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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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的越来越大,两道身影站在空旷的议政殿前。
艳骨一袭红衣执伞而立,身上的衣裙干净整洁,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散在身后。
而她身侧的白泽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白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鲜血与污水揉在一起,满头长发贴在他的身上,几缕白发若隐若现。
艳骨侧头看着白泽,她的唇角上扬带着一抹轻笑,可那一双狐狸眼却无悲无喜,她淡声问道。
“明知道是无用之举,也不肯死心么?”
“那你呢,既然不开心,为何还要笑呢?”
白泽没有回答艳骨的话,而是问了另外一句。话落,他侧过身迎上了她的视线。
艳骨唇角的上扬的弧度蓦然一僵,她看着白泽的眼睛,那双眸子已经不如之前那般清澈,多了好些尘世的牵绊与杂质。
她移开了视线,冷凝的声音掩盖着她的情绪。
“喜欢笑便笑了,哪有那么多为何,你若是不死心那便去试。”
白泽看了她一眼便转回身踏上了议政殿前的百步阶。
大雨中,白泽的身影摇摇欲坠更显瘦削,可他落下的每一步都稳稳当当。
“太过执着的人都是要吃苦头的。”
看着白泽挺直的脊背,艳骨的轻声呢喃消散在雨中。
白泽走的很慢,每一步走的都很吃力,这百步阶不过走了一半,他便已经满头大汗。
先是典狱司的七十二道刑罚,长街中的身心受创紧随其后,白泽身体本就孱弱,如此几番下来更是到了极限。
可他的脊背不曾弯下一分,就这样一步一停的走完了百步阶。
刘安一看到白泽的身影便拿着伞跑了过来,他很是着急,伞手里拿着伞都不曾打开。
一直到白泽的身侧他才飞快的将伞撑开撑在白泽的头顶,声音中满是着急。
“哎呦我的娘娘哎,您这刚受完刑怎的就跑来了,身子哪里受得了啊,也没带个宫女给您撑伞。”
雨下的太大,刘安走近身侧才注意到白泽身上的衣裙全是血迹,整个人都狼狈极了。
“娘娘,您这是从典狱司过来的?衣裳怎的都没换。”
感受到刘安发自内心的关心,白泽麻木的身体感到一丝暖意流窜,他牵起唇角朝着刘安道了声谢。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这笑容在刘安眼里十分牵强僵硬,刘安叹了口气劝道。
“娘娘莫要逞强了,有什么事找陛下等伤好了也来得及,还是要以身子为重,这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啊!”
白泽轻轻摇了摇头,他看向刘安眼中带着请求。
“公公可否帮我通传一声,我有事要与陛下说。”
刘安无奈的叹了口气。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
“劳烦公公了。”
白泽很是坚持,他朝着刘安行了一礼,眼神中满是坚定。
刘安大惊失色的扶起他,手中的伞都掉在地上。
“娘娘怎可对奴才行礼,万万使不得啊!”
白泽摇了摇头满是歉意的开口。
“我知道公公每次替我通传都难免收到牵连,这一礼是给您道歉。”
刘安一瞬间愣住,随后他对着白泽行了一礼。
“娘娘您说的哪里话,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奴才这一生注定是被人唾弃的,底下的人面上对奴才恭敬,背后确是令一副面孔,奴才就是奴才,一辈子都是个伺候人的奴才。”
刘安顿了顿,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哽咽。
“可娘娘却给了奴才这辈子头一份儿的尊重,奴才已是感激不尽,您又何须向奴才道歉,不过是通传一声罢了,娘娘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
刘安说罢将地上的伞递给白泽,白泽正欲推拒,他却将伞放至白泽脚边后径直离去。
看着刘安的背影,白泽将伞捡起抬步跟了上去,他站在殿门前,将伞收好放在了柱下。
刘安已经进去通传了,可是这一次,白泽没有如同往常那般安静地等待刘安通传回来。
他将额前凌乱的长发拢回身后,又将贴在一起的衣衫裙摆理好,待整理妥当后,他挺直脊背上前一步推开了议政殿的门。
门开的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看了过来,上座大发脾气的玄炀帝也不例外。
白泽缓步踏入议政殿,玄炀帝的目光未曾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哪怕如此狼狈也丝毫不减白泽出尘绝色的容貌,反而更添几分柔弱。
玄炀帝眯了眯眸子,他倒是许久不曾见过德妃了。
白泽走至殿中,刘安跪在地上身前是一堆碎片,他看向刘安眼中满是歉意。
在刘安震惊的目光中白泽收回了视线,他看向玄炀帝行了一礼后轻声道。
“我知陛下不会见我,见门口只有刘公公一人看守,所以才哄骗刘公公进殿通传,方才能见到陛下。”
玄炀帝轻笑一声漫不经心的说道。
“爱妃说笑了,朕怎会不想见爱妃呢,只不过政事太过繁忙,一直不得空罢了。”
若是寻常人这时候便应当顺着玄炀帝的话接下去了,刘安偷偷的扯了扯白泽的裙摆不停的给他使着眼色。
白泽轻轻地摇了摇头,拒绝了刘安的示意,他侧过头看了一眼歌舞姬,又看了看玄炀帝怀中搂着的花儿。
白泽的视线最终落在了玄炀帝的身上,一双平静的眸子下暗藏风雨,他淡声道。
“听乐赏舞,佳人在怀共饮杯酒,这便是陛下所说的政事繁忙么。”
这番话如同一巴掌狠狠扇在了玄炀帝的脸上,将他的脸面踩在了地上。
刘安一脸的焦急,这德妃娘娘怎的这般执拗!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冷凝起来,殿中的众人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玄炀帝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揽着花儿腰身的手臂不断收紧。
花儿疼的脸色发白,可是她却不敢呼痛,只能柔柔弱弱的轻唤了声陛下。
玄炀帝面色不渝的看了花儿一眼后松开了手,将她自怀中推开。
花儿委屈的嘟了嘟嘴,却不敢说些什么,只是将怨怼的眼神落在了白泽身上。
都怪他!要不是他陛下才不会生这么大的气,也不会对自己那么凶!
玄炀帝并不在乎花儿想了些什么,他阴鸷的眼神落在白泽身上,手中的酒杯转来转去。
玄炀帝蓦然轻笑了一声,他阴沉的脸色衬的这声轻笑十分诡异。
下一刻,那只白玉酒杯便狠狠砸在了白泽脚边。
‘砰’的一声,玄炀帝拍桌而起怒声斥道。
“你好大的胆子!难不成朕做什么还要征得你的允许不成?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自玄炀帝拍桌,殿中之人便都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会受到牵连。
而白泽丝毫不惧,脊背不曾弯下一分,他迎着玄炀帝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为君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护百姓周全,使其安居乐业便是君王应当肩负的责任,而不是一味的贪图享乐沉迷于权利的深渊!”
“十几年来,陛下呕心沥血所付出的一切为的不就是国泰民安么?”
“可是陛下你现在又在做什么!暴力压制百姓,增税征兵,挑起国家战乱,才不过半月之于便已经民不聊生,难道十几载的兢兢业业就因为一个传言便付之东流么?”
白泽越说越激动,他的神情不复平静,眼中情绪翻涌,看着玄炀帝的眼神满是心痛。
众人害怕的埋着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站在殿中的女子,心底敬佩她的勇气,又为她感到惋惜,玄炀帝近日越发暴虐,她怕是活不过今日了。
刘安听着白泽的话,脸色越来越苍白,娘娘怎的就是不听劝呢,什么东西能有命重要。
玄炀帝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抬起手指着白泽,一双眸子几乎快要喷出了火,可白泽的话句句属实,堵的他哑口无言,薄唇张张合合最终却也只吐出两个字。
“放肆!”
“纪相以命柬言,撞死在议政殿的圆柱之上,只为陛下回头莫要一错再错,可如今呢,歌乐舞姬日日在这殿中载歌载舞,大臣们却整日跪在殿外请求觐见,难道陛下当真看不见日日跪在殿外的大臣么!”
“长街上,御林军欺压百姓滥杀无辜,奸杀抢掠无恶不作,血染长街,血气弥漫整个京城,如此大雨都冲不散的血腥气,鲜红的雨水流淌在每一条街,难道陛下当真闻不到也看不到么?”
白泽双目通红字字泣血,那些残忍的画面不断的在脑中涌现,凄厉的惨叫在耳边盘旋,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死在他的面前!
他甚至也亲手将长刀捅入了御林军的身体,长刀入肉的感觉,拔刀时的声音,溅了满脸的温热血液。
他爱惜每一条生命,他从没杀过人,他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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