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醒来

周迎锦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圈人头，女人的头，年轻的二十几岁，年老的已经快到花甲，她被吓得全身一抖，随后那些女人七嘴八舌的说着，“醒了醒了。”“真醒了？我还以为她不行了。”……

        直到此时周迎锦才意识到那都是些活人，她们一个个衣着破旧，瘦骨嶙峋。

        “你们是……”说着周迎锦下意识的坐起来，这才知道自己有多虚弱，只是微微抬起身，就让她眼前一阵一阵发黑，但她也看见了自己此时在一个不大的土房子里，门窗都是木质的，非常粗糙。

        “咱们是谕家娘子军！”

        “没错！是怀王宋霆谕救了咱们，给咱们吃的。”

        “我们随时等着拥立怀王！”

        周迎锦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好在这时一阵浓浓的米香味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端着一碗粥进来，那粥倒不是很稀，上面飘着点菜叶，勾的饿了不知多久的周迎锦食指大动。

        “你饿了吧，快吃点。”那女人道，“你看看，这些都是怀王给的。”

        周迎锦已经受过了打击，但听她们提起怀王还是一阵颤栗，端起粥三口两口喝下，全身的血液都活过来了一般，一阵温热舒适。

        “跟我一起的男人呢？”周迎锦问。

        “他在男兵那边呢，是咱们的巡逻军看见了你们，把你们一起救了回来。”

        “刚刚说还没醒呢，不知这会儿醒没醒。”

        “你可不能去看他，咱们军营男女兵营大门每天只打开一次。”

        “除非你们是两口子，就可以每天住在一起。”

        女人们虽然清苦，但到了‘谕家军’后就不再挨饿，嘻嘻哈哈的，并不以此为苦。

        ……

        “咱们这儿是军营？”周迎锦满脸无辜，问，“那你们……”

        她还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呢，谁知醒了之后这半天没一个人问她的身份。

        大家七嘴八舌，周迎锦有些能听清，但大部分听不清，此时终于有个年纪较大的老妇站了出来，她缓缓坐在周迎锦身边，“我们都是云州的难民，在家里几乎被饿死，这才逃了出来，本来无处可去，是怀王殿下的使者把我们引到此处，在这里建了军营。姑娘，你是谁呀，怎么到这儿来了？”

        有人引来此处？周迎锦疑窦丛生。听到终于有人问她的来历，立刻红了眼眶，道：“我、我本是曲水县县丞的表侄女，我叫冯纪湘。”

        “啊？你是官家小姐？”

        周迎锦摇头，“只是远亲而已，我与我夫君蔡叔同从小青梅竹马，可是我爹爹嫌弃蔡郎家道中落，只想把我嫁给知县大人当小妾，好在县衙给哥哥谋个差事！曲水城知县吴大人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他儿子都比我大，我不同意，我爹就打我、不给我饭吃，蔡郎看不过，就带着我私自逃了出来，我爹派人来追，一路追入青云山，我和蔡郎走了几天，后来实在坚持不住，双双晕了过去。”

        周迎锦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可是真惨，一开始只是红了眼眶，慢慢故事编的自己都信了，开始大颗大颗的掉眼泪。

        那老妇听得唏嘘不已，在场所有女子都是义愤填膺，又一个彪悍的吼道：“妹子别怕！我李二葵最见不得这种事，以后你就留在谕家军中，姐姐教你练武，就不信谁敢追到我们谕家军来！”

        “对，看谁敢追过来！”其余人附和。

        周迎锦听这些人一口一个谕家军，冷汗直流，还不得不连连点头，“嗯，姐姐们真是好人。”

        “冯妹妹，你既是县丞的表侄女，一定识字吧？”一个看起来比较温柔的女子问。

        周迎锦点头，“识字，读过四书、女四书。”

        她想说读过四书五经，然后想到一般人家女儿很少读这些书，又临时改口了。

        “识字！”众人惊喜。

        “那可太好了！我们女兵这边就是缺个识字的人。”

        “对啊，以后再也不用请男兵那边的账房来给咱们算账，每次都要被他扣下不少口粮，说什么女人吃得少，每人只给算八两。”

        “根本不够吃！”提起此事李二葵异常愤怒。

        周迎锦心里冷笑，她不仅读过四书五经，还读过兵法呢。

        ====

        晚饭时，姜须带着楚绪来姜彦的院子与他和宋霆谕一起，他试图让姜彦和楚绪多熟悉熟悉，看样子对楚绪很是认真。

        但其实这并没有什么用，姜彦对这种柔媚型的男人没有什么好感，反倒宋霆谕一直在暗地里猜会不会姜须才是受，打听了楚绪只有十七岁，家中原本还算富裕，父亲儿时读过书，后来家道中落，家里大姐二姐小妹都已经被卖了，尤其小妹六岁就被买做了童养媳。

        今晚七夕，在灯余城是个很重要的节日，晚上全城男女都可以去街上，尤其姑娘们会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祈求能够遇到如意郎君，年轻男子自然也是要精心修饰一番，摊贩们也会在这一天摆摊到很晚，慢慢地青楼画舫也会趁着这一天推出新的花魁，届时船上吟诗作对，河岸边烟花满天，许多大胆点的女子都要去看热闹的，船上岸边皆是风景。与京城的元宵节看花灯有点类似，又要更浪漫暧昧一些。

        姜家许多下人都告了假，去外面玩了。姜须为了姜彦能更方便的在家中走动，只留了几个心腹在。晚饭结束，姜彦趁着没什么人去祭拜了父母。

        宋霆谕本想一起，但姜彦觉得没有必要，其实他恢复记忆后已经没有之前对父母的那种思念和感情了，若非这次顺路，可能他根本不会回来。曾经真挚的感情如今变成了一场作秀，姜彦不想让宋霆谕看见自己如此不够诚恳的一面。

        从祠堂里出来，就看见个女子在门口张望，那人一身水绿色广袖流仙裙，头上带了玉钗，手中一个看不清秀了什么的团扇，倒是身材十分高挑，显得飘飘欲仙。一般而言外人是不许随意接近祠堂的，夜晚黑色的树影和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姜彦觉得奇怪，悄悄接近那人。

        可惜就算他再怎么放轻脚步，还是被发现了，那女子回过头，姜彦看到那张脸分明就是宋霆谕！

        “你……”

        宋霆谕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悄悄说道：“再怎么着急今天晚上也什么都做不了，这么好的节日，不如我们出去逛逛？”

        “嗯，这……”姜彦看着宋霆谕奇怪的装束一时语塞。他想说要出去也不必扮成这样，可宋霆谕本就是女子，如今只不过换了一套衣服，不是男扮女装……但是，她身材高，因为练武肌肤是小麦色，跟江南女子温柔如水决然不同。

        看着眼前的人姜彦还是觉得她男扮女装。

        “本来是想穿男装的，那样方便一点，可是赖嬷嬷说她那有她女儿的衣裳，很是好看，我就拿来穿了，倒挺合身的，只是不能带剑了。”不然，真就成了女装大汉了。

        宋霆谕转了一圈给姜彦看，这一身颇具江南特色，裙摆宽大，广袖，虽层层叠叠却非常轻盈，与京城的厚重端庄风格不同。但是宋霆谕习惯了穿比较中性的窄袖劲装，这一身，举手投足间说不清的不自然。

        “上次扮小厮是为了完成任务，这次又是为什么？”姜彦低声问宋霆谕。

        宋霆谕凑近他，道：“为了跟你出去玩呀，大老爷。”

        不知为何，被宋霆谕叫大老爷，姜彦脸上微红，他扯着宋霆谕一只胳膊往回走，“还伤着，别胡闹。”

        可惜姜彦哪里拽得动宋霆谕，她脚下发力定在原地一般，大有穿着广袖流仙裙的石敢当之风，坚决不回，“这灯余城七夕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第二次，我不回去，你若不去，我就、我就随便找个小书生陪着去。”

        “……”姜彦一时无语。

        二人一路往姜家北面的角门走去，那里比较不起眼，出门后转角就有一条很热闹的街市，距离白翎河也不远，白翎河上今晚有花魁献艺。自西面的一条小路到角门，迎面碰上了另外两个人自东面的小路正要去角门，一时之间四人愣在原地，都是尴尬不已。

        那二人正是姜须和楚绪。

        “那要不，一起逛逛？”宋霆谕提议。

        “都、都听王爷的。”姜须舌头打结，一是溜出去玩被家长抓包，然后顺便抓了“家长”，二是今日的怀王……与往日不同。

        “等等，”宋霆谕赶紧叫住姜须，“本来人和衣服就不相称，你再叫我爷，别人以为我是变态呢。老规矩，我大嫂。”

        “大、大嫂？”

        大嫂可不是乱喊的，姜须下意识看了看姜彦，他刚刚得知王夫季凉书薨逝的消息，同行十几日，姜须觉得季凉书为人还不错，对大哥也很照顾，还伤感了一番，可怀王没有半点难过，还称是自己大嫂，难道已有意提大哥为王夫？

        王夫和侧王夫在百姓眼里没什么不同，都是高高在上的，可其中差别之大，犹如天堑，想要越过何其之难，王夫的家世背景，个人的人品学识都要能够与怀王相匹配，而侧王夫则宽松许多，甚至不会对王爷有什么不利就好，姜须一时分不清这大嫂是薄情还是有意。

        姜须思绪良多。

        再看看楚绪，又开始想着怎么能跟宋霆谕、姜彦分开，带楚绪出去玩本就想多与他亲近亲近，这两尊神立在一边还如何亲近？殊不知，另外三人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口头上说一起，刚出门转过街角宋霆谕就去了一家卖书的摊位，楚绪被姜须带着看布料，也不知江南数一数二的大布商看的哪门子布料。

        然后两人往左，两人往右，顺理成章的就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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