候没有看到有人在跳雪。

        她走近几步，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躺在雪道下的平地上。

        她一惊，赶紧小跑过去。

        仰躺在雪上的男人闭着眼，胸口还在起伏，一旁还有一个已经空了的酒瓶子。

        renee送了一口气，还有呼吸就好。

        她走近蹲在了雇主旁边，“派瑞先生，醒一醒……派瑞？”

        没等她叫几声，躺着的男人就慢慢睁开了眼睛，失去焦距的眼睛充满着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renee安静地等着他回神，没有说话。

        “我怎么在这儿？”低哑的声音模糊得像呢喃，瞳孔的焦距也不知道落在哪儿。

        renee已经闻到了浓郁的酒味，她皱着眉回答：“你喝醉了。”

        “我没醉。”派瑞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往回走。

        醉了的都说自己没醉。

        renee担心大晚上他又醉成那样不安全，就跟在了他的身后。

        “你去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前面的男人走得弯弯扭扭，摆手不耐烦地说：“别管我。”

        renee低低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跟在了这个酒鬼的身后。

        renee跟着到了一个体育馆，她知道这个地方，是挪威滑雪运动员的训练馆。

        她摸索着打开了灯，看到自己的雇主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存放器材的地方。

        跑步机、肌肉拉伸器、哑铃还有各种更专业的器材满满地摆在那儿，中间有一块滑雪场和跳板的模型，旁边是一块小黑板，上面贴着色彩鲜艳的便贴纸。

        “垃圾，这些全他妈是垃圾，”派瑞指着面前一堆renee都叫不出名字的器材扯出嘲讽的笑容，眉头紧皱，“这群蠢货简直是把运动员当机器人！”

        说着，就想去把那块黑板上写着的刻板而又愚蠢的东西撕掉，却因为酒精踉跄着狠狠地把贴满纸的一块黑板推翻了，他站在一地的凌乱旁喘着粗气，语气轻蔑而冰冷：“一群连滑雪悖伦都不懂的蠢货！”

        最近为了和领导保持一致的renee恶补了很多关于跳台滑雪的知识，但是也从来没看到过这个词，一边扶起黑板一边问：“什么是滑雪悖伦？”

        派瑞没有回答，反而趴在她扶起的黑板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画画，“跳雪啊，就像艺术，那群蠢货把自己放在条条框框里以为自己能飞多高？蠢不可及。”

        renee看着他画了几个跳雪的小人无语凝噎，转身就看到他整个人都趴到了一块滑板上。

        他双手往后一推，整个人滑向堆放纸筒的地方，撞得那堆纸筒七零八落，然后肆意疯狂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场馆。

        renee叹了口气，但还是走过去想要扶起他。

        派瑞还在笑，笑得胸腔震动肆无忌惮。

        但renee觉得他并不开心。

        renee发现她根本就扶不动这个醉成一滩烂泥的男人，累了一晚上的她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边上。

        “滑雪悖伦啊？我只说一次！”醉醺醺的男人收了笑，扭头对renee说，“对任何跳跃来说，最基本的是什么？”

        renee哪里知道，但是对醉成那样的人来说她的答案也不重要，于是随口道，“起跳。”

        没想到派瑞竟然点了点头，“没错，说的很好。”

        renee到这儿大概也懂了，这个男人大概只是醉酒以后开启了话唠模式。

        “跳雪悖伦是指向上跳跃的同时人也会向下倾斜，”派瑞醉醺醺地从地上爬起来，趴到了一个瑜伽球上，一边说还一遍伸手比划着，“这是不自然的，因为你起跳之后人是向下倾斜的，你的身体必需前倾才能给你支撑的力量，就像鸟的翅膀一样。”

        renee目瞪口呆地看着趴在瑜伽球上的男人伸开手臂开始翱翔状。

        这是疯了吧？

        “你过来，飞给我看。”

        飞？！renee一口老血。

        醉鬼毫无理智可言，趴在瑜伽球上的派瑞不停地用眼神催促着她。

        renee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还是默默地趴上另一个瑜伽球，张开手臂开始敷衍地飞。

        “没错，就是这样，然后滑雪板向上抬起，两腿向后伸展，身体向前倾斜，整个人以每小时70英里的速度向下坠落，起跳，后伸，前倾……”

        脑补正在飞翔的男人大概飞得过于自由身体一歪就顺着瑜伽球砸到了renee这边，renee只有赶紧伸手扶他。

        “你做什么？”醉醺醺的男人歪在她身上不耐烦地开口，像是不满意renee的不专心。

        “扶你！”renee气呼呼地说。

        派瑞扶正身体继续开始飞，“起跳，后伸，前倾，下坠，起跳，后伸……”

        边飞还边往renee那儿看，renee被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得很无奈，心说明天一定要提加工资的事情，然后敷衍地伸手象征性地飞了两下。

        “没错，干得好。“

        派瑞歪歪扭扭地从瑜伽球上滚下来然后再爬起来，走到一旁的跳台模型旁。

        “15米高的跳台就是淘气的小宝贝，你能成功着陆，这样你就会让你对跳雪无限地着迷，”派瑞弯着腰指着模型里那个小小的跳台说，“40米跳台你一不小心就会摔得鼻青脸肿……70米的跳台，你会摔断骨头，90米就是女神……”

        renee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看着跟往常截然不同的派瑞，他看着跳台眼里迸发出的热情烫得像是在灼烧。

        “要是在西部荒原，你在跳90米跳台前他们甚至都会给你准备好棺材，别忘记我说的话，孩子。”

        renee看着他说完这句话就像是陷入了沉思，他的眼神变得迷惘，视线像是落在那些小小的模型跳台上又像是透过那些再看其他。

        “现在，谈话结束，表演时间到。”

        renee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醉醺醺的男人再次拖回了滑雪场。

        renee把手放在嘴边呵出热气取暖，站在厚厚的雪上拼命地跺脚。

        她现在都不想再看跳台上的男人一眼，只想快点回到温暖的被窝。

        但是她很快就被那个跳雪的人吸引过去了所有视线。

        他叼着烟，没有任何护具，依旧是那一身的黑衬衫牛仔裤，长腿微曲，从90米高的跳台上快速滑下，在跳跃之前把嘴里的烟随手一扔，然后轻轻一跃，稳稳地落在坡上顺着惯性滑下，一个漂亮的转身停在了renee的面前。

        从头到尾，他都笑着。

        那种自信的、快乐的笑。

        派瑞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下并不是他的床，而是硬的木地板。

        对他来说这是家常便饭了，毕竟他醉的时候比醒着多。

        不寻常的可能是不远处蜷在垫子上的人。

        蜷在垫子上的姑娘身上裹着她自己的大衣几乎整个人都埋在了大衣下，只留下一张小小的脸和一头乱糟糟的金发在外面。

        阳光透过训练馆高处的玻璃落在她的脸上，派瑞几乎能看到她柔软的眼睑上那被晕染成浅金色细细的睫毛。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完整的记忆停留在他喝的第三瓶还是第四瓶酒上，余下零星的记忆是他在跳雪和飞。

        伸手摸了一把脸，宿醉和困倦把他的脑子搅得一团浆糊。

        想了想，他起身过去连着大衣捞起了还在熟睡的姑娘。

        裹成蚕蛹的姑娘依旧轻飘飘的，派瑞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抱了起来。

        睡得正香被打扰的renee挨挨蹭蹭又嘟囔了几句便又再次昏睡过去。

        派瑞面不改色地一步步朝后面走去，等到了她的房间，就把她扔回了她自己的床。

        扫了一眼这间已经跟原来完全不同的房间，浅色的壁纸，绿意昂眼的盆栽和小碎花的桌布床单，这个姑娘的品味真是小清新得很。

        然后视线落在了床头柜的那本书上，那本他曾经的教练写的书上。

        视线打了个弯又回到了床上那个小姑娘酣睡的脸上，金发下柔软轮廓细腻的皮肤让她看起来稚嫩而干净。

        一声轻笑，派瑞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renee坐在15米滑雪跳台的顶端，双腿颤抖，满脸惊恐，活像是帕金森综合症患者。

        而跳台下穿着红色运动服的挪威小哥格里森拼命地冲她招手，甚至还双手圈在嘴边大喊着：“renee！快跳啊！”

        跳你妹。

        renee是会滑雪的，每年冬天都会和一群小伙伴去加拿大滑雪，技术称不上好但是也绝对不是很烂，理论上来说她以前滑雪的弧度应该不会低于这个15米的跳台高度，这也是为什么renee会同意站在寒风凛冽的跳台瑟瑟发抖的原因。

        可是这是跳台滑雪啊，虽然是最迷你的15米可是它也是需要腾空飞一段的啊！

        renee一个纯门外汉，虽说格里森小哥已经给她进行了基础培训，但是学到的和真去往下跳是两回事啊，她现在脑子里把之前学到的忘得一干二净，已经连怎么落地都想不起来了，万一摔个半身不遂呢？

        鲜艳的小哥格里森还在跳台下吼，“renee你可以的！相信你自己！”

        我不信。

        她开始后悔答应格里森教她跳雪了。

        renee这几天工作没有之前那么忙了，好不容易得闲的挪威小哥还惦记着renee就来找她玩耍，renee有工作又不能离开滑雪场，格里森被教练看着也不能去镇上，滑雪场能玩的无非就是跳雪，格里森想着教暗恋对象跳雪绝对是刷好感度的一个好办法，教学过程可以让他尽情展示自己强健的体魄还能拉近距离培养感情，简直一举多得。

        他以跳雪很好玩、renee你又有滑雪的基础一定可以学好跳雪以及renee你必须了解你的工作内容等理由缠了renee两天终于让她答应学跳雪。

        renee后来一想这些理由全他妈胡扯，我卖冰箱我还得会制冷是吧？

        但是这个地方的确很无聊，又出于某些不可言说的单箭头心思，renee想着答应就答应了，就当学习一门新技能了，她大学选修课还选过爬树课呢。

        可是真等她坐在跳台的起点的时候，她开始害怕了。

        隔壁的跳台是40米，也有人坐在那儿准备往下滑，renee下意识地扭头看，却看到一张她不太想看到的脸。

        是一个红发的姑娘，她看到renee看过来就扯着一边的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像是在嘲笑她坐在那儿都十分钟了还没胆子跳下去，然后双腿一蹬就滑下了轨道轻轻松松的跳下跳台轻盈地落在了雪地里。

        然后摘下眼镜，对着还坐在跳台上的renee比了个朝下的大拇指。

        renee怒。

        她跟这个叫歌莉娅的德国女孩肯定是磁场不合，自从她来到这个滑雪场已经找过她很多次茬了。

        renee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部激起一阵刺痛。

        拼命暗示自己只有15米，格里森说了肯定没有问题的。

        然后鼓起勇气滑下了轨道。

        泠冽的风像刀片一样刮在脸上带出一阵阵的刺痛。

        renee慢慢在轨道上稳住身体，为跳下跳台做准备，等到了跳台底端的时候，她拼命地回想格里森说要怎么跳来着？她紧张地完全想不去来，满脑子都是害怕，然后突然想起了几天前派瑞醉酒的时候说过的话，起跳、后伸、前倾，像鸟张开翅膀一样。

        没有时间多想，renee跃下跳台努力在空中维持前倾的姿势。

        落地的一瞬间她能感觉到从滑雪板传来的震动，她试图维持住平衡，然而也不知道是落地的姿势不对还是哪里不对，她重心不稳几乎是滚下了雪坡。

        摔得不是很疼，但是狗吃屎很难看。

        renee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一旁歌莉娅放肆的嘲笑声。

        renee气得脸都红了，胡乱地拍掉脸上和身上的雪扶着腰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一旁赶过来的格里森小哥一边扶她还一边安慰她：“renee你跳的姿势都是对的，就是落地的时候慢了点，下次一定就好了，15米跳台摔到了也不会有事的～”

        再跳她就是小狗！

        就在renee打定主意拒绝格里森的时候，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歌莉娅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快步走了过来，对着站在一旁双手插在裤袋里的派瑞撇嘴：“有人不自量力想要跳雪呗，15米都能摔成狗吃屎也算是本事大。”

        说完，又轻声地笑了起来。

        renee发誓明天把歌莉娅的门票和房间的钱翻三倍。

        格里森挠了挠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看renee无聊就想教她跳雪来着。”

        派瑞扫了眼笑得很蠢的格里森，视线落在renee身上，“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你的工作时间。”

        被训了qaq。

        renee低着头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表情，软软糯糯地应道：“马上就回去。”

        心里却开心得像炸了烟花，终于不用跟格里森学跳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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