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杀死龙的两种人

在维克家生活，巨龙表示除了放不出自己美丽的躯体，其他都挺好。一样的能睡觉，一样的能够看伊丽莎白成长记，不一样的有信徒每日的供奉。

        但维克觉得巨龙应该多出去走一走，她来阿勒斯都城这半年，出过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大人，您明天想出门吗？”

        希尔玩着伊丽莎白给她寄来的红色水晶球，没有看维克:“出去做什么？”

        “明天是朝圣节。”

        希尔抬头看维克，用平静没有波澜的眼神告诉他，你在说什么？要我去参加光明神的节日？一只黑暗属性的龙朝什么圣？

        维克垂下眼眸，看上去有些可怜，温柔的声线有些低沉:“您能陪陪我吗？”

        希尔抿着嘴看不出情绪，龙洞察了维克的假装可怜，却没有办法拒绝他。

        朝圣节这天阳光格外的明媚，空气里光元素比往常要浓厚，希尔木着脸走在路中间，没人能看出气势汹汹的萝莉实际上是只巨龙。

        萝莉的样子太引人注意，况且神殿的护卫维克紧紧跟在她身后，大家都听说了维克金屋藏娇，却第一次见维克和萝莉一起出来。

        维克是个温柔的男人，与周围的邻居关系很好，不少人向他打招呼。

        “这就是您家里的那位吗？维克大人。”

        维克认真地点了点头，大人确实是他藏在家里的龙。

        “您怎么跟在她身后，看来您的家庭地位不高啊。”带着调侃的话传来，连带着一阵笑。

        维克目光温柔地看着希尔的背影，没有搭理旁边的人。

        “看起来你的女人年纪很小……”

        维克听到这句话，脚步微顿，敛住了笑容，严肃道:“我和大人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维克爱她，爱到不敢生出一点非分之想。

        希尔在几米外停住回头看他，眼神里有些不耐烦，巨龙对声音很敏感，街上真的太过吵闹。

        维克忙着赶上了巨龙。

        希尔说:“吾是黑龙，无所不在。我的水火可以融化事物，混合事物。对于吾而言没有什么性别的差异，不过是现在的吾是雌性的表象。”希尔听到了刚才的话，她并不在意别人说自己是维克的，她在意的是那些目光短浅的虫子说自己是女人。

        而她，不希望她的信仰者也如同他们那般目光短浅。

        维克的第一反应是，所有希尔才更喜欢伊丽莎白？他低低应了声是。

        希尔看穿一切，却不会读心术，如果她知道维克的想法能飘那么远，怕是要对人类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希尔不大舒服地扯了扯衣领，她用平淡听不出一点情绪的声音说:“什么时候黑暗神能搞出个朝圣节，这满是光元素的空气，真令龙难受。”

        维克的低迷只持续了一会儿，他安抚着巨龙:“前面那条街今天摆了许多小吃摊，您一定喜欢。”

        希尔对维克对自己下定义有些不高兴，侧过头瞥了他一眼，脚下的步伐快了两分。维克确实在这半年里摸清了希尔对食物的偏爱。

        希尔吃着甜甜圈，脚步轻快了很多。她问维克:“人类在甜点上下了魔法吗？能抵御光元素？”

        维克不能理解希尔奇奇怪怪的想法，他照实回答:“没有的，大人。”

        就在这时，希尔脚步一顿，她感觉了伊丽莎白的召唤，她的急切与无助透过召唤传了过来。

        “怎么了？大人。”维克担忧地问道，他看向希尔手中的甜甜圈，确认了没有一点魔法痕迹，这才放下心。

        “伊丽莎白在召唤吾。”希尔吃掉了甜甜圈，转身看向维克。

        “您……”维克话还没说完，便被希尔打断。

        “吾要去西西里。”

        维克真诚又恳切:“请您带我一同去。”

        维克带着希尔走到了个没有人的小巷子，巨龙在自己和维克身上设下了个魔力屏障，空气中的光元素赶走了黑暗魔力，巨龙不能用魔法阵带着维克离开。

        她变回来巨龙，抓起维克，就向西方飞去。

        巨龙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就到了西西里帝国的都城。速度快却很颠簸，维克被放下时，捂着胸口平复了好久才缓过来。他们落在了城堡外的玫瑰庄园里。

        希尔没有解开魔法屏障，她带着维克向内殿走去。伊丽莎白的父亲，西西里帝国的皇帝昨夜突然暴毙，阿勒斯王国伙同西冷翡帝国突然派了军队压境。无助的公主唯一能想起来的只有巨龙。

        希尔见到帝国玫瑰时，她那双比清露更加耀眼的眼睛通红，就像她送给她的红色水晶球。

        希尔撤掉魔法屏障，她和维克出现在伊丽莎白和西西里帝国的大臣面前时，引起了不小骚动，还不等大臣惊慌地喊护卫。伊丽莎白将希尔抱进怀里:“大人。我就知道您会回来。”

        希尔不适地挣了挣，她从未与一个人类靠得这样近。伊丽莎白似乎长大长高了许多，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您靠太近了伊丽莎白殿下。”维克保持着微笑，提醒着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这才觉得自己情绪失控，冒犯了希尔，连忙松手:“大人，对不起……”

        希尔摆了摆手:“你说说，怎么回事。”

        伊丽莎白给希尔说起来西西里帝国的状况，总结起来就是内忧外患了。希尔裂开嘴，笑得有些阴恻:“吾为你跑一趟不就好了。”她可没忘阿勒斯的那个诺尔王子，吵的她睡不着了，不忠的虫豸竟然想对宠物的国度下手，希尔霸道地将伊丽莎白的国家划到自己的保护圈里。

        “至于都城里……”

        “大人，请您相信我。”维克出声打断了希尔要说的话。

        “可是，你是阿勒斯光明神殿的护卫。”伊丽莎白有些犹豫地说道。

        维克微微一笑:“只是一份职业。”言下之意，换一份也不是不可以。

        希尔看着维克，她看出了青年的自信，他确实能做到。嗯了一声，当作同意。

        在大臣错愕的目光下，希尔化身成了黑色的巨龙，向西方飞去。

        “那是……公主殿下，那是掠走您的恶龙？”

        “什么恶龙？应该称呼她为尊敬的希尔大人。”伊丽莎白拢了拢耳边的头发，对自家大臣这样称呼希尔很不满意。

        巨龙一落在边境，结盟的两国军队，瞬间土奔瓦解。希尔见过很多王朝的更迭，没有轻易放过阿勒斯王国和西冷翡帝国，逼着他们签下了许多不平等的条约，就当做伊丽莎白送自己水晶球的回礼。

        她在边境呆了两天，以巨龙的姿态，用威仪又可怖地用橙色的竖瞳盯着边界那头的虫子，直到那些人再没有一点勇气和念头向前，她才折返回了都城。

        维克确实很有能力，短短几天就帮着伊丽莎白安定下了都城的内忧，平定了想要反叛的公爵，让伊丽莎白登上了皇位，自己也被任命成了内阁大臣。伊丽莎白将公爵的房子送给了维克，美其名曰是赏赐，那栋房子在撒纳公园旁，是个不小的别墅。

        希尔应着约陪着维克住在了西西里的都城，因为离得近了，伊丽莎白每天过得又没什么波澜，她不再每天都盯着伊丽莎白看。只是偶尔亲自去看看，被政务压昏了头的帝国玫瑰。

        从公主成为女王，帝国玫瑰的称号一直都属于伊丽莎白，不过从前是娇嫩美丽的代名词，现在是带刺果断的意思。

        伊丽莎白还是会为她变出水球，为她擦拭鳞片。就算在她二十二岁成婚以后，她也没有也不敢因为家庭忽略了希尔。

        与她坠入爱河的是个叫嚣着屠龙却被龙实力碾压的勇士，成婚两年后她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名字还是希尔取的叫作琳娜。

        希尔看着伊丽莎白抱着小公主的模样，不由自主地想起伊丽莎白刚出生的样子，也是这样小小一个。

        她和伊丽莎白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伊丽莎白终于把好奇了好多年的话问了出来:“您为什么选择了我？看着我呢？”

        希尔也没有要瞒着她:“从前这片土地信仰着吾，你是最后一个信仰者的后代。”

        这片大陆有许多人对黑龙信仰，但被黑龙赐予衔尾龙印的人屈指可数，如今还活着的只有伊丽莎白和维克。

        再上一个就是伊丽莎白的祖先了。希尔失眠后，实在遇见，开启水镜在她曾经的土地上逡巡时恰好遇见了伊丽莎白出生。她每天看看伊丽莎白就成了习惯。

        伊丽莎白露出温婉的笑容，她说:“这片土地将来也属于您。”

        希尔又一次被伊丽莎白的聪明给惊讶了，她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讨龙开心。

        对于巨龙来说，时间就只是一串数字。但对于人类来说并不是。

        几十年后，希尔依然那个是穿着黑色贵爵服饰的萝莉。伊丽莎白和维克却扛不住时间的流逝。

        希尔突然发现依旧给她每日带甜点的维克温柔的假面有了皱纹，一头金色的短发变成了白色，温柔的嗓音已经开始沙哑。

        等到有一天，她察觉维克的生命走到了尽头。她坐在维克的床沿，少女清亮的萝莉音还是没有带一点情绪问他:“你为什么没有像伊丽莎白那样结婚，留下子嗣？”

        维克金色的眼睛已经浑浊，他还是那样温柔地笑着:“因为我的爱全都给您啦。”

        希尔橙色的眼眸写满了怜悯，连带着一点自己也说不来的情绪:“你做得很好，你的忠诚你的信仰，你的灵魂与爱，我都收到了。”

        维克咳了起来:“您别这么看我，能有您的陪伴，这么多年我很快乐。”

        “在那之前的十五年，我没有守约。”

        “您怎么没有？”维克虚弱的声音里有些惊讶，他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龙印，还是那样温柔，“您不是一直都在吗？”

        希尔没有说话，但橙色的瞳孔有些放大，原来维克知道。

        维克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他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然他不会说出那样可能让希尔为难的话。他说:“我的神明啊，如果可以我希望下辈子也能遇见您，我将奉上我的一切，我的爱我的忠诚我的信仰。”

        希尔弯下身子，神色依旧平静，眼神依旧怜悯，一个冰凉的吻落在了维克的眉心:“吾准许你的请求。”

        巨龙愿意等待千万年，等你的转世，然后找到你，遇见你。

        维克死后，被葬在了撒纳公园，他的陪葬物只有很多年前，希尔给她当屠龙证据的那片龙鳞。

        作为西西里帝国的重臣不少人来吊念，希尔站在阳台向外望去每天都能见到许多人围着他的墓，自己却从来没有去过。

        她对着寂静的屋子，黄昏时再没有人给她送甜点，没人温柔地提醒她汤会烫，地会凉，她对本来就不需要的人类食物开始觉得索然无味，她感受到了许多年没有的困意。

        她想，她该回洞穴去了。

        走前她去看了伊丽莎白，时间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类，就算那是帝国玫瑰。当年的少女已经是白发苍苍，她邀请希尔吃了晚饭。

        晚饭前，她用已经开始稀薄的魔力召唤出了水球，为希尔洗了手，她说:“遇见您是我的幸运。”

        希尔没有说话，伸手落在了她的发顶，她眉心的印记比暗黑魔力还要深。希尔对这个从小看着到老的仆人，或者说宠物向来宽容又偏爱。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伊丽莎白。

        希尔离开城堡后，就回到自己的洞穴，那里除了越堆越多的金币，千百年都没有什么变化。

        她将逆鳞空间里的金币放了出来，堆成小山的金币比她带走的要多得多。

        她炫目的金币让想起了她看到的维克身上并没有发生的未来，也想起了，造物主说过能够杀死她的人那两种人。

        她隔着冰冷的龙鳞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种孤独和酸涩就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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