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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渐渐下起小雨,路两边高大的树木阻挡了大部分的雨水。可能是小雨的关系,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起来,不一会就只能偶尔路过几支行色匆匆的商队。路边的农田里,三三两两的老农正聚集在树下避雨交谈,远处的村庄里束起几道淡淡的炊烟。前方的南山已经隐隐可见,抬眼望去,一片粉红色。

  其实南山离城里并不远,架车大半个时辰就能到。南山原来叫思君山。据传是大周开国时,有一农户跟随军队出征。男子的妻子因为思念夫君,所以每天就去打听男子的情况,可却了无音讯。后来军中前线有伤退下来的同乡告诉妇人,她的郎君早就在开始的一场大战中死了。妇人不信,就日日去南山远眺夫君的身影,等候夫君归来。过了一段时间竟真被她等到,当地百姓感其诚、信其灵,便将南山命名为思君山。再到后来老祖宗搬到南山后,又将思君山改名为忆蓉山,自号南山仙人。因蓉字为李潇奶奶名字,世人避其名讳皆称此山为南山。

  由于路途并不遥远,转眼间就已经到南山脚下。山前笔直的碎石路是不允许骑马的,据说是当今陛下下的旨意,以示对爷爷的尊重。山上种满了密密麻麻的桃花。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沐浴在春日的微风下,像是在翩翩起舞。隐约间可见几位老人在清扫石阶上凋落的花瓣。

  远处还能传来几声孩童的嬉笑声。众人延碎石路步行而上,已经逐渐靠近山门。山门前有一高大的石牌坊,上刻四个镏金大字,上书“擎天一柱”。牌坊左下方树有一碑,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的是李潇爷爷的生平功绩。在牌坊左后方能看见一座小庙,庙内供奉的正是当今李家家主、李潇的爷爷李逸。这庙是李潇小时候由楚地百姓自发修建,保佑老楚王长命百岁。小庙边建着一个青石广场,广场当中站着两位老头,正是奉命迎接李潇的人。

  广场上的人远远地见到李潇等人后,快步走至跟前跪地行礼道:“我等奉家主之命前来迎接二位公子,祝二公子、三公子安。”

  跪地的两人都是满头白发,应该均已到迟暮之年。但身子看来还颇为健朗,左侧一人文士打扮,腰身有些偻、手拿摇扇,腰身悬有宝剑。宝剑样式跟关钟离佩戴的宝剑极为相似,只是剑鞘上刻着的是天机二字。另一人身材魁梧,全身穿皮甲,背负弓箭。腰上同样挂着样式相同的宝剑,上刻天英二字。

  李潇还没等两位老人行礼便双手扶起二人,嬉皮笑脸的开口道:“卢老头、朱老头,您二位家中的老人对我这毛头小子行礼,我怕是要折寿啊。我这才多久没回南山,怎么多了这么多礼数啊。”

  李寿呆呆地站在李潇身后插不上话,有些不知所措。局促的捏起了衣服上的袖子。身着皮甲的老人一巴掌拍了下站在身旁的老人的肩膀,拍的老人一个踉跄。粗声道:

  “卢算命的,我就说吧,皮猴子就是皮猴子。下趟山还能改了不成?就你弯弯绕最多。当初这皮猴子的箭法还是我教的那。怎么说我也算他半个师傅,哪来这么多规矩啊。”

  那姓卢的老人,站直身体整理了下被拍乱的衣服。没好气的回怼道:“你这贩盐的泼皮,我不也是为了你好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慕尘如今已经十七岁了,你还当他是当初随你训斥小屁孩不成?就你还好意思说慕尘的箭法是你教的。去岁校场比试,慕尘十箭一箭未中一箭。还险些射死皇甫老儿的宝驹,害的我等下山都借不到马匹。每次只能步行下山,我的老骨头哪里经得起这种折腾。”

  “你、你这臭算命的。你好、你能耐,你教皮猴子易经八卦,他不还算出来你能老树开花么。还好意思说我。哼,你也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臭算命的。”俩人说完便不约而同的一脸嫌弃的看着李潇,眼神中颇有些鄙夷不屑的味道。

  李潇本来还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着这两个老小孩互相斗嘴,听见话题渐渐引到自己身上便感觉有些不妙。再看到两人那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更觉得尴尬。想用手摸了摸鼻子,轻轻咳了几声掩饰尴尬。感觉没什么效果,便厚着脸皮岔开话题道:

  “二位爷爷声如洪钟,说了半天脸不红、气不喘。看来二位爷爷还有百八十年好活,我这次带上山的烈酒不知二位能喝几坛?”

  听到有好酒,两位老人双眼放光。姓卢的老头摩拳擦掌,急不可耐的问道:“皮猴子这次带来的是什么好酒?可够?山上这么多老家伙,少了可不够分呐。”

  还未等到李潇回答,旁边的小书童就跳出来讨好着说道:“都是好酒,是公子特意让人从北地带回来的烧刀子,足足装了几十坛!还是我搬上车的那,差点没累死我。卢爷爷你看我这么孝顺,也给我算算我跟铃铛的姻缘呗!嘿嘿......”

  “你这小滑头,如意算盘打得倒是挺响。也罢,改日就给你测测。我可是有些日子没给人算过了。”

  “你俩一边唠去。我问你皮猴子,南山一百多个老头子,几十坛烧刀子你想怎么分?”这话一出,卢姓老人也不再于小书童说话,目光灼灼的盯着李潇。看这架势,要是李潇说的不满意。怕是要被两位老人生吞活剥了去。

  李潇被两位老人看的头皮发麻,原本极为俊美的小脸一皱,苦哈哈的道:“我这不是穷么!您二位还不知道么,我这本来每个月月例就不够花,这个月还被父王罚没了。不如二位爷爷借点银子,让我宽裕宽裕?一百两银子不嫌多,一个铜板不嫌少。有银子我也好给您二位多买些酒来。”

  朱老头一巴掌拍在了李潇的后脑勺上,拍的李潇直翻白眼。不怒反洗的说道:“你这皮猴子,连我们的养老钱都惦记。”说完转头又对卢老头说道:

  “臭算命的,咱们还是快些上山,早把酒分了为好。自从家主不让喝酒,我可是有段时日没喝了。可是馋死我了!”说完便急不可耐的搓了搓手,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像是已经喝到了马车上的酒一样。

  卢老头嫌弃的看了一眼朱姓老人,相当正经地说道:“贩盐的就是没见过世面,当初跟随家主出使北辽时,就已经喝过烧刀子。不过就是有些醉人,味道嘛也就一般。瞅瞅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站你身边都感觉丢人。”话虽然说得正义凌然、颇为不屑,但不断瞥向马车上的眼神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众人看着都有些好笑。

  “臭算命的,若不是我们几个在边境给你们撑旗助威,你还能舒服的喝酒?那北辽的皇帝老儿,不喂你喝尿就算怪了。不过既然你都喝过了,那这几坛酒我们老哥几个就分了。”

  那卢老头被朱老头言语刺激的有些愤怒,脸上胡子乱颤、胸口不断起伏。抬手用不断颤抖的摇扇指着朱姓老人说道:“你个莽夫,你可知当时城内多么艰险。那前朝欲孽无时无刻的想着刺杀我等,若无我卜卦演算、料敌于前,怎可能和谈的如此顺利。”

  李晓看火药味越来越浓,急忙伸手扶起两人的胳膊。笑呵呵的打起圆场道:“您二位都几十岁的人了,还有什么可争的。这世人谁听闻天机星卢盛、天英星朱忠的大名,不赞叹一声真豪杰啊。您二位都是家里的宝贝,可切莫伤了和气。想必爷爷也等久了,我等还是早些上山吧。”

  “谨遵世子号令。哼......”

  “谨遵世子号令。哼......”

  马车旁,正监督众人装卸的关钟离眼见众人已准备驱步上山,便匆匆赶到李潇跟前低头行礼道:“殿下,如今已护送殿下到达南山。关某前来辞行,祝世子安。”

  李潇眉头一皱,双手负于身后。低着头黑着脸道:“不知军中有何事非要关参将亲自处理。来到南山脚下,也不去祭拜下关叔叔和关爷爷。我是不是应该写份公文,夸夸你恪尽职守啊?”

  “殿下不必讽刺我。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家父在时曾言。断不可因为家事,而误了军中事务。还望殿下准行!”李潇并未让关钟离起身,关钟离也只能继续跪着。关钟离双手抱拳、青筋有些暴起,虽然跪着仍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的李潇。

  身旁的卢老头见双方互不相让,恐伤了和气。赶忙圆场道:“钟离还年轻,军务繁忙。不如就让他去吧。关老头的坟茔,我们平时去祭扫,不至于没了供奉。这些事情还是不要让后辈分心。”

  朱老头也有些感慨的附和道:“我孙儿来看我,我也每次都告诉他没事少来。老子在这吃的好、睡得好,有一群老兄弟在,活的好不潇洒。总来烦我做什么,年轻人就该自己奋勇挣前程。”

  边上的李寿也捅了捅李潇,示意二哥别再生气。李潇抬头看了看众人,面色稍霁。轻叹了一声。低头看向关钟离温言道:“三哥,你我从小一起在山上长大,你自幼便护我与琳岚。我和小妹从小就感你护佑,唤你三哥。你舍命奔前程我不管你,但是千万不要丢了情分。”

  大概是李潇说的有些动情,关钟离粗壮的手臂有些颤抖、眼角泛红。声音嘶哑的说道:“承蒙殿下看得起,但我关家誓死效忠李家,护佑幼主就是本应之事。”

  “三哥,且去看看关叔叔吧。营中之事,我会派遣别人前去说明的。起身吧就,莫要再多言了。”李潇疲惫的挥了挥手,转身负手延石阶向山上走去。

  年龄变大了,好像周围的一切人都变了。身份、地位、利益的纠葛,即便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也再无像小时候那样的真挚。自己以前总觉得自己小心翼翼一些便能维护住这一切,到现在才发现其实什么也维护不了。那个从小待自己如亲弟弟的三哥关钟离,如今说话也是小心翼翼执礼甚恭。更别提从小拿着戒尺逼迫自己学易经八卦的卢老头,见面都要小心试探。一夜之间,就变得再也回不去了。

  “这就是长大的代价么?”李潇暗自对自己说道。“哎,这人生又无趣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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