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渣的救赎-4

“我相信你”这句话，顾西洲好像很久都没听过了。

        在她转校后，阻止苏南风针对上一个被霸凌的同学开始，苏南风就用自己的身体力行让同学们知道，挺身而出做个“正义使者”，是什么样的下场。

        同学们不是不知道苏南风是个什么德行，只是大家都不敢得罪她。

        在学校里，她凭借着好皮囊与精湛的演技，在丁怡等狗腿子的配合下，打造出乖学生的形象。

        纵然学习成绩不好，可优秀的音乐天赋，让她在校领导面前收割无数好印象。

        对外，对老师，苏南风是学校的门面。每年光是出席一些演奏会，就能给学校增添光彩。

        对内，苏南风是许多学生的噩梦。

        大家要么融入以她为首的小团体，与她一起欺负其他学生，要么见着她绕道走，相安无事。

        像顾西洲这么顶撞她的，是第一人。

        就是这个第一人，让苏南风产生了乐趣，这么久以来都在持之以恒地玩弄她。

        苏南风的家庭背景，注定了她在这场霸凌里肆无忌惮。

        哪怕是在梦里的未来，顾西洲也没有办法以“校园霸凌”一事让苏南风获得应有的惩戒，只能是通过另外的方法，将她送入监狱。

        没有健全的法律法规，没有强有力的社会机构监督，苏南风……类似于苏南风的每一个霸凌者，几乎都能逍遥法外。

        顾西洲从来没有得到过对方的道歉与弥补。

        顾西洲也不渴望对方的道歉。

        霸凌者的歉疚就和人渣迟来的深情一样，比草都贱。

        她们的忏悔，赎罪，对于那些被欺负的人，被毁掉的人生来说，一文不值。

        纵然在每一个被欺凌过后的暗无天日的黑夜里，顾西洲都恨不得将苏南风暴打一顿，将其送去监狱，让她的罪行得到应有的惩戒。

        可每一个清晨醒来，她只希望苏南风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离她远远的，不要抢她的钱，让她吃顿饱饭，让她好好长大。

        让她从泥潭里挣脱出来，她们生死不复相见。

        至于有没有人在苏南风的威慑下还敢站出来替她说话，说信任她，这样奢侈的事情，顾西洲已经不想做梦了。

        可是现在，苏知意却说相信她，这是一句多么有分量的话啊。

        顾西洲看着的浮现在少女脸上的温柔与鼓励，没由来的一阵难过。

        她忽而想到一周多的噩梦里，她曾目睹过对方的死亡。

        直到死前，那个在“顾西洲报复苏南风”的谋划里，作为无辜牺牲品被献祭的可怜女人，还能对顾西洲露出温柔又虚幻的笑容。

        她说：“西洲，下辈子你要好好长大。”

        在顾西洲告知一切报复的起源时，女人没有再怨恨对方，只是觉得她可怜……

        可怜到，还能对她抱有一点最后的善意。

        这点善意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顾西洲。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苏知意跳楼后，顾西洲此生都在无限的悔恨与噩梦里度过。

        顾西洲不禁在想，如果她的未来会变成这样子，那她对苏南风的报复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那是对苏南风的报复吗？

        那是以自己余生所有的幸福为代价，在试图铲除自己少年时的阴影。

        她失去了所有幸福的可能，也埋葬了自己的一生。

        顾西洲，你亏大了。

        顾西洲坐在床上这么想着，脑海里忽然响起了0820的声音：“那就试试告诉苏知意怎么样？”

        “告诉她，她的双胞胎姐姐是个多么坏的人。”

        “让她远离苏南风，让她保护你，和你在一起怎么样？”

        可是苏知意，真的会选择相信一个陌生人，而背弃自己的姐姐吗？

        顾西洲看着苏知意期待的眼神，喉头一梗，握紧了拳头，好半晌才开口：“我……”

        她话才开了个头，病房的门哗的一下就推开了。

        顾西洲受了一惊，与苏知意宋乔一起朝门口看去。

        身高约一米八的女alpha站在门口，在看到宋乔的时候讪讪一笑，很不好意思说：“啊，抱歉，你是西洲的班主任吧……我加班来晚了。”

        “多谢你送西洲来医院。”

        顾西洲看着站在门外的那个高大身影，话到嘴边，却什么也不能和苏知意说下去了。

        ————

        六点半左右，宋乔带着来探病的苏知意离开医院。

        走之前，苏知意和顾西洲交换了联系方式，并且再三嘱咐，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她。

        她们走后，顾净拎着外卖放在一边，嘟囔道：“你和苏董的女儿又一个班了？”

        顾西洲点点头：“嗯。”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但这个不是我初中那个叫苏南风的同学，她是苏南风的妹妹，叫苏知意。”

        顾净恍然：“苏董家是双胞胎呢。”

        顾西洲点点头，顾净拿出盒饭，打开之后卤猪蹄的香味飘满了病房。

        顾净支起病床的架子，将肉放好，有些殷勤地和顾西洲说：“刚买的，还热着，吃两口？”

        顾西洲看了眼自己最爱的卤猪蹄，抿着唇瓣说：“我肠胃不舒服，医生说我不能吃油腻的东西。”

        “哦。”

        顾净应了一声，只好悻悻地自己端起饭，在病床旁吃了起来。

        房间里一下沉默了起来，母女两没有什么话，只有夏夜的蝉鸣伴随着夕阳的余晖飘了进来，喧嚣不休。

        顾西洲拿出手机扫了一眼，发现苏知意已经加了她的微信。

        顾西洲迟疑片刻，通过了她的好友请求，点开她的小兔子头像后，主动回了一句：“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苏知意没有回复她，闷声吃饭的顾净开了口：“西洲……”

        顾西洲没有抬头，闷闷地应了一句：“嗯？”

        顾净想到下午老师说的话，说顾西洲是被人打了腹部，送到医院的，一时间特别不好受。

        实际上，从她离开公司到医院的这段路，顾净都过得十分煎熬。

        她是个很典型的alpha，到了年纪去相亲，相到了比她大五岁的秦襄。

        秦襄是个高中美术老师，虽然年纪大点，但很符合她的结婚标准：长得好，工作稳定，愿意带孩子。

        两人闪婚，结婚一年后完成任务一样有了顾西洲。

        顾净工作忙，挣钱就往家里扔。她不抽烟，喝酒是应酬，不外宿……勤勤恳恳地工作，就为了老婆孩子。

        可是顾西洲初一的时候，秦襄癌症死了。

        顾净之前卖了房子救老婆，欠了一屁股债，这几年都在忙着还钱，没精力照顾顾西洲。

        顾西洲初二时，她第一次被叫了家长，起因是顾西洲和人打架斗殴。

        但和顾西洲起争执的人是自己工作实验室的最大投资方的女儿，她也不好说什么，为了工作只好按头让顾西洲道歉。

        之后有一次，顾西洲问她能不能转校，但她没钱，不能轻易搬家，只能作罢。

        可是今天……

        顾净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自己女儿比同龄人要单薄瘦弱许多的身体，眼睛有些发红：“你今天是不是被人打了？”

        顾西洲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向顾净：“嗯？”

        顾净深吸一口气，看着女儿稚嫩的面容，再接再厉地又问了一句：“打你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初中刚转学时，那个打翻你餐盘的人。”

        “就是苏董的另一个女儿，那个叫苏南风的。”

        顾西洲渐渐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那个年过四十，在生活中疲于奔命，身上总是带着酒气的糟糕母亲，一手捧着餐盘，一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拧着眉头，很是苦恼：“如果是她打你，我给你转学吧。”

        顾净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发现自己自己女儿在学校被人欺负，被打进医院，她第一反应就是生气，气到恨不得抓着顾西洲的衣领，让她把对方揍回去。

        可她一来到医院，看到那么娇小的一个女儿坐在床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那么小一个，和兔子一样，怎么打回去？就算是alpha，也不一定全都是强大的。

        更何况，揍她女儿的那个人，家里有钱有势，还是自己研究室的大投资方。

        怎么打？

        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顾净一腔怒火都像气球一样泄了满地，只剩下满腔的悲苦。

        生活已经让这个丧偶的中年人失去所有的精气神，她如今活着的唯一指望，就是还完钱，养大孩子。

        活着，就意味着要忍受各种各样不公平的事，孩子被欺负，她却连求助的门路和气力都没有。

        转学，是她能够为顾西洲想到的，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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