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黑椒牛仔骨

空气中弥漫着幽幽的无言恐惧。

        赫敏没有时间去害怕或是犹豫。黑魔标记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今晚趁着邓布利多不在的时候摆下这么一道，那么等哈利回来的时候，等待他的又将会是怎样的危险呢。

        她一定要为他们争取些时间。想到这，赫敏举起魔杖在门口施了个警戒咒，顺着昏暗的螺旋楼梯台阶向上走。

        刚走了不知第几层，突然听见似乎有轻轻的脚步声从上面走下来，她抓紧了活点地图去看，发现那个正向自己移动而来的黑点竟然是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那长而白的胡须从黑暗中一截一截地慢慢显露出来。他浑身透湿，瑟瑟发抖，连下楼梯都显得格外吃力。

        “邓布利多教授？！您怎么会——您没事吧？”

        赫敏连忙去扶他，这才看到那张脸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没有生气。

        “没有以前好了，”邓布利多虚弱地说，他的嘴角在不受控制地抽搐，“那种药水……可不是什么健康饮料……”

        “药水？什么药水？”

        令赫敏大为惊恐的是，邓布利多一下子瘫倒在楼梯阶面上。

        “教授！邓布利多教授，我马上去叫人——”

        “不，”邓布利多虚弱地举起他那只焦黑的手，“没有多少时间了……格兰杰小姐，听我说……我知道也许你此刻有很多疑问，但是我恐怕没有什么力气一一解答了……如果可能的话，请麻烦你扶我到门口好吗……”

        赫敏扶着邓布利多迈下昏黑的石头台阶，仿佛感觉得到年迈的校长浑身的力气在一点一滴地被抽干，她另一只手颤抖地举着亮着光的魔杖，终于照在门口的一阶台阶上。

        “哦……真是太感谢了……格兰杰小姐，”邓布利多的声音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就快到了，就快到了……把我交给那个站在树下的人就行了……”他开始剧烈地咳嗽，“然后你要回到城堡去，这里很危险……哦多么精彩的警戎咒啊……我总是为能有像你这么聪慧的学生而感到幸运。”

        他咳嗽得越来越严重，手不停地抖着。赫敏心疼地捂住嘴，眼泪开始在眼角聚集，可一听到那个字眼便突然松开了手，急切地在口袋里搜寻。

        她找到了那瓶已经金黄不再的几乎空了的小瓶子，里面还剩下两滴淡黄色的液体。

        “幸运！我怎么会忘记！”她匆忙拔着瓶塞，“邓布利多教授！醒醒！”

        老校长竟然短暂地昏了过去，被她使劲一摇便急喘气地突然张嘴醒来。赫敏眼疾手快地在邓布利多嘴角滴了一滴，刚要再滴，老校长的嘴巴已经合上了。

        “多么美妙的滋味啊……”邓布利多像是在品酒的样子，喃喃自语，“好孩子谢谢你……咳咳……别在这副将死之躯上浪费时间了……时间……时间是最奇妙的魔法……”

        赫敏越发害怕了，“邓布利多教授……教授，您需要休息，我还是去——”

        “——不，没有时间了，”他似乎忽然有些清醒了，抬起那只好手在赫敏头上虚空地画了圈，“记住，等会儿不管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也不要把在这里见到我的事情告诉哈利，好吗？”

        “我知道……这请求很奇怪，”邓布利多点点头又说，“也许我们幸运的话……哈利会有机会自己弄明白的……但如果这幸运的成份并不够的话……我同样深信你会帮助他弄明白的。但不是现在，”他边说边向门口外不远处的那棵树悠悠望去，“你很快就会明白的格兰杰小姐……我保证。”他有气无力地笑了笑，“还有十秒。”

        这番话使邓布利多更加精疲力竭，他停了下来，枯竭的长指扶住冰冷的石头墙，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倚在上面。

        赫敏也顺着他的视线向不远处那棵柳树望去，可树下什么都没有。

        邓布利多的声音变得这样虚弱，脚步变得这样无力，现在他的沉默更是让人揪心。这一切真让赫敏感到不安又疑惑，同时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直接带校长去校医院而不是在黑魔标记下的天文塔门口去凝视一棵再普通不过的柳树。

        就在她摇摆不定时，那柳树树枝突地咔了一声。

        赫敏再去看的时候，树下竟站着一个披着长斗篷的人。

        她刚要举起魔杖防卫，就听见邓布利多说，“没事……老朋友来接我了，“她忙去扶他站直身体，“返回城堡格兰杰小姐……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就好……别担心……”

        老校长的身形忽然像是平移的花瓶似的，在赫敏的眼前向那长斗篷的人滑去。

        “谢谢你格兰杰小姐，请务必不要站在围墙垛口下。”邓布利多的声音消失在风声里，“西里斯说得对，你确实也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聪明的女巫。”

        他们消失了。

        夏夜微潮的暖风吹在脸上，赫敏却发现自己在瑟瑟发抖。

        她不太确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邓布利多请求她不要告诉哈利在这里看见他？发生了什么事，能让魔力高超的邓布利多如此得虚弱？树下的那个人又是谁？接下来她又会看到什么，为什么邓布利多让自己不要害怕？如果邓布利多在这儿，那哈利又在哪？

        罗恩和金妮他们的好运气用完了没有？弗雷德和乔治他们已经赶到了吗？凤凰社的人呢？难道是他们中间的哪个人出了事使得黑魔标记出现在学校上空？想到这种可能性，她胃里一阵痉挛，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这一连串的疑惑纠缠着赫敏烦乱的思绪，她正要回头去看天空中的黑魔标记，就隐约瞧见一个灰白色的东西在天文塔钝锯齿状的塔顶围墙上动了一下。

        她看得不清晰，想偏着身子再去看，身后的寂静就被无情地划破。

        赫敏慢镜头地转身。

        一阵令人眩晕的黑色劲风中，四个穿着黑袍子的人从中出现。速度之快，赫敏来不及反应，身体急急后退咚地撞在了塔墙上。

        完了。

        可那几个人似乎看也不看她。

        她怀着惊恐的心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四个人，心里明白食死徒已经进入了学校。

        当中一个身材粗壮、脸上带着古怪狞笑的歪嘴男人发出了呼哧带喘的笑声。

        “走！邓老头儿就在上面！”他转向一个壮实的小个子女人，她看上去像是他的妹妹，脸上也带着迫不及待的笑容。

        他们一阵风地贴着赫敏的袍子进入塔楼，仿佛当她是空气一样。

        赫敏这才意识到他们看不见自己。她一定是刚才被邓布利多施了幻身咒了。这简直是救了她的命。可一想到这，疑问又接踵而至，他们刚才明明说邓布利多在天文塔的塔顶，那自己方才看到的是谁？

        这完全不合逻辑，她亲眼看到邓布利多和那个人一起消失了。

        赫敏算着时间有把握身上的幻身咒还能维持一小段时间，便想重新回到塔楼里去，虽然不确定，但是哈利有可能还在里面。她拿出加隆硬币更改了信息，就要冲上台阶，可耳边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就着黑魔标记的鲜绿光亮，她看见邓布利多四肢摊开，手脚折断，静静地躺在眼前的草坪上。

        ……

        塔顶的哈利觉得自己好像也跟着飞了出去。这没有发生……这不可能……

        下面又传来许多人混战的声音，其中一个人喊道：“有人在这里施了警戎咒！还把楼梯堵住了——粉身碎骨！粉身碎骨！”

        “离开这里，快点儿！”斯内普说。

        他一把抓住马尔福的后脖颈，用力把他第一个推出了门外。格雷伯克和那身材粗壮的食死徒兄妹紧跟其后，他们俩兴奋地喘着粗气。当他们从门口消失后，哈利意识到自己又可以动了。现在让他木呆呆地瘫靠在墙上的不是魔法，而是恐惧和震惊。当那个一脸凶相的食死徒最后一个离开塔顶、正要从门口消失时，他一把掀开了隐形衣。

        “统统石化！”

        食死徒踉跄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硬东西砸到了他的背上，然后就像尊蜡像一样倒了下去。但是他还没着地，哈利就已经越过了他，朝着漆黑的楼梯跑了下去。

        恐惧撕扯着哈利的心……他纵身跃过最后十级螺旋形楼梯，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落地后停住脚，向后举起魔杖。

        也许只是错觉。

        出了门口就有一场激烈的战斗正在他面前进行，他试图弄清是谁和谁在交战，忽然听到那个令他憎恶的声音叫道：“都结束了，该走了！”

        哈利拔腿急追，忽有一人抽身朝他扑来，原来是狼人格雷伯克。芬里尔·格雷伯克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牙齿。鲜血滴到他的下巴上，他慢慢地、令人恶心地舔着嘴唇。

        哈利还没来得及举起魔杖，就见格雷伯克竟自己仰天倒了下去，又脏又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石化的脸。

        哈利没功夫去找究竟是谁施的咒语，因为斯内普和马尔福的声音越来越远了。他不顾一切地向混战的人群冲去。脚下好像踩到了又软又滑的什么东西，他踉跄了一下，见是两具躯体脸朝下躺在血泊之中，但他来不及细看。

        城堡主楼前的台阶前，哈利看到了火光般飞舞的红发，是金妮正在和粗壮的食死徒阿米库斯对战。阿米库斯朝她不停地施着魔法，而她左躲右闪，阿米库斯哈哈大笑道，“钻心剜骨——钻心剜骨——你不可能永远跳来跳去的，宝贝儿——”

        “烈火烧心！”哈利愤怒大喊道。

        他的魔咒正中阿米库斯的胸口，随着一声杀猪似的号叫，阿米库斯的身子飞了起来，撞到对面的墙上，然后滑了下去。空气中立刻漫着一股像是烧焦的黑椒牛仔骨的微妙味道。

        罗恩、麦格教授和卢平正在各自迎战一个食死徒。更远一点儿，唐克斯和一个身材庞大的金发巫师正战得不可开交，那巫师发的咒语四处乱飞，碰到墙壁反弹出去，石头震裂了，窗户玻璃震碎了……

        晚风在哈利耳边呼啸掠过，在这声音之外，他听见弗立维教授手握魔杖指向天空，在用某种奇怪的语言低声说着什么，那里似乎渐渐朦胧了起来。

        “哈利，你从哪儿来？”金妮突然从后面跑过来，但哈利没有时间作答。“回城堡里去！”他低着头向前急奔，惊险地躲过头顶上方的一个爆炸，瓦砾碎片如阵雨一般。绝不能让斯内普逃掉，他必须抓住斯内普……

        他发现自己横躺在一个人的腿上，扭头一看，竟是脸色苍白的纳威趴在地上。

        “纳威！”

        “我没事，”纳威嘟囔了一声，手紧紧地捂住肚子，“哈利……斯内普和马尔福……跑掉了……”

        “我知道，我正在追他们！”哈利冲着一个正在制造最多混乱的大块头食死徒施了一个魔咒，正中他的脸部，他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转过身子晃了两下，吃力地跟在食死徒兄妹后面逃走了。

        哈利从地上爬起来，顺着走廊向前飞奔，不顾身后乒乒乓乓的激战声、其他人叫他回去的大喊声，以及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人的微弱呼叫声……

        他在拐弯处刹住脚，踩在一处血迹上打滑，斯内普已经没有影子。是不是他已经进入了有求必应屋里，还是凤凰社设了屏障，不让食死徒朝那边撤退？他飞奔着冲向下一条空空的走廊，只听见自己沉重的脚步声和咚咚的心跳声。幸好他突然看到一行带血的脚印，说明至少有一个食死徒正朝着前门的方向逃去——也许有求必应屋真的被堵上了——

        他又在一个拐弯处刹住脚，正好一个咒语飞过，他连忙俯身躲到一副盔甲后面，盔甲被炸烂了。他突然看见食死徒兄妹正从大理石楼梯上往下奔逃。

        他朝一个近道飞奔而去，看到走廊里站着一群穿着睡衣的赫奇帕奇学生。

        “哈利！我们听到一声响动，还有人提到了黑魔标记——”厄尼·麦克米兰喊道。

        “闪开！”哈利大喊着奔下大理石楼梯。

        ……

        橡木大门被炸开了，门前的石板上沾有血痕，好几个吓呆了的学生在墙边挤成一团，用胳膊遮住了脸。

        幻身咒已经失效，赫敏熟练地重复着她的铁甲咒，也给他们来了一个。她跟丢了哈利，便一路上到处给自己人施盔甲护身。

        闪光，叫喊声，还击的光束。一路的飞奔撕扯着她的肺，赫敏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心念地祈祷着。

        突然一道身影扑来，抱着她躲过走廊转角的那道绿光，两个人滚在堆满碎石块的角落里。

        “障碍重重！”他指向转角处，手起手落。

        鼻腔里顿时被清冽的青草味道所充溢，赫敏缩在弗雷德宽大的怀里喘着气，抬起头便对上那双溢满担忧的眼眸。

        弗雷德用他结实的背脊垫在尖锐的碎石上，紧紧抱着赫敏的大手也被划开了口子，鲜血混着尘土，顺着分明的骨节滴在他深灰色的t恤上。

        他高挺的鼻梁轻轻顶着她的额头，“可算找到你了。”

        赫敏心里的巨石终于落地，她紧紧地抱着弗雷德，匆忙从口袋里翻出还剩最后一滴的福灵剂，如果她要接着去找哈利，那么只有弗雷德喝了这个她才能安心出发。

        “把这个喝了。”她作势把小瓶子举到他唇边。

        “没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弗雷德大手一握，包住了小瓶子和她的手，“哥哥不需要，你快喝下去。”

        赫敏的手被紧紧地裹住动弹不得，心生一计，便服软地点点头，慢慢从他温热的掌心抽离，仰头把最后一滴福灵剂倒在唇上。

        接着。

        就在他满意的笑容凝结前，她以金色飞贼的速度双手扣住他坚硬的下颌，唇瓣相印，将那滴幸运药水狠狠地揉进了弗雷德的舌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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