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万书楼

且说揣着回清丹药方的云初，磨磨蹭蹭了一路，最后还是抵达了山脚下的白云镇。站在寻仙桥头，注视着眼前繁华热闹的城镇，心中感慨:怎么就不建得远一些呢？

        想是这样想，还是很快找到城镇中心最高的建筑——万书楼

        她寻到柜台前的管事，哑着嗓子问道:“可收一品【回清丹】的药方？”

        不自觉将“一品回清丹”几个字咬得极重。

        管事是个年岁看起来挺大的中年男人，能为万书楼做事自然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瞧着眼前戴着斗篷，故意改变声音的客人，当下心思百转，很快扬起笑容，“自然是收的。”

        云初:？？！

        都说商人无利不往，可一品的回清丹药方你们万书楼都缺？！

        管事不知她所想，面上笑得和蔼可亲，心里得意:怎么样？态度不错，服务不错吧？戴着斗篷，改变声音就不要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目的！

        你就是想用一品回清丹试探我的态度吧！然后等我嘲讽你，把撵你出书楼之后，你再摘下斗篷，表明身份，然后再掏出高品级药方狠狠打我脸吧！

        老头子我可不傻！

        隔壁街风云商行的张三前日才出了这种事，且那伪装之人还是总商行的管事。只是来分行视察，想了那一计，就将张三抓了个现形，狠狠惩戒一番后就把人直接踢出了商行。

        想起对方的前车之鉴，赵义和看着眼前的斗篷人目光越发和善。

        不管你是上头的人，还是有另外身份不得不掩饰，今儿在这里你就是我的贵客！

        云初抽了抽嘴角，尽管和她预料不一样，还是默默递出了药方，等待赵义和唤来小童去请炼药师。

        赵义和低头看了眼药方，看不出什么玄妙，但还是得夸啊。

        “哎哟，这字写的真好！客人稍等，我去给你倒一杯茶。”

        云初:……哈？

        万书楼的管事向来都是如此么？

        云初不知，只知道自己所在的小镇，但凡背后有个五品宗门的势力，下面的人行事都十分嚣张。这里难道不是堪比二品势力的万书楼分楼？

        云初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赵义和没让人多等，笑眯眯的端来了一杯茶水，“客人快坐，药师马上就来。”

        云初拒绝，“不必，我在这里等着就好。”她已经确信这管事看不懂那药方了。

        沉默间，少年小童已领着一身青衣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此人年纪不大，看起来三十出头，五官端正，身形挺拔，不像是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的人。云初觉得对方应该挺好说话，看修为似乎在她之上。

        “这是我万书楼的人阶五品药师，李牧。”

        李牧谦虚行礼，“不知客人是想交易什么品级的药方？”

        云初抿了抿唇，心里经过一番建设后冷声道:“是一品回清丹。”

        李牧嘴角边的笑容微顿，僵硬转头看向身边笑得灿烂的赵义和，“赵管事，这…？”

        区区一品回清丹让我一个五品药师过来，你不是在开玩笑？万书楼缺一品回清丹？！

        岂料赵管事朝他递了个眼神，然后转身从后面柜台上把药方递给他。

        “你且看看。”

        李牧也不蠢，赵管事又是暗示又是笑脸相迎，难道面前的人身份不简单？否则怎敢如此嚣张的拿着一品回清丹的药方来万书楼售卖。

        换做旁人必定是在挑衅万书楼！

        李牧收了心思，笑得很有风度，“那我就先看看。”

        赵义和背着手在旁边满意点点头。

        这番操作实在看傻了云初，跟她想得真是完全不一样！

        李牧原本只打算敷衍了事大致一扫。

        回清丹药方常见到任何药师都拿得出来。但凡炼药师，此丹和回气丹都是在入门时会炼制的丹药，所以不管现在是何品级的药师，都经历过一段炼制回清丹的日子。对于李牧这等靠自己努力爬上来的药师而言，回清丹药方早已牢牢刻在骨子里了。

        当他目光一扫，看到陌生的【千叶草】三个字时，骤然感觉到了不对劲，眼睛一眯，一改敷衍神态，双手捏着药方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随着他一字一句看下去，眉头皱得也越来越明显。

        赵义和心想:唔，李药师实在厉害，这波演戏真是连我都被骗进去了。

        云初大惊，此药方可是被章长老骂过的胡扯之作，不会真是回清丹的药方吧？

        她不禁沉思起来。

        叶桑白写药方时她也没看具体内容，指不定如今这份和给章长老那份是不一样的。心中一想，当下也放心下来。反正至少不会被骂，让她滚出去了。只要卖出去药方，不管多少钱，她此次任务就算完成了。

        一路的犹豫过来，如今倒也可以松一口气了。

        “简直胡扯！荒谬！太荒谬了！”

        李牧猛地抬头，眼神含着怒火直逼云初，“这根本不是回清丹的药方！你将这种药方拿到万书楼戏弄我等，目的何在？！”

        云初很是无言。

        得多亏她心脏很强大，要不然还真的被吓了一跳。

        这才是正常反应啊！

        云初暗叹一声，只能把一路斟酌了很久的措辞拿出来解释道:“我家主子初学炼药没几天，突发奇想便写下了此药方。又苦于没有学识渊博的炼药师帮忙验证，所以才出了此下策。”

        她说完深深对着两人行了一礼，“望二位宽宏大量，原谅我等小辈此番无礼的行为。”

        赵义和也是惊得没了反应，竟是他猜错了么？

        不过对方态度也算好，而且他先入为主误会了，当下真是哭笑不得。

        李牧只是气对方不负责的篡改先人留下的药方，倘若这种没有验证过的药方落到旁人手里，不就是害人性命了么？

        然，听对方解释后，他火气渐渐消去，将药方递还给她，语气已不如刚刚那般咄咄逼人。

        “回清丹是自千百年前就传承下来的药方，若随便添加几味药进去，就说是改良好的。也不炼制看是否能成丹，或是验证一下药性，就随意拿出来售卖，此举甚是不妥！误人子弟，有可能还会害人性命！”

        云初也是这样认为，但此话到底不会跟叶桑白说，她还摸不清楚现在主人的底。

        “今日你遇见的药师幸好是我。”若换成其他药师，还不把她天灵盖给掀了！

        李牧也不再多言，刮了眼赵义和转身回了内堂。

        赵义和哪知道是自己脑补过多造成的乌龙，但是他也不可能现在直接撵人家出去。

        看着她尴尬得笑了笑，云初点了点头，又行一礼，“多谢管事。”

        “哈哈，好说好说。”赵义和干笑两声附和道。

        看出他态度有异，云初便不打算多留，药方有问题眼下只能回宗向人复命。

        又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了万书楼。

        且说李牧回到内堂后，正是遇见了与他一同坐镇此地的九品药师——黄洪。

        老者作为人阶高品药师，在万书楼地位比赵义和还要高。李牧见人，发自内心的恭敬行礼，“黄老。”

        黄洪此人已是筑基后期的实力，若能突破金丹，精神力也会有质的提升，想来到时候炼制更高品阶的丹药更是轻而易举。

        对于李牧，黄洪不单单是比自己厉害的炼药师，还有知遇之恩。

        黄洪见李牧神情冷冷，似正发了一通脾气，奇怪道:“你不是出去帮赵义和看药方吗？”

        李牧重重一叹，“黄老你有所不知……”

        他将前堂刚刚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告知了黄洪。语毕，未曾听到黄老开口，李牧不解，却看他已紧蹙眉头，迟迟不语。

        “你且将那药方上所有内容细说。”黄洪面色严肃起来，“一字一句，万不可漏！”

        李牧大吃一惊，幸而他有细看，炼药师记忆力都比常人好，加上是熟悉的回清丹改良，当下真是逐字逐句背了出来。

        黄洪越听心中越是惊异，低头来回走了几步，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去，快去前堂看看那人走了没。若是走了，赶紧让赵义和派人找回来！”

        李牧当下也不敢耽搁，赶紧跑回大堂，询问赵义和。

        赵义和见他神色着急，一问之下才知道缘由，当下气得拍桌，一手指着李牧，一手捂着胸口，“李牧啊李牧啊，亏你是个五品药师，竟是连那药方都看不出门道么？”

        李牧脸色通红，咬牙道:“那人走了多久？”

        这话算是提醒了赵义和，他赶紧唤来小童，派人去外面追查。不过走了没多久，应该能追查出来此人身份！

        黄洪此时也走了出来，步履匆匆。“可还能追上？”

        赵义和摇摇头，不一定，对方戴着斗篷肯定有备而来。当下又好奇，“老黄，那药方可是有用？”

        黄洪轻轻点了一下头，双手背在身后，颇有架势。他叹道:“那改良的回清丹药方上，用药选材上甚是大胆。若真能按照药方上所写方法炼制，成丹后出来的丹药，也非一品回清丹了，而是药性翻倍的二品丹，或许还能更高。”

        “你也知回清丹的药方是自很早的时期传承下来，如今流传的这份是否完整尚且不知，但若是炼药师有能力自己改良出效果更好的药方，或是自己能写出药方…天赋堪称百年难得一见！”

        天赋卓越的炼药师年年有，可又有多少是能自创药方，改良药方的？大多数都是循规蹈矩，机缘到了，得什么药方就炼制什么，很少自我创新。

        像黄老这样实力非凡的炼药师，一生也才自创过八种药方，其中七品药方较多。品级越高，越难配出药方，所以也不是人人都有这种天赋。

        炼药师们初学时都还在摸索炼药的门道，只盼早日达到更为高深的境界，哪有胆子在低品时就敢站出来狂妄说自己能改良药方？

        黄洪之惊异，是改良药方后面的人在初学炼药时就有了这种本事，等对方完全成长起来，以后又是如何？

        人阶，地阶，更甚者天阶！

        赵义和一想，悔得肠子都青了！

        李牧听后很是不解，他觉得那药方很有问题，但现在黄老开口了，他就不坚定了。

        黄洪只道:“你先去炼药室试试，我与赵管事在此处等等。”

        “是。”

        赵义和等着人走了，摇摇头道:“还是欠缺了一份胆量。”

        黄洪叹，目光深远的望着正对大门的蔚蓝天空。“如今这南域，有几个药师有这胆量？”

        一面对比自己品级高的药师，连质疑出声的胆量都没有，如何能成？

        赵义和想到自己放跑了一个机缘，很是懊悔。“看来是追不上了，幸好今日结的是善缘，只盼日后对方还有售卖药方的想法，不会因李牧今日的话而退缩。”

        黄洪一笑，“你且放心，能写出那药方之人胆子可比你我想得大多了。”

        小童很快回来。

        果然没有追上人，对方隐藏踪迹似乎很有一套。

        “别悔了，你安排些人手去寻仙桥附近守一守，那人应是个有想法的人，今日寻到万书楼无果，他日肯定还会来。”

        赵义和想，也只能如此了。

        云初走后自然想不到万书楼里发生了这些事情，要是知道估计都能开始怀疑人生。

        她还在感叹:运气挺好，没被人刁难！

        一路又慢悠悠朝云山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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