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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昔我往矣


昔我往矣

        阳光透过树隙洒在地面,就算六月带着些炙热,山谷里的风吹久了还是有些凉意。温雅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这两年就这么放空,算是她唯一的爱好。

        早些年她还爱看话本,看了《相如传》后,学了一段时间的琴,勉强能弹一首凤求凰。可这几年,她什么都提不起劲,话本放着垫了桌脚,父亲特地为她寻来的古琴,在她十四岁那年,与温其赌气摔坏后再也没有碰过。

        摇椅一下一下晃着,温雅就这么睡着了。

        再醒时快要午时,她起了身,盖着毯子从身上滑落,她没有在意,起身要回屋子。

        温其端着午饭来,在她屋里放下午饭后,折回院子将毯子捡了起来。

        温雅自打见了她就停了脚步,看他捡了毯子走到她身边,温声与她说:"吃饭吧。"

        温雅低着头,被他牵着回了屋子,她盯着他握着她的手,骨节分明,她能感觉到他手心练剑练出的茧,那双手,很暖,很大,将她的手握着,没有一点缝隙。

        温雅被温其领着坐到桌子边,她很自然地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她看着桌上一盘青菜,一碗去了浮油的鸡汤,两碗米饭,两双筷子。

        这顿饭吃得依然很安静,温雅吃得依旧不多。难得的是饭后,她跟着温其去了厨房。

        温其洗着碗,偶尔抬头对她温和地笑。

        温雅想了许久还是说道:"义兄,你走吧。"

        温其手中的动作停了片刻:"我答应了义父要好好照顾你。"

        温雅没有表情的脸,出现了裂痕,又是答应了父亲,这些年他总是这么说答应了父亲要好好照顾她。温雅双手握拳,有些颤着声音道:"父亲已经走了,你大可不必为了对他的答应委屈了自己。"

        温其沉默了片刻,又道:"不委屈。"

        温雅背过身子,向外走去:"可我觉得你委屈。"她觉得他委屈,她觉得他守着她,为了承诺太委屈了。

        温雅有些摇晃地走到门边,她说:"义兄,依你的年纪该有妻妾子女了,守着我这将死之人,浪费时光真的好吗?"

        温其敛去温和的笑,声音有些重:"不准这么说。"他讨厌听她自暴自弃,讨厌她总这般生无可恋,讨厌她赶他走。

        温雅没有再回头,笑得有些惨然。

        晚饭时,不等温雅说话,温其就表示他要出门,他摸了摸温雅的头,用最轻柔的声音对她说:"别乱想,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答应了义父……"

        温雅猛然打开他的手,她睁大了眼盯着他,那双漆黑的眼睛没有一点生机,她哑着声音问他:"你究竟多忠于父亲,这么守着我?"

        温其一下说不出话,他想说他守着她不是因为答应了谁,也不仅仅为了承诺,只是因为担心她。可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了,他看着她转身,身影消失在珠帘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

        温雅做了梦,梦见了小时候。那年她八岁,父亲带了个少年回来,少年十三四岁的模样,眼底却满是恨意。

        父亲给他取名温其,指着少年对她说:"他是哥哥。"

        "哥哥!"八岁的她还是活泼的开朗的,追着好看的少年脆生生喊着哥哥。

        温其平日不像她无所事事,既要练武,又要随父亲学习。不过温雅还是爱黏他,纵使他对她有些冷漠,她也还是很喜欢他。

        温雅的世界只有两个人,父亲和温其,她将所有的喜欢都加在他们身上。对父亲还有些敬畏,可对温其是确确实实的喜欢。

        温其虽说性子冷,但对她却是真的好的,出门回来会给他带话本,带许多好玩的小玩意。她生病了,他也会守在她床边陪她说话。

        她喜欢温其,喜欢到十岁那年,她与他说长大以后要嫁给他。温其倒是认真地回答了,如若父亲同意,他便娶。温雅吵着父亲好久,父亲以年纪还小将她打发了。

        又过了两年,她开始学琴,话本里司马相如便以一曲凤求凰,求得了卓文君,她想等她学成了凤求凰也要弹给哥哥听。

        父亲带着十八岁的温其去报了他的灭门之仇,在那之后温其恍惚了好久。她找他他也不大理,一日,她与他说今日看的话本中的趣事,他突然问她:"雅儿取了小字吗?"

        温雅茫然地摇头。

        "安之,就叫安之吧。"安是安静的安。

        温雅高兴地笑眯了眼睛。

        她和温其的和平共处,从那一次开始转折,那次温其出门出得匆忙,忘了与她说,她擅自出了院子在山谷中等他。

        正是秋末要入冬了,虽说山谷里是不下雪的,但总归是冷的。她坐在山间不知怎么便睡着了。

        待她醒时,她回到了院子里,手脚发软,头晕目眩,她病了,病得很重。坐在她床边的父亲和神医见她醒都松了一口气。她没见到温其,虚弱道:"哥哥呢?"

        父亲有些生气:"在静室。"

        "为什么?"

        "雅儿是为了他病的。"

        静室,那是罚禁闭的地方,她的身子弱不曾去过,但往日哥哥做错了事总去。她有些着急了,她病了不是因为他,于是挣扎的起身跑去静室。

        温雅打开了门,见到他跪在地板上,腰板直直的不知跪了多久。她着急地去拉他,可她那走路都还带晃动的又怎么拉得起他?

        温其见她冷哼了一声,似是怒极了,甩开她颤着腿离开,只留她一个背影。

        温其的内里不是温柔的,自小的仇恨甚至养成了暴戾的性格,对着温雅总是隐忍着,以往用冷漠来盖过,可自从这会被罚跪之后,他彻底将真正的自己藏了起来。

        他宠她宠得让她飘飘然,他与她说话从来不见一丝不耐烦,他视她为珍宝,照顾她无微不至。

        温雅十四岁这年琴艺小有成就,她依然喜欢他,不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她喜欢他,不是小时候童言无忌的说要嫁给他而且真心实意的。

        她将少女的爱意凝在了那曲凤求凰里要弹给他听。她弹琴前红着脸对他说:"哥哥对我真好。"

        温其却说:"义父要我对你好。"

        温雅面上因为羞涩的一点红润被苍白占据,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最后恼怒地将琴砸向了他。

        弦断了,心也碎了。他对她的好,是因为父亲的话。自此温雅再也没有弹过琴。

        父亲在她十五岁时旧伤发作,那伤势来得太急,还没等到神医赶来就要撑不住了。

        温雅站在门外,哭红了眼睛,却听他与温其说:"好好照顾雅儿,如若又一天她要你娶她,你就娶了吧。"

        温其颤着声:"是。"

        这个山谷又只有两个人了,不算那时不时就来的神医,只剩她和温其。

        她不再喊他哥哥,疏离地叫他义兄。她对他依旧是爱慕的吧,所以才时时刻刻用这称呼提醒自己,他对她没有什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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