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遗忘

上林苑寝宫的窗户大开着，微风轻轻拂过，床幔四处飘荡，一缕阳光透过纱幔落在艳骨的身上。

        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了眼，入目是檀木的床顶，白色的纱幔时不时轻轻扫过她的脸。

        她坐起身捂着心口，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头也昏昏沉沉的。

        视线环顾一圈，落在了坐在窗边椅子上坐姿十分不雅的应箐身上。

        他双腿搭在桌子，斜坐于木椅，单手撑在扶手上支着头，他阖着眸好似睡着了。

        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窗外的落花随风飘进来，落了他一身，不得不说，哪怕应箐这般坐姿也是极好看的。

        艳骨揉了揉额角，她昨晚不是在上林苑正厅气应箐么？只记得应箐盛怒下吻了上来，然后呢？

        昨晚她故意激怒应箐，也如愿看见了他盛怒的样子，她理应借机嘲讽他，怎的突然就在寝宫中醒来了？

        艳骨探究的视线落在应箐的身上，她沉思了一下，眼中闪过一缕暗芒。

        她赤着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一步步朝着应箐走去，长长的大红色裙摆拖在白色的地毯上。

        “把鞋穿上。”

        应箐的声音带着沙哑，好似刚睡醒一般，他缓缓睁开眼，狭长的眸子微眯适应着阳光。

        他换了一身衣裳，一袭白衫垂在地毯上，他懒洋洋的将腿放了下来，斟了两杯茶，隔了一夜的茶已然冷了。

        艳骨没有听他的穿上鞋子，落坐于桌子的另一侧椅子上，接过一杯茶。

        茶杯入手温热，她唇角勾起一抹笑，饮了一口茶后她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昨夜…”

        艳骨话还没说完就被应箐打断。

        “昨夜你强迫于我，我誓死不从无奈之下只好将你打晕过去。”

        应箐饮了一口茶，面不改色的说道，还看了一眼艳骨，那眼中的神色满是嫌弃。

        ？？？

        艳骨眨了眨眼，竟是笑了出来，她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桌面。

        “可妾身记得，昨夜可是国师大人先动的嘴，将妾身揉在怀里亲的放肆。”

        “那是你记错了。”

        应箐眼皮微抬，懒懒的靠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轻笑说道。

        艳骨：…

        这人当真是不要脸…

        看着应箐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艳骨敛了脸上的笑，指尖抚上额头的金鳞花钿，那是妖侍契的印记，动作间充满着威胁。

        “昨晚你用了造梦术为玄炀帝拟梦，却被反噬了都不自知。”

        艳骨拧眉沉思了下，抬眼看向应箐，示意他接着说。

        “玄炀帝那玉佩倒是有点意思，它一同入了那梦加了点东西，玄炀帝在梦中受了刺激，在梦中失控，造梦的人也会被反噬。”

        应箐顿了顿扫了她一眼接着说道。

        “很显然，梦境虽被动了手脚，但是你们两个的目的是一样的，所以反噬也很小，不过睡了一晚上罢了。”

        应箐面不改色的撒着谎，将一切都推到了玉佩那黑气上去。

        艳骨仔细的打量着应箐，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他的神色中看不出异常，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只不过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应箐的脸色好像苍白了些许？

        “感觉如何？”

        艳骨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突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应箐心底蓦然一软，可面上却作出嫌弃，将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拧着眉揉了揉腰，颇为不满的说道。

        “你这椅子又小又硬，硌的我腰疼，肩也酸。”

        见应箐没个正经的样子，艳骨眼眸微弯，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指尖轻点嫣红的唇，轻声说道。

        “妾身问的是，亲吻的感觉，如何？”

        说话间，艳骨双手撑住桌子，身子朝着应箐靠去，靠的越近越能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连唇都没有几分血色。

        他这是怎么了？

        艳骨有些走神，一阵微凉蓦然抵住了她的额头，是一把玉骨折扇。

        应箐手中持扇抵住她的头，阻止她继续靠近，脸上的表情颇为嫌弃。

        “好好说话，不要总说那些稀奇古怪的称呼，也不要动不动就靠的这么近。”

        艳骨笑着退了回去，眼中满是揶揄，应箐说了一堆，却迟迟不肯回答她的问题，啧。

        “国师怎么不回答妾身的问题？莫不是太过美好而难以言喻？”

        应箐看着笑眯眯的艳骨，她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不过她确实也是一只狐狸。

        他‘唰’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折扇，闭眼摇扇一副不愿搭理艳骨的样子。

        “啧…国师莫不是不好意思了，不过啊，妾身还是要说一句，国师在这方面实在是…嗯…”

        说到一半，艳骨好似有些难以启齿，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应箐，好似怕伤了他一般，顿了顿才接着说道。

        “太差劲了~”

        她的语调微扬，还带着些许的嫌弃。

        闭眼假寐的人瞬间睁眼，眉毛都扬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手中的折扇都被他捏出了裂痕。

        “你说什么！？”

        看着应箐跳脚，艳骨却不理他，笑的灿烂，径直走了出去。

        徒留应箐一人坐在椅子上咬牙黑脸，见艳骨的身影远去，他正欲斟茶败火，目光却突然被桌上的琉璃瓶吸引了视线。

        心底蓦然一颤，眼底的柔色再也掩盖不住，他嘴角噙着浅笑，拾起琉璃瓶。

        瓶中流光溢彩，触碰到瓶子的一瞬间，彩光顺着指尖蜿蜒而上，修复着他体内混乱的气息，苍白的脸色也多了几分血色。

        是夫夫山于儿神的琼光，常用于疗伤也有补气养血延年益寿之用。

        应箐心中微暖，他轻笑了一声，将已无光彩的琉璃瓶放入怀中。

        另一边，艳骨刚踏出寝宫，红袖便迎了上来。

        “请美人安，替陛下送赏的公公已经在前殿侯着有一会儿了，陛下特意嘱咐若美人未起便侯着不要打扰您休息，陛下当真是宠您啊！”

        “我昨日几时回来的？”

        昨日应箐带着她回上林苑，刚刚她也忘了问他是如何解决的，还是要问上一问的，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红袖跟在艳骨身侧，没有丝毫迟疑的回道。

        “约莫子时，您唤宫女服侍陛下更衣后便带着奴婢回来了。”

        艳骨点了点头，看来应箐捏了幻象，如此也方便的多。

        在红袖的搀扶下，她慢慢悠悠的进了正殿，一旁侯着的宦官连忙上前行了一礼。

        那宦官说了几句吉利话，他拍了拍手，清一色靛蓝服饰的宦官手举红木托盘低着头走了进来。

        每个托盘上都放着各色的珠宝首饰，艳骨懒懒的扫了一眼，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她正欲挥手示意拿下去时，目光却蓦然被一串白玉菩提的手串吸引了视线。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今早被应箐捏出裂纹的玉骨折扇，他手中总是喜欢拿些玩意儿，这白玉菩提倒是蛮适合给他在手中把玩。

        红袖十分机灵，看着虞美人的视线停留在那白玉菩提上，上前取了递到她身前。

        “美人您看，这手串成色当真极好，入手微凉正适合拿在手中把玩。”

        艳骨拿过手串，越发觉得这手串适合应箐，将白玉菩提握在手中转动，入手微凉，他的手也总是凉的…

        她忽觉有些奇怪，今日怎的总是想起他？总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好似忘记了什么…

        艳骨厌厌地靠在贵妃榻上，摆了摆手说道。

        “赏你们了，自己下去分吧。”

        众人皆是震惊的神情，他们还是头一次见如此大方的妃嫔，顿时有些受宠若惊，一个个有些迟疑，谁也不敢先谢恩，也不敢拿一分。

        “都杵着干嘛，赶紧下去分了，别在我这儿碍眼！”

        艳骨语气不悦，红袖连忙带头跪下谢赏，剩下的一群人才跟着一同跪恩，退出去分东西了。

        “你也下去。”

        艳骨闭着眼，对着红袖说道。

        “是，美人有事唤奴婢就是。”

        红袖听话的退了下去，步子还有些许的急切，大概是怕去晚了分不到东西吧。

        对此艳骨冷笑了一声，人啊，到底都是贪婪的。

        她闭着眼睛沉思，对于应箐的话她并不全信，玄炀帝那玉佩确实有问题，茶楼第一次见到玄炀帝时她便察觉了。

        应箐说的造梦反噬也确实存在，可反噬的话，她也会陷入玄炀帝的梦中，可是为何她却毫无印象？还有应箐苍白的脸色是为何？

        疑点太多，却都从那个吻开始断层，她想不起那个吻之后发生了什么，也记不得当时的心情。

        艳骨看上去好像睡着了，实则她已经进入了自己的灵台，散发着金光的卷轴安静的悬在空中。

        “昨晚发生了什么？应箐说的可是真的？”

        艳骨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的询问。

        “你确实遭到反噬昏睡了过去，他说的也都是真的。”

        苍老雄厚的声音响起，卷轴的回答在艳骨耳边回荡。

        “那我为何没有入玄炀帝的梦？”

        “遭到反噬的人进入梦中也是昏睡的状态，玄炀帝的梦中烽烟四起，太过危险，毫无意识的你进入也很容易出事，是我阻止了你进入梦境。”

        听卷轴如此说，她心中的疑虑也消散了大半，卷轴与应箐不和没道理帮应箐隐瞒，以卷轴的能力阻止她入梦也并非难事。

        “你与其想这些，不如去阻止白泽劝告玄炀帝。”

        艳骨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轻嘲。

        “想来玄炀帝一下朝便去了白泽那里，还当真是固守本心呢~”

        话音落下，艳骨缓缓睁开眼，伸了一个懒腰朝着殿外走去。

        红袖见主子出来连忙迎了上去。“美人这是要去哪？”

        “这后宫无皇后，德妃姐姐的分位最高，我本应去给德妃姐姐请安。”

        艳骨微眯着眸，唇角的笑容艳丽。

        红袖还算机灵，一想到陛下在德妃那，便什么都想明白了，连忙去招呼轿辇。

        艳骨站在屋檐下，绝色的容颜隐匿在阴影中，嘴角的笑意味不明。

        另一边的应箐正闭眼假寐，手中不断地转动一颗玛瑙珠子，忽然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我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连道谢都不说一句。”

        应箐声音嘲弄，手中的玛瑙珠快速转动，以此缓解烦躁的内心。

        “是帮我还是帮你自己？若是她想起来了，你又如何操纵她？”

        苍老的声音大笑着慢慢消散，只留应箐一个人。

        他面色如常，闭着眼叫人看不出神情，可他摊开手，原本手中把玩的玛瑙珠子化为齑粉随风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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