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莱克斯定定地看了她几秒,  随后忽然笑出了声。

        “我想我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了。”他又恢复了之前傲慢中带着些许疯狂的姿态，与刚才失态的样子判若两人。

        杰西卡是人类救赎自身的一个典型。

        她是莱克斯拼命想去证明的一个可能。

        关于逆反，关于不屈,  关于伟业。

        关于钢铁洪流不息的激荡，和黄太阳铸就神明的辉煌。

        杰西卡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功让莱克斯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还在心中分析着。

        【你要杀死神明,  还是要成为神明？】

        任务详述中的这一句话似乎很适合莱克斯,  他既想要杀死神明，也想要成为神明。

        论眼界来讲，杰西卡其实比莱克斯要开阔不少,  她穿梭无数位面，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力量,  从物理攻击到精神攻击，再往上还有因果律系能力和概念系能力，后两者都是及其不讲道理的存在，若是让杰西卡想一个干掉超人的方法,  她能一口气说出不少选择。

        比如，直死之魔眼就很方便。不过她拒绝了那个移植魔眼的机会,  身体上有属于她人的部分会令她觉得恶心。

        可是莱克斯能凭借什么呢？

        也许是根本没想掩饰，杰西卡很轻松地就从莱克斯的话中听出了他背后有其他人或势力的存在。

        线索还是太少了,  抓紧时间结束对话吧,  她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系统的断联，究竟是她被特殊狙击了,  还是主神空间出了问题……

        在莱克斯依依不舍——杰西卡不知道这是不是演出来的，如果是,  那这位总裁的演技一定登峰造极,  再多开拓一项好莱坞的业务绝对会是不错的选择——的眼神中,  杰西卡冷漠而强硬地抽身离去。

        和聪明人说话太累了，后半程莱克斯几乎一直在明里暗里试探着她的信息，陷阱埋在每处令人防不胜防语言死角。

        杰西卡从未如此庆幸自己曾和那位傲慢又毒舌的咨询侦探相处了半年的时间，他和他的那位大英政府兄长从不肯好好说话，这让她完全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才能滴水不漏地应付刚刚的场景。

        没有回头的杰西卡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后，莱克斯就被一位记者缠上了。

        被布鲁斯逼着去拖住莱克斯的克拉克欲哭无泪。

        虽然采访卢瑟确实是他今天的任务没错，但是今天的卢瑟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卢瑟有着轻微的表演型人格，以往每一次访谈都会夸夸其谈很久，重点放在超人威胁论上翻来覆去地讲，渲染力强到有时克拉克自己都会被说服。

        克拉克·超人·肯特（沉思）：超人对于地球真是个威胁啊……不对等等我刚才在想什么？

        人间之神好几次险些被自己的宿敌洗脑，他一直没敢告诉正联的其他元老，自己好像不只魔抗偏低。

        总而言之，卢瑟面对访谈的态度还算得上是比较积极的。

        今天的卢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也许他终于在实验室里炸坏了自己的脑子，不仅没有很开心地继续重复他的那一套言论，反而在脸上写满了‘你好烦’‘结束了吗’‘我要收购星球日报’之类的情绪。

        如果卢瑟的脑子真的坏掉了的话，希望他能不要再执着于成为氪星人的生育宝典了。

        克拉克虔诚地在心中画了个十字，然后继续硬着头皮，顶着莱克斯满眼的嫌弃和不耐烦，掏出写好了问题的本子。

        杰西卡在走廊里大步向前迈，速度却丝毫不减，黑色的长风衣飘起，却又很快被自身的重量压了下去，划出优美的弧线，带起小小的风声。

        她一边走，一边感受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装备，用戴着[超新星]戒指的右手摸了摸腰侧的双剑。

        [黑星]套装中的双剑一直都有一种其他剑没有的冷冽感，它给人带来的并非血寒的杀意，而是万物摧垮而自岿然不动的，重剑一般的镇定感。

        入手冰寒厚重，让杰西卡一直高悬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她松开剑柄，任手自然下垂，停下了脚步，对着一直跟在身后的人影说：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

        杰西卡并没有转身，倒是身后的人缓缓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走廊的壁灯为与复古的基调相称，放射的是橙黄的暖光，越过高大的人形，在杰西卡肩膀上洒下小片阴影。

        “布鲁斯。”

        杰西卡忽然感觉很累，一重又一重谜团包围着她，一场又一场灾难等待着她，她就像被困在毛线团里的猫咪，不仅需要在缠杂的线中找到两个线头，还要小心过程中不要不小心用毛线勒死自己。

        每一个错误的选择都会导致致命的后果，她不怕死，可她也赌不起。

        心灵上的疲惫几乎一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她现在只想找到杰森，确认他的安全无虞后，安静地在他身旁待一会。

        只是一会就好，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她现在暂时不想面对布鲁斯，至少是现在。

        二代罗宾从死去的那一天起，就与蝙蝠侠产生了巨大的隔阂，时至今日，早已无法挽回。

        蝙蝠侠不杀人，可骑士的手中沾满鲜血。

        哥谭的星辰罗盘所在地一直是杰西卡心里的一根刺，之所以没有立刻杀到阿卡姆去手刃仇人，究其根本只是为了钓出joker身后的人。

        在那之后，就该是恩怨了解的时候了。

        蝙蝠侠不会允许有人在他的城市里杀人，可是杰西卡拼尽所有也不会让这个世界的joker活下去，joker呼吸着的每一秒，都意味着未来依旧无法定局，过去也将毫无意义。

        矛盾从一开始就存在，局面早已无可转圜。

        “很抱歉，我现在才来找你。”醇厚如大提琴的嗓音响起，布鲁斯测过头看着杰西卡，眼底闪过一抹担忧：“你看起来很疲惫，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很多，很多。

        任务，系统，还有处在重新犯病边缘的火力不足ptsd。

        “没什么。”杰西卡面无表情地说。

        布鲁斯看着她这副模样，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他忽然整个人颓废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布鲁西宝贝光鲜亮丽的样子。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我永远拒绝不了他。

        少女握紧了拳头，在心底叹了口气。

        蝙蝠侠于她来说，比皓月更明朗，比黑夜更深沉。那是永恒的归乡，是她回不去的曾经。

        “我确实很累，布鲁斯。”杰西卡忽然面向他，认真地说：“所以，不要去想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了。”

        “我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人生，这一切都是我的选择，我踏上无归的旅途，成为无境的行人，崭新的未来洗刷了不堪的过去。”

        “你不需要自责，我的经历与你无关，我的痛苦也无需你来承担。”

        两双湛蓝的瞳孔相互倒映着，复杂的情愫在这深海中游荡。

        “我不恨你。”杰西卡一字一顿，希望眼前的男人——她的父亲——放下心结。

        自从意识到蝙蝠家被迫观赏了一场现实改编的电影后，杰西卡就一直有和布鲁斯谈一谈的打算。

        她了解这个男人，她知道自己的经历会令他痛苦万分，这就是蝙蝠侠，他总是会把不属于他的责任强加在自己身上。

        布鲁斯背负的已经够多了，这座摇摇欲坠的黑暗之城正在汲取他的鲜血而生，无数疯子拼了命地想要把他拖入深渊，成为他们中的一员。所以，没有任何人，包括她，有资格再对他做些什么了。

        杰西卡也不愿意这么做。

        即使可以认为她生命中的大部分痛苦都来源于蝙蝠侠，可是她也并不恨她。用自己的经历去刺伤他这一点，杰西卡做不到。恰恰相反，她想成为他的骄傲，而不是痛苦。

        她希望二代罗宾可以成为他骄傲地挂在嘴边的战士，而不是只剩下蝙蝠洞中染血的制服，一遍又一遍提醒着蝙蝠侠他失去了什么。

        而现在，她放下了过去，她希望布鲁斯也能放下过去，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就如同杰西卡未曾出现过。

        这是双赢的选择。

        可是杰西卡惊异地发现，自己说完话后，男人眼中却溢满痛苦。

        “jessy，你是我的女儿。”他语气沉重，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维持挺拔的身形了。

        “你不能让一个父亲在看到那些东西后对此无动于衷，那太残忍了，对你我而言都是如此。”

        布鲁斯好像忽然放开了，他从未有过这样堪称真情流露的情况，他觉得自己应该闭嘴，应该像蝙蝠侠一样，把所有堪称弱点的东西藏得密不透风。

        可是另一个声音也在对他说。

        去他妈的蝙蝠侠，去他妈的弱点。杰西卡从来不是他的弱点，她是他最骄傲的孩子，他从来没有表露过对于女孩成长速度的惊喜，但他一直为此骄傲着，从进步飞快的体术训练到第一次夜巡，他一直维持着一个引导者与父亲的高大形象，从不肯将这些事情宣之于口。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布鲁斯今天为此而来的，而不是像迪克他们所想那样，让杰西卡和他回家。

        我爱你，我信任你，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就是这样。

        布鲁斯看不出来杰西卡杀过很多人吗？

        不，他的当然看得出来，对于常年坚守不杀原则的已经来说，手上沾过人命的人简直显眼的像是雾夜里的彩色霓虹灯，杰西卡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整个红灯军团集合般耀眼。

        可是布鲁斯这一次选择相信他的孩子。

        在承认杰森这个“法外之人”的时候，蝙蝠侠就已经做出了退步，那么再多一个杰西卡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是背弃了自己的坚守，而是将信任托付给了自己的孩子。

        在他们这种人里，拥有不杀原则的义警才是少数，大多数的超级英雄们并不吝于杀人。以杀止杀听起来像是个无尽的轮回，但对于心思坚定正直的英雄们来说，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接受自己的选择。

        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堕落后亡于昔日同僚之手的觉悟。

        正联有多少英雄杀人？

        而现在，布鲁斯也是同样相信他的孩子们，不会做出滥杀之事。

        信任这种东西对于蝙蝠侠来说太难了，他连自己都无法信任，蝙蝠电脑里的pn至今还在不断更新，里面的详细计划可以团灭正联十几次。

        他曾经害怕浸泡了拉萨路之池的杰森会被怒火裹挟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情，可后来，家族的黑羊得到了蝙蝠侠的认可，他终于相信，不管是罗宾还是红头罩，杰森永远和蝙蝠家站在一起。

        蝙蝠侠不能杀掉joker，也不敢杀掉joker，因为他知道那不会是一个好的结局，突破了界限的蝙蝠侠会不会成为下一个joker谁也不知道，蝙蝠侠赌不起，他是整个正义联盟的大脑，中枢，可以说，正义联盟可以没有超人，却不能没有蝙蝠侠，所以他必须比任何人都谨慎。

        难道蝙蝠侠不想杀掉joker吗？

        当然不，蝙蝠侠比任何人都更憎恨那个脸上涂满了油彩的疯子，他在joker身上失去的东西比任何人都要多，他无时无刻不想把蝙蝠镖送进joker的心脏。

        但是他不能。

        杰西卡轻声说：“布鲁斯，你若不能放下我，便只能敌对于我。”

        “若有一天，我又一次站在了你的对立面，你会如何选择呢？”

        那蝙蝠镖是否也将割开我的喉咙？

        “不，我们永远不会再走到那个地步了。”

        “jessy，我知道，你，你们是爱着我的。”布鲁斯久违地说出这个字眼，他伸出手抱住女孩。

        “我也，我也爱着你们。”

        他的话轻飘飘的，像是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如清风很快逸散开来，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定和沉重。

        布鲁斯能感受到风衣下的武器，与活人不同的诡异心率，和——他低头，看到了杰西卡后颈处裸露在外的金属骨骼。

        布鲁斯双手紧紧攥成拳，闭上了眼睛，把一切情绪全都遮盖住，慢慢地把自己心中一直回荡着的话语说了出来。

        “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才走到今天，jessy，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我爱你不比对其他任何人少，你同样是我的骄傲。”

        “我今天来不是来说服你和我回家的，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我的小鸟已经可以振翅天穹了，前途自有万丈光芒，我不应该成为它的羽翼上的枷锁。”

        “你总是说你不恨我，让我放下过去，你不想成为我的痛苦，可是不是有些时候，我也成为了你难以磨灭的烙印呢？”

        这份纠葛是否是双向的，同时束缚住了两个人呢？

        布鲁斯握着她的肩膀，拉开两人间的距离，直到能看清彼此为止。

        “我只是想说，jessy，噩梦已经过去了。”

        “我对你的爱永远不需要怀疑。”

        “我是不是一直没有对你说过这句话，jessy，你能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是一句迟到了数百年的迎接，如燃起火焰的利箭穿透黑雾笼罩的长夜，带着西伯利亚凛冽的霜雪和异星球绮丽诡谲的文明，恒星坍塌又重聚，记忆之海的潮汐涨落更迭，神话传说翻过一篇又一篇的壮丽，它飞驰过漫长的光阴，终于落在了骑士眼里。

        咔啦。

        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几百年间，纠缠杰西卡至今的噩梦不是joker的惊声狂笑，而是那间阿卡姆囚室门外，无数次逼近又远离的脚步声。

        现在，噩梦将终。

        杰西卡有些呆呆地看着布鲁斯，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双蓝瞳比她见过的最广阔的无尽之海还要深邃，里面包含着几乎将她溺死的感情。

        良久，她才干巴巴地吐出一句话：“我要杀了joker。”

        “哦，蝙蝠侠当然会阻止你的。”布鲁斯笑着对她说，还不等杰西卡的心重新变凉，便很快补上下半句话：“可是蝙蝠侠也只是凡人，也有失败的时候啊。”

        就在此刻，布鲁斯和杰西卡好似完成了一场无声的谈话。

        你能战胜蝙蝠侠吗？

        当然能。

        所以蝙蝠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就像他当年尽力从joker手下保护你却失败了一样。蝙蝠侠只是又失败了一次而已，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不是袖手旁观了一切的发生。蝙蝠侠只是个没有超能力的普通人而已啊。

        布鲁斯继续补充：“蝙蝠侠还会调查你，跟踪你，窃听你，试图挖掘出你所有的秘密，建立一个不比超人小的秘密档案。”

        此刻他脸上已经重新摆上了布鲁西宝贝的笑容，语气轻快：“可是那是蝙蝠侠干的，和布鲁斯·韦恩有什么关系呢？”

        蝙蝠侠有放不下的责任，布鲁斯却没有，他只有对失而复得的女儿的收不住的爱。

        杰西卡的全名，是杰西卡·陶德·韦恩。

        罗伊成功在被杰森切碎给他的盆栽当养料之前找到了目标。

        杰森对此表示很失望，他有几盆星美人是毒藤的礼物，比起其他植物更吃养料，他为此苦恼很久了，毕竟红头罩不能总是出现在花店里，囤太多货又有过期的风险。

        当然，不是靠罗伊自己，杰西卡之前送给他的光脑被他拆了七七八八后，罗伊才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虚拟光屏，这其中蕴含的科技涉及到了太多当前世界的未知与神秘，比如，他抓破脑袋夜想不明白这玩意的能量来源是哪？真的是内部那颗结构近似戴森球的芯片吗？

        这太离谱了，什么样的辐射才会让芯片变异成这个样子，形状扭曲就罢了，那上面流动的代码是几个意思，科技树的点亮顺序是不是来了个大三段跳？

        不过，既然是杰西卡拿出来的，考虑到她的那辆明显属于更高科技层次的悬浮机车，这个也不是不能理解。

        罗伊对此接受良好，并在发现自己重新拼不回光脑后物尽其用，把它彻底拆碎分块研究，最后成功在自己的手机上复原了几个小程序，其中就有之前杰西卡想起来的“图形识别”模块。

        在输入代码框定x形金属徽章的大小的基本样式后，程序很快就给出了反应。

        一位脚步虚浮，明显是喝高了的公子哥的腰带装饰。

        一个华丽的等身花瓶上的挂饰。

        一位穿着修身黑色长裙的女士分解后的部分发饰。

        “杰伊，科莉，过来看看这个。”他转过转椅，叫了两个队友过来，指着放大的监控屏幕。

        “会场中和资料相似的东西只有这三样。”

        罗伊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一张打印出来的照片，看得出来这张照片被人工加工过很多次，可还是模糊地要命，只能隐约认出金色的x形标志，黑色的背景无法辨认。

        他在意识到收集到错误人物情报后，当机立断放弃隐蔽黑进了替身的电脑中——再次感谢杰西卡的高科技——那名替身彼时正在和人视频，罗伊听了一会儿后意识到，视频对面的人才是他想找的目标，可是很可惜，那人很警惕，只让替身露全脸，自己的屏幕那侧则是一片空白。

        逼不得已，罗伊只好全程录屏，可是因为网上交流防火墙再怎么高级也免不了出错，所以两人的谈话内容滴水不漏，什么情报都没透露，倒是视频在罗伊的反复捣腾下，被他发现了角落里一闪而过的色彩。

        最后得到的成果就是这张纸。

        科莉最先说话：“我觉得花瓶可以不用考虑了。”她把火焰长发缠在手臂上，免得飘逸的星火烫伤自己的两个地球人队友。

        “就算是把赛博坦的火种源扔到花瓶里面，它应该也做不到变身花瓶人，然后掌握那么大一条人口贩卖的运输线。”

        “人口贩卖？”罗伊惊讶地扭头：“我以为我一直追查的是一条毒pin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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