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幽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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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谧眉上的担忧消去,“那你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
姬望替她将垂落下来的一缕碎发轻抚至耳后,缓声开口:“无论是幽都皇帝,还是燕吉,他们都希望我们留在宫内,也都会利用这一点相互斗法,所以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两人出招后,再将其化解便可。”
这法子听上去简单,可不就是将自己放在案板上作诱饵。
岑谧皱了皱眉,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应对方法来。
姬望又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进宫前几日,我便让玄衣提前对二人做过调查,只凭他们,伤不到我。”
“可……”
总会有危险的。
岑谧还想说些什么,却别姬望出声止住:“还是夫人不相信为夫?”
她摇摇头。
男人又伸出手去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那便是了,我们只需在这里住上几日,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
随后的两日,岑谧与姬望倒当真如度假一般,只闲散地在幽都皇宫里住着,享受了几顿异国美食,再牵着手逛一逛别有风味的后花园林,好不惬意。
直到第三日。
岑谧从醒转时便觉得心里不踏实,囫囵换了身轻便的衣服,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直到瞧见姬望正端坐在院子中读书后,稍稍缓过来一些。
姬望见她懒梳妆的模样,眉头微紧,将她拉入怀中,关切道:“怎么了,可是身体有不适?”
岑谧摇摇头,轻咬着下唇,“昨夜……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他伸出手去顺着她如瀑青丝一遍遍轻抚,像是哄孩子那样,温声劝慰:“梦境之虚,不过是心中忧扰作怪,莫要怕了,嗯?”
她却还是觉得不妙,又怕他要多为她这里担上一心,沉默了一阵后,还是点点头,勉力撑出一个笑来,“嗯。”
姬望见她仍旧没有精神,干脆陪着她进屋,亲自上手为她梳妆打扮起来。
岑谧被他的动作一惊,愣愣地问他:“将,将军大人还会这个?”
姬望垂眸看着她,眼中缱绻万分,“小时候替姬樱梳理过,那时手笨,总要扯下好些头发,后来老将军才意识到该请一位专门的丫鬟负责此事,那时我心中负气,便悄悄练了一段时间,没想后来姬樱总随着我们厮混在军营,反倒是再也用不上了,没想今日倒是刚巧。”
可到底是多年未做过这些动作,说着话的功夫,便将岑谧的发丝打了个死结。
岑谧反倒笑开了,先前还垂丧着的双眸如今却好似月牙弯弯,“原来将军大人也并非什么都很精通。”
他的眉头蹙起,手上动作却仍旧轻柔,仔仔细细地将那结头解开后才出声:“先前倒确实是小瞧这门手艺了,不过往后当还有许多时日可以练习,假以时日,总能叫夫人满意。”
岑谧面上微红,窗外恰好有阳光照进来,将她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是衬得透亮莹润,姬望正准备替她描眉,不觉便看呆了,好一会儿后,才颤着手轻轻地在她眉上描摹起来。
岑谧原先还看着铜镜内的自己,渐渐的,视线便缓缓移到姬望脸上。
他的五官英挺,如同雕刻一般,平日里又总是板着脸,叫人心生敬畏。可每每面对她时,他却总是温雅似玉般亲切,尤其是此刻,明知道他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眉毛,却仿佛直看进了她的心田。
姬望正准备换到另一边的眉毛,便见到身下女子正切切地看着自己,眼中似有桃花千簇盛放,跟着顿住。
空中似有若无地飘来盈盈暗香,叫人心生热意。
下一刻,姬望终于按捺不住,伸出手去将岑谧的下巴微微抬起,随后便倾身覆了上去,温热的唇瓣紧密相依,吐露着彼此衷肠。
那一吻轻而柔,绵又密,一点点侵蚀着两人的意识,世间万般皆迷离。
直到岑谧渐渐有些喘不上气来,姬望才起身抽离,看着她粉扑扑的双颊勾起唇角。
那里,当真是甜的。
……
随后,永周最年轻的大将军,从未出过败绩的姬大将军,便被岑谧从屋里赶了出来,又等了半刻,才见她梳理完毕,羞赧着从屋里走出来。
脸上红晕已然全数褪去。
此时她已经换了身湖蓝罗裙镶银丝边,衬得肤色胜雪般皙白,腰间配了条水绿的纱带显出曼妙线条,比起方才的模样,更添了几分贵气,倒是十足的公主气势。
只是脚下步子迈得有些虚浮,想来是还未完全回缓过来。
姬望走过去牵住她的手,一同往主殿走去,准备用早膳。
幽都人连饮食习惯也与永周雁留不同,早上便已经开始进食饭菜,今日依旧是布了满满一桌佳肴,看得岑谧直觉得生腻。
好在几份冷盘还算清爽,她随意夹了几口,便有些饱了,放下筷子,侧过身去看姬望进食。
姬望约莫是行军惯了,对于吃食方面并不十分在意,吃相却始终同那些王公贵族一般细嚼慢咽的,很是赏心悦目,岑谧不觉便弯了眉眼。
可没想到下一秒——
姬望刚咽下一口饭菜,准备张口说句什么,便猛地站起身来,双手扼住喉咙,似是要逼自己吐出那一口食物,却无济于事,挣扎了几息,便倏然倒地。
岑谧当即站起身来,撞到桌子也不觉得疼,慌忙跑到屋外呼救,屋外侍奉着的宫人在听到屋内一阵叮铃哐啷时便觉不对,这时听到她的喊叫,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见是姬望倒在地上,又连滚带爬地跑出去寻太医。
上一刻还好好坐在那里用膳的人,下一刻便面色惨白地倒地不起,岑谧的泪水一汪一汪地顺着脸颊落下,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着急地跪在姬望身侧,拍拍他的脸颊让他千万别睡过去,又费劲地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兴许能好受一些。
可姬望的面色却越来越淡,唇上的血色也渐渐消失,却还用尽力道想要抬起手来替她擦拭泪珠。
“你别用力了,我没事,你等一等,太医马上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岑谧哭得梨花带雨,连身旁的宫人也忍不住背过身去。
“再坚持一下,姬望,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你答应过的……”
……
终于,太医提着药箱赶了过来,一同赶来的还有幽都皇帝。
岑谧却也顾不上原先的担忧,慌忙将人让出去,好叫太医更方便给他探查情况。
幽都皇帝亦是满目焦急,一边盯着太医手上动作,一边大声斥责:“朕让你们好生伺候大皇子,如今怎么竟会出现这等岔子!若是大皇子出了什么意外,朕要你们全数陪葬!”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求饶声此起彼伏,直到那太医验看完姬望的情况,向皇上禀告时才堪堪停下。
“启禀皇上,大皇子这是中了剜心之毒,好在大皇子身体强健,如今只是陷入昏迷,只不过……微臣只能开些稳住毒性的药方,若是要彻底将那毒解去……”
太医说到一半却开始吞吐不言,犹疑地看向皇上。
皇上当即正声:“若是要彻底解毒还需什么东西,你且说来!”
“还需,还需那千年雪水浇灌而成的琉璃珊瑚心一枚,这……这药引……”
这药引却恰好能在宫里寻到一枚,可这琉璃珊瑚心本就已经是举世难寻的珍贵药材,更何况还要有雪山水浇灌千年而成,当初乃是幽都先祖开国时才恰巧遇上一枚,从此被视作镇国之宝一直供在皇陵,若是拿来治当今皇上倒还好说,可姬望已经直言不会留在幽都……
那太医见皇上犹豫了瞬息,又偷偷往岑谧那边瞥了一眼,见她似乎想说什么,便默默闭了口。
岑谧自幼便在宁妃身侧耳濡目染,对这些话中话一听便知其七八,从那太医犹疑不定地开口时,便猜到了那药引该是珍贵玩意,直到听到千年雪水浇灌而成的琉璃珊瑚心时,浑身一震,这已经非是单纯的珍贵了。
可再珍贵到底是死物,眼见着姬望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如今更是连眼睛也睁不开,若是再不进行医治,万一毒性蔓延,那才是当真糟糕。
岑谧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还是跪到皇上面前,向他求情:“皇上,物是死物,却可以救活一条生命,求您救他一命,只要您愿意救他,我……可以帮您劝他留在幽都。”
皇上看向岑谧的眼神却越发犀利,眼中分明还噙着泪花,却不带一丝温情,“劝?若是你劝不成,朕岂不是用镇国之宝救了敌国将军的命,雁留公主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至少是您的亲生子!”
皇上沉默了一阵,缓缓看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姬望,长叹一声后,“温太医,你且先去准备其他药材,”等到太医领命退去后,他又盯着跪在地上的岑谧,“你随着尤公公同去取药,等他醒后,便随他一并留在幽都,否则,朕能将人救回来,也能再要人死过去!”
岑谧潸然应声,随后又挪到姬望身侧,拉过他的手包在掌心,哽咽着与他说话:“你再撑一撑,我马上就去取药来救你。”
说话间,却感觉掌心有些痒痒的。
竟是姬望在她的手心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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