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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许嘉和褚原


卓兴一马当先,领着车队一路疾驰,接连过了七八条街,忽的向右一转,拐进一条小路又向前行了三四里路,这才在一间宅子前停了下来。马车还未停稳,早有下人端着车凳迎上前来。

        卓兴坐在马背上四处张望一番,见无人跟随,大手一挥,命幽云卫警戒四周,自己这才翻身下马来到秦风车前,“将军,到了。”

        然而卓兴等了半晌,车内却毫无动静。卓兴心中疑惑,连忙上前几步,“将军,已到府外,请下车吧。”

        还是无人回应,卓兴心中暗道不好,不知秦风在车中出了什么变故,急忙上前查看,然而刚走到车边,却看见门帘掀起,一个绝美的女子从车内探出头来。这女子肤若凝脂,貌若天仙,两只眼睛好似一口清泉,沁人心脾,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婉约、落落大方,让人不由地生出一丝敬畏之意。

        卓兴见到这女子,忽然神色一凛,立马躬身施礼,“见过公主!”

        女子见状,嫣然一笑,“卓统领不必多礼,这里不是京城,无需这般拘谨。”

        这边朱芮正在说话,背后,秦风已掀开车帘走了出来。只是,秦风此时面色苍白,气息凌乱,一看便知是受了重伤。卓兴被秦风的样子下了一跳,急忙冲上前去查看秦风的伤势,却被秦风一瞪,又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只好顺势伸出手将秦风扶下马车。

        秦风下了车,站在原地四处打量一番,看着眼前修葺一新的宅子,不由的露出满意的笑容,随后才挽着朱芮向前走去。身后,卓兴一挥手,数十幽云卫排成两列,紧随其后。

        然而秦风跨过大门,还未走上几步,忽然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摔去。身后,卓兴见势不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伸手扶助秦风。

        “将军……”卓兴看着秦风,脸上写满了担忧。

        秦风没给卓兴说话的机会,神色郑重地吩咐道:“快,去苏记酒馆去找左平。”

        “将军,你的伤……”

        秦风挥挥手打断卓兴,“左平是我至交好友,又对青石城了如指掌,此间之事非他不能为之,你找到他,一切都听他吩咐。”

        说话间,秦风又从怀中掏出一只信封,正是之前仝叡送来地那封战书,秦风将信封交给卓兴,继续说:“时间紧迫,你换上便服便立刻出发。将这个交予左平,他看完便会明白一切。”

        卓兴接过信封,却并未离去,心中挂念地还是秦风地伤势,直到秦风再次催促才起身离开,然而还没走几步,秦风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见到左平,代我向他问好。”

        从京城至此的一路上,“苏记酒馆”这个名字,卓兴已不知听秦风念过多少遍,以至于酒馆的位置早已烙在卓兴的脑海深处,此时无需他人引路,卓兴跨上战马便向着城北一路疾驰而去。

        越向北,行人越发稀少,街道便显得越发的破败与荒凉,完全不像南门处那般繁华热闹。街边许多酒馆、客栈都是刚刚开张,连门上的油漆还未干透,空气里飘散着一股刺鼻的气味。卓兴顺着大路一路疾驰,在一棵老柳树前转进一条小路,没走多远便已来到酒馆门前。

        酒馆地方不大,但是收拾的干净利索。四五张方桌排的满满当当却毫不拥挤,店内的小二忙的脚不沾地,像只蜜蜂似的穿梭在酒桌之间。卓兴踏进店内,小二像是有所感应似得,立马转身迎上前来,一边伸手拉过肩上的毛巾擦汗,一边满脸堆笑地说:“客官里面请,您几位?吃点什么?    

        小店的烧刀子可是一绝,要不先给您来一壶解解乏!”

        小二这般热情反倒让卓兴有些拘束,他一拱手,“请问左平先生在么?在下受人所托,有要事找左先生。”

        “您找我们掌柜的?那可真是不巧,我们掌柜的几天前就进山去了。”

        “进山?”

        “是啊,山里的水好,掌柜的特地在山泉附近盖了间酿酒的作坊,隔三岔五就要进山拖些酒回来。”

        “不知左掌柜什么时候回来?”

        “算日子,今天也应该回来了,您要是着急,不如就在这等一等。”

        卓兴虽牵挂着秦风的伤势,但军令如山,不见到左平也无法回去复命,思量之后别无他法,只能在当中的空桌边坐下。不多时小二端着一壶酒,四样小菜来到卓兴面前,一边将酒菜摆上桌,一边说:“看您急匆匆的,还没吃饭吧,咱这小店没什么好东西,您先凑合着垫吧垫吧,不过这酒是我们掌柜为招待朋友特地留的,您尝尝,要是喝的惯尽管招呼。”

        “让小二哥费心了。”

        “您甭客气,我在家排行第五,您叫我小五就行了。”

        “那就多谢小五兄弟了。”

        卓兴赶了半天的路,又在城门处厮杀一场,早已饥肠辘辘,此时闻见酒菜的香气哪里还忍得住,倒满一杯,一仰头便喝了下去。

        这酒性烈,一入口像团火似的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辛辣的酒气翻涌上来,呛得卓兴不住的咳嗽。但细细品味却又带着一丝甘甜,让人回味无穷。卓兴跟着秦风四处征战,皇宫也进过几回,却也未曾喝过这样的酒,一连又喝了三四杯,猛然间觉得一股暖流由胃里流出,涌向全身,霎时间逼出一身虚汗来。

        卓兴这边正喝的高兴,屋外又进来四个年轻人。这四人皆是一身白衣,身材高挑,气质不俗。四人进店后也不等小二招呼,径直向卓兴走来。为首的年轻人刚走到卓兴身边便拱手施了一礼,面带笑容地说:“这位可是卓统领?真实幸会、幸会!”

        卓兴转过头将四人上下打量一番,却并不认识,反问道:“阁下是?”

        “在下崆峒派弟子唐开,”唐开伸出手指着边上的三人,“这三位是我师弟,樊尧、房元正和任明旭,我们四人对卓统领仰慕已久,一直盼着能有机会与卓统领结识一番,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偶然遇见,真是三生有幸啊!”

        “过奖了。”

        卓兴跟随秦风多年,最是瞧不起这些溜须拍马的嘴脸,更何况此时卓兴有要事在身,更无心与其周旋,只是简单应付一句,便自顾自的喝起酒来。但这四人却毫不客气,向小二要了酒菜就顺势在卓兴身边坐下,又继续吹捧起来。

        “方才南门处的局势那般危急,卓统领却毫不慌乱,一边杀敌一边还能指部下击退刺客,当真是英勇无敌!”

        “是啊,卓统领这些年跟着秦将军南征北战,扫除无数祸害,不仅是我们四人,这天下间有谁提到两位的大名不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说到秦将军,方才在南门口,秦将军以一敌四,将那四个刺客当做玩物戏耍,这般高超的剑法、这等英雄气概,在下真是望尘莫及啊!”

        “是啊,尤其是最后破开四人绝杀阵的几招,行云流水,在下穷极一生怕是连半点皮毛都摸不到!”

        “这也是多亏了卓统领统帅有方,挡住了那些喽罗的骚扰,秦将军这才能专心对付那几个敌首!”

        “依我看,秦将军已然是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八月十四这一战完全是多此一举,那鬼剑若是真有本事,何故数年不敢露面?”

        四人越说越欢,卓兴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难看。卓兴正为自己护卫不周,导致秦风受伤而愧疚不已,此刻几人的奉承听在卓兴耳中倒像是一番讥讽,若不是卓兴有要事在身,怕是当场就翻了脸。而唐开几人不知其中缘由,见卓兴神色不善,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一旁忽然传来一阵讥笑,“什么天下第一,我看是天下第一大笑话才对!”

        卓兴本就心有不快,此时听见有人羞辱秦风,顿时火冒三丈,双目一凛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只见酒馆西墙下的桌子旁坐着两个人,正对着卓兴这人约莫有三十六、七岁,个子虽然不高,相貌却不坏,一双大眼滴溜溜转个不停,不知道藏着多少主意。对面这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全身上下肌肉虬结,往那一坐像是个半截铁塔一般。

        说话的正是墙边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只见他端着酒杯,一脸轻蔑的看着卓兴,目光交汇,那中年人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卓兴见他如此轻蔑,当下酒杯一扔就欲发作,然而还未等卓兴开口,这边已有人站了出来。原来唐开自知自己刚刚说错了话惹得卓兴不快,正愁不知如何补救,听到有人出言挑衅便立马站起身来,对着男子怒斥道:“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竟敢在背后乱嚼舌头!”

        “你爷爷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许单名一个嘉字。”

        “许嘉?没听说过。”

        唐开几人互相对望一眼,纷纷摇头,表示从未在江湖上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你一个无名鼠辈,竟然这么不自量力地非议秦风将军,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说到不自量力,在下哪敢和崆峒派相比。”许嘉故意在此停了片刻,端起酒杯仰头喝下,这才继续说,“听说七年前,贵派长老,孙景焕前辈约了几个好朋友想要在扬州城设伏捉拿‘鬼剑’,却被其反杀。据说贵派的孙景焕前辈身中七十余剑,全身犹如被厉鬼撕咬过一般,鲜血流尽而亡,这般前无古人的不自量力之举,倒是可以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这话一出,唐开气的满脸通红,“姓许的,你敢辱我师长,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着唐开右手一抖,手中酒杯掷出正对着许嘉的脑门打来。

唐开看着轻浮,但手底下的功夫确实不弱,酒杯一离手像颗炮弹似的,转瞬间已来到许嘉面前,下一刻就要打的许嘉头破血流。然而许嘉却是毫不在意,看着酒杯飞到面前,右手抬起,向前一伸,轻轻松松便将酒杯捉在手中,顺势送到嘴边,一仰头将杯内的酒水喝个干净。

        喝完酒,许嘉咂了咂嘴,将酒杯放到桌上,对着唐开笑道:“这家店的酒十分不错,可不能浪费了。”说话间,许嘉将空杯倒满,一抬手又将酒杯丢了回来。“你也尝尝!”

        樊尧看着酒杯向着这边飞来,也想学着许嘉空手夺杯,谁知刚一伸手,酒杯忽然在空中炸开,杯内的酒水溅出淋了樊尧一脸。樊尧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低吼一声“找死”,抬手便向着许嘉打过去。然而许嘉面前的大汉听见背后风声响起,一转身便拦在了樊尧的身前。

        “你又是谁?不想死的话赶紧让开!”

        “俺叫褚原,是……”褚原说到一半,回头瞥了一眼许嘉,“是你二爷爷。”

        樊尧已被气的说不出话来,抬手一拳便向着褚原胸口打来,褚原练的是外家功夫,一身横练的肌肉坚如精钢。樊尧这一拳打上去,不仅没伤到褚原,反倒震的自己胳膊发麻。

        褚原对着樊尧嘿嘿一笑:“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这么点力气?给我挠痒痒都不够。”说着,褚原抬起右手,向着樊尧的肩膀用力一拍。褚原这只手约有蒲扇大小,这一掌下去拍的樊尧五脏俱动,两腿一软,竟然跪在了褚原面前,连带着地上的青砖都碎了两块。

        褚原低头看着樊尧,故作惊慌地说道:“还没过年怎么就给二爷爷跪下了,二爷爷可没带压岁钱!”

        这话一出,惹得四座哄堂大笑,可怜樊尧被褚原拍昏了头,仍傻乎乎地跪在地上。唐开听着四周地笑声,又羞又怒,对着房元正、任明旭大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那废物给我拖回来。”

        “恕在下眼拙,竟然没看出两位是深藏不露地高人。”等房元正、任明旭两人将樊尧拖回身边,唐开却盯着许嘉和褚原冷冷一笑:“在下崆峒派唐开,不知我崆峒派何时开罪过你们,两位竟然这般羞辱我崆峒弟子?”

        许嘉说:“我二人与崆峒派并无宿怨,只是在下看不得有人溜须拍马,说几句实话罢了!”

        唐开说:“这么说,今日之事是不能善了了,那就让在下来领教两位的高招。”

        褚原向前跨了一步说:“你不配大哥出手,想打架,我来陪你。”

        “好,那就先领教阁下的本事。”

        说完,唐开脚尖一点,整个人犹如一只白鹤掠起,双手握拳,向着褚原头顶打来。褚原也不甘示弱,左手摊开挡住唐开的拳头,右手高举竟要来拿唐开的手腕。褚原双手刚举过头顶,唐开却猛地一扭身,双脚齐出对着褚原的胸口连踢四脚,褚原到底是粗笨了些,双手来不及阻挡,只能仗着皮糙肉厚硬接了下来。唐开这四脚用了十分力气,踢的褚原脚下虚浮,隐约有些站立不稳,唐开瞅准机会,身形一坠,双拳齐出,对着褚原小腹猛然打了过去,这一拳打得褚原一连退了三四步才稳住身形。

        唐开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双手抱拳,面带微笑冲着褚原说:“承让!”

        “你比刚才那家伙厉害多了,来,咱们再来。”

        说着,褚原挥舞双拳带着呼呼风声向着唐开打来。唐开方才一连几招都未对褚原造成实质上的伤害,知道对手并非常人,一时间恐难取胜,当下双脚连点,以灵巧的身法在褚原身边游走,双手伺机而动,一有机会便向着褚原的要害攻去。这两人一个迅疾如风,一个不动如山,交起手来一时间竟难分上下,只可怜这间酒馆被两人这么一搅顿时一片狼藉,桌椅板凳四处乱飞,杯盘碗碟更是碎了一地。

        两人正打的难解难分,店外一辆马车正向着酒馆一路疾驰,车子还未停稳,赶车的男人却已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向着酒馆跑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两位英雄,高抬贵手,别打了!”  

        男人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屋内地人不约而同地向外望去,连褚原也下意识撇了一眼。高手过招胜负就在一瞬之间,这样的破绽怎么可能逃过唐开的眼睛,只见他双脚发力,整个人瞬间窜到褚原身前,并指成刀,向着褚原的咽喉斩去。

        咽喉这处要害天生薄弱,又十分难练,许多外家高手穷极一生也无法练成,若是被斩中,轻则呼吸困难,重则喉咙断裂当场晕死过去。何况唐开与褚原缠斗半天,早已动了真火,这一记手刀若是斩实,褚原今天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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