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乌姑娘

　　趁着天色尚早，冯疆在城中找了一家酒楼坐下。

　　比起南郑县城的东西贵了不少，而且菜式也少了不少。

　　到处闹饥荒，什么都缺。

　　还能够在酒楼中用餐的基本上都是外来的。

　　酒楼中以往能提供的很多东西都断货了，再这么下去，酒楼基本上是要关门歇业了。

　　从这些人口中，冯疆能够感受到整个蜀郡的不幸。

　　酒楼中的食客，有进城躲灾的，也有过往的一些过往买卖人。

　　富贵险中求，外面虽乱，但只要成功一次，赚的是往日的好几倍。

　　外面闹饥荒，安全无法保证，进了城，就安全许多了，大部分还是想着避难的。

　　当然，这些人本身都是有丰厚的身家，否则进不来成都城。

　　他们以前可能不在成都城居住，可城中都有他们的宅院。

　　众人聚集在一起，谈及的事，都显得有些悲观。

　　谁能想到这场旱灾来得这么猛烈，持续这么久。

　　冯疆只能在心中叹息，希望老天爷早点下雨，缓解旱情。

　　“我不管，我是找你购的粮，你必须将粮安全运到。”忽然一个女子有些激动地喊道。

　　冯疆不由朝着那边看去，和他隔了三桌。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就将里面的客人暗暗打量了一遍。

　　那桌坐着四个人，可以说分属两方，其中一方是以年约十七八的少女为主，另外一个中年妇人负责护卫，因为冯疆看得出来这妇人会武功。

　　另外一方则是以三十出头的男子为主，另外一个老头是他的下人，两人并不会武功。

　　冯疆刚才也就是稍稍注意了一下，双方似乎在谈判，买卖上的事，就没太在意了。

　　看来双方是谈崩了，少女一脸怒意。

　　可这少女身材娇小，面容可爱，再怎么动怒，似乎也吓不到人。

　　“阿雅兮~~哦，乌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她对面的男子立即摇头道，“我们已经将米粮交给你们了，算是交货了，至于被劫，那也是你们自己没能保护好，岂能让我们赔呢？没这个道理吧？”

　　“我不管，要么给我粮，要么将银子退回来了。”这个乌姑娘大声道。

　　听到男子对少女的称呼，冯疆心中一动。

　　其实刚才他听这女子的口音和益州汉人的还是有些不同，看来真的是苗族中人，而且姓乌，多半是乌寨的人了。

　　冯疆倒是没想到在成都城中能够遇到乌寨的人。

　　听吴南渡说起，乌寨的人一般不大会进入汉人的聚集地，尤其是成都这样的大城。

　　哪怕是进来了，也会乔装打扮，低调行事。

　　而这位姑娘显然不符合低调行事的原则了。

　　“乌姑娘，怎么都得讲道理对不对？”男子一脸无奈道，“要是都像你这般，我这买卖还怎么做呢？卖出去的货，都到了你手中，你弄丢了，能赖我吗？”

　　“可是~~可是~~我必须要带这些米粮回去，不然会死很多人~~”

　　“乌姑娘，你瞧瞧蜀郡，或者说是整个益州，每天都在死人，被饿死的啊。”男子叹道，“所以你要知道现在的米粮真不好买到，我之前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帮你凑齐了。眼下就算让我再想办法买粮，怕都找不到人啊。”

　　“那~~怎么办？”少女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看向身旁的妇人，妇人却是一脸迷茫，什么都没说。

　　“乌姑娘，我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这里太过嘈杂，不是谈事的地方，不如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或许能想到解决的办法。”说着他的手伸向了少女。

　　眼看着手就要握住少女的小手时，少女身旁的妇人‘刷’的将一根筷子插在了两手之间，筷子已经将桌面洞穿了。

　　男子吓了一跳，回过神后，不由讪讪地笑了两声，将手缩回去了。

　　少女这才意识到对方的龌龊想法，脸色更是不善。

　　“乌姑娘，你意下如何呢？”男子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假装什么都未发生一样。

　　“我回去想想。”

　　“乌姑娘，粮价现在可是一天一个价，照这个趋势下去，很快就得是半天一个价了，若是耽搁一天，先不说付出的银子要多不少，真怕有银子也买不到粮，我这是为你好。”

　　冯疆眉头皱了皱，这家伙不是好东西。

　　刚才他的举动，冯疆看在了眼中。

　　而且这里的客人中显然有认识这个男子的，他们私下称其为郑祸害，这是又要祸害人了。

　　由于这些人声音不大，少女显然没注意到。

　　她现在的心思大概都放在米粮一事上了。

　　至于她身旁这个会武功的妇人，按理说她肯定是可以听到的。

　　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注意到她对双方交谈的话音没任何的反应，冯疆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这个妇人应该是不懂汉语，所以说她对于双方的谈话自然没什么感觉，听不懂，何来反应？

　　郑祸害想要占少女的便宜，她便立即出手阻止了，还是言语不通。

　　“郑少爷，此次你必须将米粮补齐，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少女瞥了对方一眼，冷冷地说道。

　　“乌姑娘，消消气，万事好商量嘛，其实咱们可以从那帮劫匪身上想想办法。”郑祸害双眼滴溜溜一转，急忙出声安慰，“我郑家在县衙，甚至郡守府都有熟人，私下郡守大人也会喊在下一声贤侄的，所以说，若是能够说服官府出兵剿匪，相信可以追回米粮，当然，全部是不可能了，部分还是有希望的。”

　　少女双眼一亮，可听到只能是部分后，还是冷声道：“你休想和我打马虎眼，我要全部。”

　　“乌姑娘，你这是强人所难。”郑祸害脸色一沉，“说起来，这件事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好心帮你出谋划策，你要是不领情，就随便吧。”

　　“好，你别后悔。”少女猛地站起身，直接将桌子掀翻。

　　桌上的饭菜稀里哗啦全都扣到了郑祸害身上。

　　“啊？乌姑娘，等~~”郑祸害没想到对方说翻脸就翻脸。

　　他还想着自己给点威胁，对方就会屈服。

　　却不曾想自己是想错了，对方这是真的动怒了。

　　“少爷，咱们赶紧回府换身衣服吧？”郑祸害身旁的老仆人急忙给他擦拭身上的汤汤水水，可哪能擦的干？

　　见少女根本不理会自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心中不由升起了一阵恐惧。

　　他发现自己怎么就色迷心窍了呢？

　　竟然打这个女子的主意。

　　本想着用米粮一事，或许可以逼她就范。

　　一旦得手，到时候足够让自己在城中好友面前好好大肆吹嘘一番了。

　　现在想想对方放下的狠话，想想他们那些诡异的蛊毒之术，他忍不住一个哆嗦。

　　“啊？少爷，您怎么了？”老仆人惊慌地问道。

　　只见郑祸害双手不停在身上拍打，撕扯着。

　　“看看我身上有没有脏的东西。”郑祸害急忙问道。

　　“少爷，这不全脏了吗？”老仆人很老实的回答着。

　　“不是~~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脏东西’。”

　　“少爷，您的意思是这些菜汤菜汁不算脏吗？”

　　郑祸害差点没被气死，这老东西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机灵。

　　不过自己带着他，不就是看准他老实木讷吗？

　　有些事他还是能够守秘密的。

　　“就是那蛊~~算了，还是赶紧回去，对了，你赶紧联系大夫，要最好的~~”

　　“少爷病了？”

　　“你~~~是，本少爷有点不舒服~~”郑祸害不想再和这个老家伙理论了。

　　他必须要找人查查，自己身上到底有没有被下了蛊毒。

　　这些蛊毒一般都有潜伏期，一旦发作基本上是迟了。

　　只有在前期及时发现，才有化解的可能。

　　可前期都是异常的隐蔽，几乎是很难被察觉到。

　　为了自己的小命，郑祸害是不管如何都要找人查查，否则他无法踏实。

　　冯疆在桌上放下了点碎银，跟了上去。

　　倒不是跟踪郑祸害，而是那乌姑娘。

　　由于她身旁的妇人武功不弱，冯疆觉得大概有绝世境界。

　　所以没跟的太近。

　　不过，冯疆这次跟踪也没必要太近，只需要弄清她的落脚点便行了，于是便远远吊在两人后边跟着。

　　最后两人进了一家看似寻常的宅院。

　　站在围墙外，冯疆不由思索了一番。

　　他放弃翻墙入内的想法，或许翻墙入内可以探听到一些事。

　　可要是被发现，自己和乌寨之间怕是没可能了。

　　知道了他们的住处，冯疆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拜访一下。

　　一个少女，一个妇人。

　　这个妇人还是绝世境界的高手，怎么看这个少女的身份都是有些不简单。

　　她在乌寨中应该是有些身份，有些来头。

　　冯疆不知道吴南渡那边现在情况如何，既然自己发现了乌寨的人，而且身份不厎后，也得将这条线利用起来。

　　双管齐下才保险。

　　毕竟吴南渡那边，冯疆知道无法保证百分百成功。

　　乌寨的人性子古怪，不一定能说得通。

　　看起来，这位姑娘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粮食吗？

　　冯疆觉得想要和这位姑娘拉上关系，恐怕还得在那些被劫的粮食上做文章了。

　　那么自己得去找郑祸害了。

　　他应该知道详细的一些内幕。

　　听到前方院门开启，有人声传来，冯疆急忙身影一闪，离开了。

　　他回到了客栈，没有立即去找郑祸害。

　　主要还是对这个郑祸害不大了解。

　　这个时候吴南渡应该快回来了，他对成都城中的事比较熟悉，自己可以先听听他的意见。

　　再说，还想知道他此次的结果，希望是好的。

　　半个时辰后，吴南渡回来了。

　　看到他一脸颓废的样子，冯疆心中一沉，结果不好啊。

　　“白老弟，老哥我真是没用。”吴南渡一脸苦涩道。

　　这一次是他吴家最好的翻身机会，却没想到任凭自己说破嘴，乌寨那边的家伙就是不松口。

　　他不想见外人，也不想让人过来和他攀交情。

　　自己多次劝说，给他分析冯疆能够给他们带去的好处，却没想到反倒是惹怒了对方。

　　对方声称，若是自己带外人过去，将来乌寨的买卖自己就不用做了。

　　听完吴南渡的话后，冯疆眉头紧锁：“没转圜的余地？”

　　吴南渡摇了摇头：“以前就知道那个家伙很固执，却没想到是如此的冥顽不灵，这样的事对他们乌寨是好事，对我们也是好事，两全其美不好吗？”

　　他心中恨极了那个家伙，真是不开窍。

　　冯疆倒是觉得不能怪对方。

　　对方这么做也是遵守乌寨的规矩。

　　“其他的办法还有吗？”冯疆问道。

　　“回来的路上我还想着是否找朋友再去问问，劝说劝说，可想起那家伙的嘴脸，真要这么做，他肯定断了我这边的买卖，就更没机会了。”吴南渡摇头道，“白老弟，你能否退一步，暂时不出面呢？我知道这个条件让你为难，可我~~”

　　冯疆抬手阻止了吴南渡想要继续说下去的话。

　　他明白吴南渡的心思，吴南渡还是想要撮合这笔生意的，毕竟关系到他吴家能否过这一关。

　　“你对成都城中的一些大户都熟悉吧？”冯疆问道。

　　吴南渡愣了一下，不知道冯疆怎么突然就改变了话题。

　　“大部分都比较熟悉，就算一些不熟悉的，也都听过。”吴南渡不知道冯疆的用意，斟酌着用词。

　　“有没有郑家？”冯疆问道，“哦，有个少爷被称为郑祸害的，有没有这个人？”

　　“郑家郑坚？”吴南渡脱口而出。

　　“哦，真有。”冯疆笑道，“认识这人吗？”

　　吴南渡摇了摇头，又点了下头：“其实不能算认识，只是知道此人。”

　　“大概是这个模样。”冯疆将郑祸害的模样描述了一番。

　　“没错，就是他。”吴南渡肯定道，“这家伙是郑家旁枝的一个子弟，做买卖有些本事，这些年赚了不少银子，所以在郑家也算是有点名气。不过他的那些买卖手段有些不大光彩，一般都是坑外地人，本地人基本上知道他的德性，只不过畏于郑家的势力不敢多说。再说，这些事和他们无关，自然没人站出来提醒那些外地人，免得得罪郑家。哦，白老弟，这郑家算是成都城中仅次于沐家的大家族了。有人传言，沐家早已名不副实，郑家才是成都第一大家族，不管真假，郑家在成都乃至蜀郡都是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冯疆心中暗暗点头，还真是大户啊。

　　郑祸害说郡守都喊他贤侄，那是他吹牛了。

　　喊贤侄的应该是郑家那些嫡传一脉的年轻人，郑祸害属于旁枝，就差了点。

　　不过听吴南渡这么一说，冯疆觉得那位乌姑娘怕是被郑坚给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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