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似是故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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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岑宁与阿九便停在路口前。红袖招招,虽未至门前,便能隐约闻见胭脂香气。
凤还楼三个字的大招牌,就挂在内京西巷与东巷的分界线上。
风韵犹存的老鸨徐珍珍,翘着二郎腿,见怪不怪地看着两名新入楼的姑娘,哭的眼睛红肿,奄奄一息。
“我呢,知道劝也劝不住你们。”徐珍珍换了个姿势,一旁侯着的龟奴连忙斟了茶水续上。
“不过,你们想明白点,你们不是被卖到这里来的。是皇帝开恩,没砍你们脑袋。”她喝了口茶,接着道,“所以,贬到这里来的。”
徐珍珍起身,在房中踱了几步,推开了朝内的一扇窗,阁楼之中的嬉嬉闹闹被放大数倍,清晰地传到了这间屋子里。
“这里的姑娘,往上数三代,各个家里都有头有脸。”她斜斜靠着窗,拿着绸扇朝自己扇两下,“你们呢,也没必要端着以前那点念想了。月亮挂在天上,才叫月亮。掉在地上,不过就是个泥盘子。”
一番折腾下来,瘫坐在地上的二人,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全然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龟奴又狗腿地递了杯茶,“您每次都劳心劝,也没见哪次劝得动。这些雏儿,到了该明白的时候,自己就明白了。”
“不过是给她们个想通的台阶罢了。”徐珍珍看了一眼满楼莺莺燕燕,轻笑了一声,“死还不简单,能一路捱到这凤还楼里,还能扯着嗓子哭上两句的。总归是想好好活着,不愿意死的。”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透过不怎么隔音的薄墙,传到隔壁房间。
陈妙音置若罔闻,面不改色地关上了门窗。却在转身的刹那,膝盖被横空飞来一物击中,重重跪倒在地上。
陈妙音霎时失了血色,看着不知何时房间内的两人。
岑宁懒得废话,手一扬将一段白绫越过房梁,“阿九,你的善后就是给我想了个这样的法子?”
“这里是教坊司下的官妓院,弄得血糊糊的要惊动上头的。”阿九耸耸肩,“自缢是常有的事,到时候打个招呼就行。”
陈妙音叠声道,“不要……不要……你听我解释,都是孟令婉,是她……”
“闭嘴。”岑宁言简意赅,并不想与之周旋争论什么,比划了一下身量,将白绫系上了一个结。
只肖一个眼神,陈妙音的高声呼救,还未出口便熄在了嗓子里,只得干瞪着眼睛,看着白绫被风吹得晃荡。
“我其实很好奇。”岑宁轻笑了一声,稍有感慨,“我到底哪个地方,让你误以为我是一个良善之人?”
陈妙音连连后退,神情惊恐。她并不觉得悲伤,但眼泪却不自觉的从眼角流下。
岑宁走到陈妙音跟前,将她下巴挑起,一字一句问道,“以至于让你觉得,用算计我的方式向孟令婉投诚,是一个明智之举?”
陈妙音眼看着离自己脖子越来越近的白绫,呼吸急促,忽然大喊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我的孩子是无辜的!求你……求你……对不起……”
岑宁稍稍一愣,“你怀孕了?”
陈妙音此时已经泪眼迷离,从身上胡乱摸出一块羊脂般的玉佩,抽泣道,“真的……是真的,我不能待在这里……他是皇子的孩子,不能出生就是奴籍,我也不能是娼妓。”
岑宁接过玉佩,在繁复的雕花之中,正面刻有一个“奉”字。
“你怀了都烈奉的孩子?”岑宁恍然,须臾便想通了许多事情。
可惜,正值多事之秋。
赐一个女子给番邦容易,但因为一个番邦赦免凉州主犯之女,难。
且都烈奉归期在即,虽民众向来善忘,但等到百姓忘得差不多的时候,都烈奉早已经回了普桑,恐怕连陈妙音姓什么都不太记得了。
“你现在的处境,都烈奉都没这个面子,你就相信孟令婉有办法?”
“她只要能保我的孩子平安出生就够了……”陈妙音抚摸着腹部,满脸眼泪,又心怀希冀道,“只要他生出来,他就是皇子的儿子。”
岑宁搭在陈妙音右腕上,脉象流利,如珠滚玉盘,的确是喜脉。
不得不感叹一声陈妙音命大,这个怀孕的时间,的确恰到好处。
待一切事情安排妥当,已经到了后半夜。
整个北平侯府只余下几盏引路的琉璃灯,通宵照明着。
岑宁本想明日再去找方纵游,但回去时路过书房,见里头仍然亮着灯。
他忽然侧头,眸光潋滟,和路过的岑宁四目相对。
岑宁心念微动,推门而入。
方纵游朝着窗户近侧的手背,被凉风吹得关节微红,文书七零八落,散落一桌。
空气之中,浮着一丝极淡的酒气。
“侯爷,夜深露重,怎么不关窗。”
方纵游倏而起身,半道抓住了岑宁去关窗的手,沉沉道:“你没有什么要和本侯说的?”
岑宁稍一顿,用另一只手将窗关上,屋内总算有了一丝暖意。
“有,我正要来找侯爷。”她轻轻挣开了方纵游的手,替他换上了热茶。
方纵游神情微敛,眼神放柔了些。
“那日,我说打算请人照顾江团和阿杵,已经定下人选了。”岑宁收回目光,缓缓道,“我已经替楚小小赎身,大约过几日她便可以来内京。”
“若以后……不方便。”岑宁顿了顿,顺手将桌案上的文书归置好,“我在内京南郊买了一座宅子。等江团阿杵长大些,他们也可以搬过去。不过内京势力盘杂,还请小侯爷得空时能庇护一二。”
方纵游似笑非笑,“你计较月奉时,本侯倒是不知道你出手如此大方。”
“侯爷说笑了。”岑宁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和一只玉坠,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太后撑不过月底。”
方纵游神色一凛,未作他言。
“此事解释起来颇为复杂,总之太后一死举国服丧,竹阳是嫁不过去的。”岑宁硬着头皮继续道,“所以皇上会平抬一个宫女的身份,替竹阳过去。”
方纵游将信展开看了内容,又看了一眼羊脂玉坠。
这是一封陈妙音亲笔写的信,信中交代怀孕始末。只要她怀着都烈奉的孩子,嫁给他皇兄。无论到时候普桑国主把皇位传给谁,这都是一步长远又稳妥的棋。
岑宁言简意赅,“雄兵败于内乱。”
方纵游未明情绪地轻轻笑了一声,“这便是你只身出现在行宫的成果?”
岑宁有些心虚,斟酌道:“差……倒也差不多。”
“私闯行宫,格杀勿论。”方纵游猛然起身,手中文书被重重拍到桌案之上,哗啦一声带倒了一摞书籍,“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宁愿以身犯险也要避讳本侯的。”
岑宁眼疾手快,将即将倒下的笔架扶正了,缓声道:“我……”
“本侯忘了,玲珑观主,未卜先知,心思缜密。”方纵游低低冷笑了一声,话音一顿,定定看着眼前之人,“什么时候需要向他人交代行踪了。”
岑宁稍愣,心虚解释道,“事出突然,我本来没有打算去行宫。”
“事出突然。”方纵游重复了一句,语速极慢,“本侯寻到你时,你与李相宜梅下对弈,说要带他离开,也是事出突然?”
“不是,我正是因他而来内京。”岑宁逐字逐句解释道,“当年,你我初遇时,我说要借侯爷之手救一人,指的正是三殿下。”
“好……很好。”方纵游猛然一挥手,掌风一瞬击开了房门,长风伴月光顷洒袭入,他嘴角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道,“所以,本侯不过是你一早计划好的助力。”
“不过是本侯恰好送上门来,又恰好有权有势能为你所用。究竟是我还是旁人,并无不同。”方纵游走近一步,微微晃了一下身形,“为什么?”
“侯爷……”岑宁眼下意识伸手扶了一把,却被紧紧反握住。
方纵游倾身,慢慢靠近岑宁的脸,直至彼此间呼吸可闻。
他暗哑道:“你为什么不躲?还是说,本侯除了权势能入得了你的眼,姿容亦是?”
不等岑宁反应,他又放开了手。
烛火猛然一颤,月光凝在方纵游素白的长衫之上,一柄黑色折扇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如敲击在心间。
方纵游缓缓道:“还是你觉得,本侯一身白衣时,能让你想起几分心上人?”
岑宁看着眼前的白衣与折扇,忽觉此间颇多误会,语气之中不由带了几分安抚,“小侯爷,我从来都没有骗你。”
方纵游敛眸轻笑,“从头到尾都是你推拒不得,勉强接受。你的确不曾亲口说过什么。”
“方纵游。”岑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怒意,“我固然是想救李相宜,那也不至于勉强自己去干些什么。”
方纵游睫毛微颤,眼角泛红,不解其意。
岑宁看着方纵游的眼眸,十分认真道:“我从头到尾并未勉强,也没有推拒不得,更没有将你视作谁。我喜欢你穿白衣,是因为你穿着好看。”
方纵游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压得极低,“……你在可怜我?”
岑宁朝他走了一步,烛火跃动在她的眼眸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你说我对你隐瞒诸多,那我今日便开诚布公的问,你可愿意同我离开内京,离开皇权,不做辅政之臣,舍弃北平侯应得的兵权。”
此话一出,风停云歇,天地寂静。二人相互都愣了片刻。
方纵游刚要回答,衣领却被轻轻拉住。岑宁仰头吻了上去,将他的吃惊,委屈,连同的他想说的话,一同融在唇齿间的细密纠缠当中。
这个问题,不需要答案。
这些话问出去的本身,就是极其不公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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